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車禍
她問:你會來找我嗎?
他回答:會,很快就會。
答案證實了她的猜測,衛宗南根本沒想等她回來,而是想先把她安全送走,一個人應對上海的風起雲湧。
她沒有拆穿,故作欣慰向他撒嬌:你要說話算數,我在北平等著你!
不知他有沒有聽懂這句話的含義,點著腦袋傻笑,眼中是藏不住的繾綣。
誰都看得出來,他舍不得。
女人返身回到客廳,應下邀約,明天出發。
她明白衛宗南的擔憂,甘願先行離開,不做累贅。
*
第二天,衛宗南親自為她收拾行李,安排身手最好的衛兵伍山與她一同前往。
大老粗不會說甜言蜜語,隻能想到“一路順風”,女人捧起他的右手,在疤痕處落下一吻。
她說:阿南,我等你,至死方休。
他說:不要說死,不吉利。
時間到了,伍山向衛宗南立正敬禮,以軍人的姿勢告別,九妹看著伍山身邊兩個沉重的箱子無奈一笑,知道裏麵是金條。
登機、起飛,這一班客機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雲海環繞,看不到方向,她依著感覺分辨南北,不知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
飛機落地時,北平刮著大風,伍山恭敬地說:“夫人,軍長已經安排好住處,我們現在過去吧。”
“在哪裏?”
“地安門附近,是個老院子,很安全。”
“嗯。”
落腳地是一處廢棄四合院,原主人是位大學教師,兒子棄筆從軍戰死沙場,老教師深受打擊鬱鬱而終,將這個院子贈予北平大學,可惜距離遠些,學校一直沒有使用。
伍山說,軍長提前派人偵查過,周邊住的大多是文化人,隻要她像那些人一樣穿著樸素、戴副眼鏡,沒有人會懷疑。
一個拿槍杆子的人,為她設想到這個地步,夫複何求。
“伍山,交流會什麽時候開始?”
“半個月後。”
“好,你去把你的行李放好吧。”
“是,夫人。”
九妹看著院中明顯打掃過的痕跡,喃喃自語:“大豬蹄子,你可一定要來啊……”
*
衛宗南坐在書桌邊看著手裏的兩張紙。
一張是調令,上麵寫明要他三天之內到南京述職,他猜得到,此番前往隻有兩個結果,要麽領兵打仗,要麽客死異鄉。
一張是家書,衛清芸寄來的幾個字:喜樂平安。
看似祝福的四個字是他們兄妹的暗號,平字上的兩點寓意有人監視。
衛宗南回信:萬事如意,寓意已經想到辦法應對。
招手喚來管家,要人把信送去郵局。
九妹的計劃太天真,且不說陸秋淩真瘋假瘋,單是平民百姓進入布防線已經很難解釋,何況他是軍人,被一個瘋子重傷太不切實際,南京也不會信。
想要脫身,隻有一個辦法——死。
既要死的合情合理,還要留下證據。
看著手腕上的疤痕,那是當初移植斷手時留下的痕跡,傷疤太顯眼,南京下令用刺青覆蓋,紋的是龍圖騰。
今時今日,不過一年半載的時光,這個像手環一樣的龍圖騰竟然成為他的標誌,不得不說命運早有安排。
次日清早,他將早已備好的石棉衣穿在身上,拿來匕首,藏在軍靴裏,一個人開車出發去南京。
路過陸家門前時,伸手戴上半臉麵具,故意撞向門口的石獅子,車頭變形,冒出黑煙。
街上百姓圍著事故發生地駐足觀望,隻見陸寶生急忙跑出來,看到車上下來的男人穿著軍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求饒。
衛宗南故意大聲說話:“老子是徐詔南,今日有事必須趕到南京,把你家的車借我使使,用完便還。”
陸寶生趕忙點頭應承,喚司機把車開來。
民用車與軍用車差別很大,百姓小聲議論著,說陸家真是倒黴,亂世之秋,小汽車借出去了哪兒還有歸還的可能。
沒人看到,兩個男人似是得逞的眼神一閃而過。
司機把車開來,還未停穩便被衛宗南拽出來,一腳踢了個狗吃屎。男人坐上車,搖下車窗大喊:“把我的車送去軍區修,就說老子是上海駐守軍的軍長。”說完猛踩油門,一路暢通離去。
如此一來,上海人人都知道了,徐軍長開著陸家的車去南京述職,囂張跋扈,為人霸道。
衛宗南離開後,陸寶生當著眾人的麵雇了數十個苦力,將軍長的越野車推往軍區維修。
布防線的崗哨看到軍長的車被人推回來,趕忙上前盤問,陸寶生將剛才的事和盤托出,對方聽完後收起長槍,轉身回去報告。
衛宗南一走,軍中做主的便是副軍長,他立刻拍案而起,命人開車去追,名義上的理由是保護軍長。
這輛車追了三個小時,終於在一條盤山路上看到目標,加速追趕時,驚人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前車轉彎不及,側翻落下懸崖。
後車士兵下來查看,小轎車在山間不停翻滾下落,整個車頂已經變形,落入崖底後幾乎隻能看到汽車的雛形。
士兵們趕忙下去救援,就在將要趕到之際,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前車落地的方向冒出巨大火光。
火勢猛烈,周圍雜草樹幹成為助燃物,阻礙士兵無法前進。
等到大火熄滅,方圓百米已經燒為灰燼,唯有半副車架倒在當中,支離破碎。
有人在車架裏找到幾截人骨,焦黑易碎,根本拾不起來;有人在火勢較小的地方也找到人骨,勉強可以拚湊出一條腿;最後,終於有人找到半截手臂,有骨有肉,上麵刺著軍長的標誌。
沒人懷疑拚湊不齊的屍體是別人,一致認為車禍喪生者是他們的軍長——徐詔南。
消息傳回上海,當天上報南京,南京震怒,下令徹查車禍始末,還要求將屍骨送去,求證真偽。
衛清芸認屍時,一眼便看到刺青斷手,她含淚點頭,說道:“是我二哥。”
一旁的南京首長並未應聲,像是仍在懷疑什麽。
她接著說:“我是學醫的,刺青可以偽造,手臂上的槍傷卻不能作假,您看,這個槍傷是我二哥當年來南京述職時,遇到刺殺者留下的。我記得大哥說過,他因為這個滯留上海養傷,因此比其他人晚到了些日子。”
衛清芸的話並沒有取得首長信任,而是招來了另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