第21章 鬆下飲酒
古鬆之下,石桌上擺著幾壺酒,兩個杯子,坐著兩個中年男人,他們愜意地喝著酒。
“你的徒弟走了多日,我都幾分思念他做的菜了,美酒佳肴方才是絕配。你這個老家夥竟然舍得遣他下山,若是他貪戀外麵的世界,不再回你這破草廬,豈不是得不償失?”其中一個不修邊幅的男子晃晃酒杯,臉色微紅,衣衫襤褸,胡子跟頭發都亂糟糟的。
他在這世外桃源住了數月,遠離了江湖的紛紛擾擾,還能吃到人間美味,難道對麵的人甘心在此處待了二十多年。
不過一個月前廚藝極佳的徒弟下山了,他頓時沒有滿足口腹之欲的來源,興致大敗。換做以前他隻要有了美酒便可,但人若是嚐到了甜頭就很難再吃苦了。
“不回便不回了,一個年輕人困在這荒山野嶺成什麽事?”與對麵的男子不同,另外一個男子穿得衣服要得體多了,起碼是幹淨沒有貼補的。他披散著頭發,一襲青色長袍,微敞開衣襟,有種得道高饒氣質。
“還真是死鴨子嘴硬。”襤褸男子吧吱一下嘴巴,滿臉不相信。
“隻是白便宜了李亦舟那個老子,竟然讓我的乖徒給他當夥夫。”青袍男子懶懶地抬起手,手一揮,將落在石桌上的鬆針揮掉。
襤褸男子此刻卻十分認同他的話,真是便宜了李亦舟,一開始就該打折了他徒弟的腿,不讓他下山。
這些想法隻能在心中想想,襤褸男子:“若不是你的徒弟有這本事,隻怕你的徒弟剛踏入雪痕城就被他掃地出門了。”
“李亦舟這個記仇的老東西。”青袍男子冷哼一聲。
他與李亦舟鬥氣了幾十年,現在的火藥味竟然還沒有半分減少。
襤褸男子幹笑了幾聲。
“再笑就給老子滾出草廬。”他冷冷地。
襤褸男子立刻閉上嘴,他可還想再多待一陣子。
簡陋的草廬,院中種著一棵古鬆,少也有兩百年,大概是草廬的主人從別處移植過來。草廬中擺放著鍋碗瓢盆,乍一看像是普通百姓的住處。
“你第一眼便認出了他吧?”襤褸男子看著酒杯中淡黃色的液體,凝思道。
他的腦海中閃現一個黑色身影,那人戴著一個猙獰威嚴的饕餮麵具。
“他的武功比當年的三哥還要高上幾分,想不到多年未涉足江湖,竟有了這般人物出現。”青袍男子露出讚賞的笑容,沉靜的眼眸中浮現出一絲光芒,仿佛是看到了寶石。
他透過鬆針的間隙看著空,在這蒼穹下,人顯得那般微不足道。
他輕輕歎息一聲,語氣不是惋惜而是愉悅:“假以時日隻怕我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在這深山老林待得太久了,連現在的江湖局勢都不清楚了。
襤褸男子:“你還是沒變。”
“當時我以為你會一掌殺了他。”青袍男子淡淡一笑,“沒想到你竟從頭到尾都不出現。”
“嗬嗬,我倒是想以絕後患。”襤褸男子喝了一杯酒,眯著眼看著青袍男子,語氣嘲諷,“若是我壞了你的規矩,隻怕我也不能安然離開你的草廬。”
他何嚐不想動手,可是他不能也無法下手。
“他並非是大奸大惡之輩,隻是一個迷茫的孩子。”青袍男子語重心長地。
“仇恨會蒙蔽饒雙眼,迫使一個善良的人做出情非得已的事。也許他本性不壞,但人心難測,變數更是難以預料。”襤褸男子不以為然。
如此厲害的一個人,還正邪難辨,誰知道他最後會選擇哪一條路,也許他會變成下一個孟軒轅,江湖中已經有了一個孟罹,若是再來一個豈不是下大亂?
青袍男子並沒有如茨擔憂,世間能讓他在乎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了,他才不管江湖亂成什麽樣子。
“到底你還是擔心你的徒兒會有危險,若是你真擔憂,為何不勸她回頭?”
“隱於林卻知曉不少,看來你並不像傳聞中那般真正逍遙自在,虧得我的好徒兒還仰慕你。”襤褸男子輕輕歎息,“她性子倔,哪是我能勸得動的啊?”
“三哥的女兒,可是喚作寒微?”他不露聲色地問道。
“這丫頭此時的名字為楚微,大概是為量念她死去的一個師兄而取的名字。”襤褸男子輕皺眉頭。
“這倒與三哥有幾分相似。”青袍男子談及三哥時,眼神都會少了幾分色彩。
襤褸男子自然是明白他的三哥在他心中的地位,也明白他心中的痛楚。
五年前,襤褸男子到草廬時,青袍男子適逢聽到兩個噩耗,他的兩個義兄皆去世。他呆呆就望著酒壺三三夜,滴酒不沾,逍遙無憂的酒劍仙也會頹廢和厭酒。
他哪裏是逍遙劍仙啊?他不是沒有牽掛,而是牽掛的人分道揚鑣,他不願做選擇,最後選擇逃到了這他以為是世外桃源的地方。一旦沾染了江湖的氣息,那就揮之不去了。
“她倒是比你的徒弟強幾分,有千杯不醉的本事。”襤褸男子挑眉道,臉上掩飾不住得意。
他在這裏可不是白混的,他已經摸清了青袍男子的痛處。
青袍男子的臉色陰沉了下來,恨鐵不成鋼地:“這混子沒半點出息,我真正的本事沒到半分,那些花拳繡腿卻學得快。若是此次沒學會喝酒,他娘的就別給老子回來了,丟盡我酒劍仙的臉了。”
對他而言,酒量可是比劍術要重要得多了。
“我看你是注定看不到他學會喝酒的了。”襤褸男子見識過北莫亭的酒量,自知他的提升空間無限大,可惜底漏啊,注定底都鋪不滿。
青袍男子順了順披散的頭發,好奇地問道:“你的徒兒當真酒量不錯?”
“自然,與你不遑多讓。”他回答。
“看來你收的徒弟不錯,就是挑師父的眼光有點差。若是論酒量,你比不過我三分;若是比劍術,你還不夠格。”聽到回答,青袍男子不高興了,自己徒弟比不過,隻能比自己了。
“劍仙之女還需我教劍術?我這個師父不過就是教教她偷雞摸狗的本事,她替我還酒錢。”襤褸男子倒了一杯酒給自己,十分自豪地。
“嘖嘖,真不要臉!”青袍男子冷哼一聲,最後低罵道。
襤褸男子將酒杯放在鼻子旁聞了一下,無比自豪地回答:“這年頭要臉就沒酒吃。”
青袍男子當即臉都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