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假屍骨
首長朝醫生發話:“去查查那個槍傷是什麽時候形成的,還有那隻手,是不是後期移植上去的。”
醫生繞過衛清芸,仔細查看斷手,查驗之後肯定回答:“報告首長,手背與手臂紋理膚色不同,的確是移植上去的,槍傷的愈合度很高,起碼在六到八年左右,也有可能更長。”
“其它地方呢,屍骨能看出來什麽嗎?”
“屍骨燒毀太嚴重,無法斷定,按照身高與骨盆判斷,死者為一米八五左右的成年男人。”
醫生的結論與衛宗南的身高體量並無二致,首長皺眉點頭,走來安撫家屬。
“清芸,節哀順變,你二哥為黨國立下不少戰功,雖然並非死於戰場,我會向上頭申請,追封他為烈士。”
“謝謝首長,我想再陪二哥一會兒。”
“嗯,注意身體。”
房間裏的其他人走後,她趕忙拿起一節未燒黑的腿骨查看。
在她還沒有出過學醫前,衛宗南在一場剿匪戰事中摔斷過腿,而麵前這截腿骨完好無損,根本沒有斷過的痕跡。
另外,她求學期間,曾經研究過人死後的骨質改變,當其他同學致力於醫術救人時,她對解剖課的屍體產生了興趣,便私下裏與老師學習過一段時間。
由此不難認出,這截腿骨應該已經入土多年,近日才被挖出產生氧化反應。
斷臂是衛宗南的,其它骨骼卻不一定。
頓時心中狂喜,敬佩二哥用瞞天過海換得抽身而退。
首長向委員長報告此事,再三斟酌用詞,還是惹得委員長大怒。
於戰事而言,衛宗南既是良將,也是製約山西軍的人質,僅因車禍而死,太難捋平怒氣。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山西軍軍長衛昭一定不會相信弟弟死於車禍,怕是會借機死戰。
南京下令:死因歸為飛機失事,而且不能死在南方的地盤,所有人口徑一致,對外宣稱徐詔南死於飛往北平的途中。
死訊很快傳開,舉國皆知,陸寶生看著報紙上的信息,長舒一口氣,口中喃喃自語:“姐,我總算贖了一點罪,希望你和姐夫渡過難關,長命百歲。”
原來不久之前,衛宗南趁著深夜找到陸寶生,要他幫忙尋找一具屍骨,還有在距離上海百裏之外的山間埋下一些幹糧、衣裳和半隻木頭手臂,用墓碑做標記。
衛宗南說,屍骨右臂手肘以下,不要。
他要用自己的真臂代替。
說話間,一直戴著麵具的男人露出真容,陸寶生大為吃驚,隨即重重點頭,保證完成姐夫布置的任務。
一句姐夫,足以表明他是真心相助。
執行計劃那天,陸寶生提前將身高相仿的屍骨藏在車裏,隻等衛宗南前來製造撞車事件。
*
遠在北平的九妹並未第一時間看到報紙上的消息,伍山記得軍長的囑托——不要讓她看到任何關於我的消息。
他把那一頁抽了出來,佯裝毫不知情,硬撐笑臉說道:“夫人,今天報社有個大烏龍,頁碼都能標錯,太讓人可笑了。”
九妹接過報紙隨意翻了翻,笑回道:“報社都是手工排版印刷,難免出錯。”翻到最後,神情突然定住,隨即笑著搖搖頭睨了伍山一眼:“不是報社印錯,是你掉了一頁吧?”
伍山立刻緊張起來,磕磕巴巴的否認:“不、不會吧,我都是放在菜籃裏的……”
“我告訴你哦,如果是漏印,隻會漏掉一頁數字,這份報紙前後一共漏掉四頁,沒有報社會犯這種錯誤。”
男人緊張不已,眼神左右亂飄,實在想不出一個合適的借口:“夫人,我……”
“掉就掉了,沒事的,你不用緊張。”
“哎,那我先去做飯,您再歇會兒。”
不等女人回答,伍山急忙離開前院,跑到廚房偷偷抹眼淚。
桌上的報紙仍舊展開著,九妹輕輕合上,心裏告訴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她不知道,此刻想念的人正在用盡力氣朝她奔來。
衛宗南車禍詐死之後,以逃難者的身份混跡於平民百姓當中,因怕暴露身份,他不能坐火車,隻能靠雙腿走山路。
一路上遇到不少好心人,有馬車順道載他的,也有看他可憐給些幹糧的,究其原因,除了手臂殘疾以外,還有臉上被火燒的痕跡。
這場預謀的車禍,他穿了石棉衣抵禦烈火,卻無法護住臉和手。汽車摔下山崖後變形嚴重,車門根本無法打開,前玻璃被走形的車頂壓住,空隙很難讓一個成年人通過。
眼看著火勢將起,他急中生智踹倒座椅靠背,從後車窗逃了出來,可惜還是沒能快過爆炸,被餘震震倒在地,短暫昏迷。
直到大火燒到臉上,劇烈的疼痛將他喚醒,這才爬出火勢範圍。
躲過了被燒死的命運,臉卻被毀,像是令人恐懼的半麵閻王,如斯可怖。
找到陸寶生提前埋好的物資,除了衣裳和幹糧之外,還有不少銀元,可是一路繞山,沒有機會進城花費。
於是,他向一路經過的山民購買幹糧,遇上荒山無人的時候,隻能以野果裹腹。
好在天佑相助,幾日之後巧遇山中獵戶,買到了一匹馬。
雖說不如戰馬高大壯碩,也比人的腳力厲害很多,況且這馬常年在山間行走,比一般馬匹穩當更多。
有了這馬,徒步時間至少縮短一半,約莫再有十來天便能見到心愛的女人了。
衛宗南單手拽韁繩,以無比迫切的心情馳騁,見山跨山,見海趕海,披星戴月,逆風而行。
他隻顧著快些趕到九妹身邊,忽略了斷臂引發的後遺症。
傷口太嚴重,提前備好的抗生素功效有限,臉上的燒傷也開始發炎,正在一點點吞噬精力。
或許是心有期待,日夜兼程的男人並未察覺到太多痛苦,一心想著這張臉會不會嚇到她。
八天之後,北平城出現在眼前,氣勢磅礴,宏偉壯觀。
馬匹不能進城,他將它送給城外村民,戴著木頭假肢混進城門。
北平城,大而天圓,廣而地闊,不同於上海灘的紙醉金迷、吳儂軟語,這裏有一種獨屬於北方的豪邁風氣,人與人言語間恭敬之詞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