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 寒假第一天
老教授姓賀,是精神研究方麵的佼佼者,也是蜚聲內外的心理學大師。
當時九月主修外科,賀教授卻十分關心她,甚至把自己多年來的筆記借給她看。紀澤修和南風總覺得不對勁,特意請家人調查了賀教授的過去。
原來,賀教授和九月的父親曾經是戰友,不是上過戰場或者當過兵,而是上山下鄉的時候,兩人湊巧分到了一個農村。
一個熱愛文學,一個注重醫科,原本風馬牛不相及,可是在那種文人為恥的環境下,竟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戰友情。
後來時局變了,賀教授的家裏有些關係,托人把他接出去,九月的父親也在一年後調令回城,擔任某小學的校長。
查到這層關係,南風和紀澤修放了心,偶爾也會借機偷師,看看心理學大師的思路。
宋哲就讀的商業學院跟醫學院有些合作,兩者共用一個校區,宿舍相隔著操場,偶爾會有學生偷換飯卡,跑到對方食堂裏換換口味。
於是,身為經濟生的宋哲常常跑到醫學院的食堂吃飯,厚著臉皮坐在南風和紀澤修中間,跟九月滔滔不絕地說些開心事。
遠離遺產紛爭的四個人渡過了非常愜意的一段日子,他們一起春遊,一起走遍了大學城的每一條小巷,也第一次嚐試了大排檔的熱鬧。
大一寒假初始,同學們歸家心切,早早買好火車票離開學校,南家和宋家也派了專車來接,九月自知回去也是一個人,婉拒了兩家的邀請,打算留在學校。
那時的南風和宋哲第一次離家那麽久,心思早已經飛回去,根本沒多想什麽,匆匆囑咐幾句“注意安全”,各自坐上自家的車走了,隻有紀澤修沒動靜,像是一點也不著急回家。
如果兩人知道他們走後發生的事,一定不會離開。
假期學校食堂不開灶,宿舍樓也沒人值班,偌大的校園裏人跡寥寥,給人一種清冷至極的感覺。
九月麵臨的困難,除了吃飯之外,還有一個人的恐懼。
她不是沒有一個人住過,但那僅限於家裏,在這棟空無一人的宿舍樓,連宿管大媽都把鑰匙交給她,準備趕回去過年。
最後一個同學離開,宿管阿姨和後勤主任工作完成,留下樓門鑰匙叮囑:“九月,這可是賀教授給你擔保才有的特權啊,你要注意安全,每天去校門保安室露個臉,有什麽問題也可以直接打電話給我。”
“我知道了主任,謝謝您。”
兩人一走,九月返回宿舍休息,她規劃好了,接下來的一個月盡量減少外出,明天去附近超市買兩箱方便麵和日用品,做一個宅宿舍的好學生。
豈料幾個小時後,規劃全部打破,她的心裏從此裝了一個人。
北風呼嘯,似乎帶著龍吟聲盤旋不止,漫天黃沙飛舞,將清冷的校園畫出一幅戈壁沙漠的景象,平日裏好看的夕陽被黃沙掩住,分不清色彩。
九月關緊了窗子,期待風沙天快點過去。
她不知道,風沙過後將是一場暴雪,獨屬於北方城市的氣候。
學校放假,取暖的鍋爐房也熄了火,眼看著室內溫度慢慢落下,隻能躲進被窩儲存身體熱量。
天色漸漸暗下來,黃沙隱藏在夜色中不露真容,唯有呼嘯風聲連綿不絕,向人們展示著難以抵抗的寒冷。
肚子很餓,從早餐開始,食堂賣完最後一碗粥關閉歇業,她已經連著兩頓沒有進食。發育中的身體哪能承受這份折磨,用一陣陣胃痛叫囂抗議。
正當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空無一人的樓道裏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九月恐懼地蒙住頭,腦海裏閃過很多恐怖電影的片段。
一陣輕柔的叩門聲,接著傳來熟悉的音調:“九月,是我,開門。”
是紀澤修的聲音。
打開門,四目相對,心底升起一種救贖的慶幸。
“你怎麽沒回家?”她問。
“家裏人去海南過冬了,我不想去。”
“哦……那你幹嘛跑女生宿舍來啊?”
“給你送這個。”紀澤修舉起右手袋子,是她最近很喜歡的燒烤。
學校放假,小吃街也沒什麽生意,紛紛收工回家過年。紀澤修知道九月一整天都在宿舍,沒吃沒喝,又冷又餓,趕在大排檔收攤前買了些她愛吃的菜,頭一次翻牆,還是翻女生宿舍的牆。
好在九月沒有追問他是怎麽進來的,否則一定會丟臉死。
兩人麵對麵坐著軍訓時的小馬紮,用椅子當桌子,菜太多,椅子裝不下,紀澤修搬過她的行李箱放平,擴展台麵。
他細心挑出辣椒,盡量把淡些的菜擱在她麵前,寵溺地叮囑:“這邊沒有涼茶,吃辣椒容易上火,多吃些菜。”
看著眼前的葷素搭配,九月鼻頭泛酸,差點忍不住哭出來。其實,她一開始真吃不慣北方菜的重鹽重油,每次打飯都很清淡,一來青菜不那麽油,二來是想節省一些。後來宋哲看她餐盤清淡,總是把自己盤裏的肉菜分些給她,南風見了也效仿如此,她便慢慢養成了重口下飯的習慣。
隻有紀澤修看出來她隻是不好意思拒絕,每每一碗排骨湯放在旁邊。
如果說南風比宋哲早熟的話,那麽紀澤修足足配得上成熟的標簽,他總是安靜地站在一旁,從不多話也不插嘴,在最適合的空隙冒一兩句至理名言刷刷存在感。
九月一直不懂,以他的智商情商和為人處世,報考商業係再合適不過,為什麽要苦哈哈地跑來醫學院,學習這麽乏味的課程。
答案在她吃完最後一口肉串的時候揭曉了。
紀澤修從懷裏拿出一盒牛奶遞過來,竟然還是溫的。
“你一直貼身放著?”她問。
“嗯,今天暖氣停了,我讓便利店幫忙加熱過,喝吧。”
濃鬱的奶香蔓延口腔,由上而下一陣暖意,在這北風凜冽的夜裏,好似敲開了一道門。
“以後吃辣要記得喝些奶,胃不會難受。”紀澤修的聲音很輕,就像是喃喃自語,卻一字一字砸進了她心裏。
九月抬起頭,目光鎖著對方,問出了最不想問的話:“紀澤修,其實你們圍在我身邊的目的,我猜得到,恐怕要白費心思了。”
原以為他會反駁或者解釋,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一句:“目的很重要嗎?我不覺得。”
“你們都是世家裏的翩翩貴公子,放棄大好前景陪我來學醫,難道目的不重要嗎?”
男人彎了彎嘴角,認真說道:“我跟他們的目的不同……”
他開始談論回國的原因,所有人都誤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