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我太孤獨了
紀澤修的生母並不是紀太太,是紀老爺為了改善家族基因在外麵找的女人,他從沒見過自己的生母,隻知道母親很有學識,應該是個科學家之類的人物。
他的模樣跟紀老爺不像,像足了生母,紀太太心生厭惡,早早把他這個眼中釘送去國外,哄騙紀家人安排了一所開發智力的學校就讀。實際上,紀太太給他找的學校是貧民窟最亂的學校,連正經老師都沒有幾個。
於是,他在十四歲便偷偷打工,憑借高智商和圓滑供自己念書。
無數次想回國,可是紀太太找人扣下他的護照,一直不同意。這次能回來,算是借了年齡的光,受命回國接近九月,拿到遺產。
紀澤修說到這裏頓了頓,接著說道:“我嚐過沒錢的日子,九月,你手裏的遺產應該不是錢,否則你不會過得這麽謹慎。”
眼前人一針見血撕下她的偽裝,仿佛早已看透一切,隻是忍著不說。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什麽還要圍在我身邊?”
他沒回答,大口吃完剩下的飯菜,著手收拾起來。等到桌麵收拾妥當,目光看著漆黑的窗外忽然冒出一句:“我太孤獨了。”
相較於南風和宋哲的闊少爺氣派,紀澤修的孤獨更容易感染人,就像是深陷泥潭奄奄一息,等待生命的救贖。
宿舍供電是有時間段的,晚上十點準時熄燈,保安大叔知道這裏隻有她一個人,特意打電話提醒。
放下電話,九月轉身對男人說:“還有五分鍾熄燈,你快回去吧。”
“嗯。”走了幾步又回過身,溫柔地說:“有什麽事叫我,別害怕。”
他就像個先知者,洞悉她的所有弱點,男女宿舍樓隔得很遠,明明知道叫他也不會聽到,卻不忘用這句話安慰她。
之後,紀澤修從口袋拿出一個香薰蠟燭點上,為怕黑的她留了一盞小夜燈。
熄燈了,他走了,九月看著蠟燭心裏很暖,湊近聞聞,淡雅的果香輕輕彌漫,讓人心曠神怡。
返身上床,被窩裏多了一個鼓鼓的東西,摸出來細看,竟然是個電暖水袋。
“他什麽時候放進去的啊?”
微弱的燭光伴隨溫暖的被窩,她的心裏從此多了一個人——不苟言笑的紀澤修。
她決定,等開學見到南風和宋哲,要把沒有遺產的事說出來,不能再耽誤他們的感情。
一夜好眠,風沙天已經過去,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白雪,如同書裏描述的鵝毛一般,輕輕落在空曠的操場上。
拉開窗簾,入目大片雪白,從未見過的景色。
取出最厚的棉衣套在身上,帽子圍巾手套悉數戴好,她想親手去觸碰那些白,堆一對雪人送給天國的父母。
拉開門,一個後背倒了下來,是睡眼惺忪的紀澤修。
隻見凍僵的男人迅速爬起身子,顫著蒼白的嘴唇擠出一抹笑,問她:“睡醒了?外麵雪很大,想吃什麽我去買。”
“你……一晚上都在這裏?”
“宿舍樓太遠,我怕出事。”
“昨晚可是零下幾度啊!”
“沒事,你想吃什麽?豆漿油條?還是羊湯?”
或許是昨晚不經意間打開的心門,或許是多了點別的東西,看到紀澤修強撐的樣子,九月心裏特別難受。
他太瘦了,筆直修長的雙腿因寒冷而顫抖,細長的手指通紅,與蒼白的臉色對比明顯,細細看去,鼻尖也是紅的。
“先進來喝點熱水吧,我去給你熱暖水袋。”
她想拉他進來,指尖觸碰到凍硬的皮衣的一瞬間,涼意分外明顯,可想而知那裏麵的身體已經凍成什麽樣子。
心,忽的疼了。
她把他推上床蓋好被子,返身插上電暖水袋加熱,又倒了滿滿一杯熱水走過去。紀澤修眼神愣著,靜靜看她做完這一切。
“紀澤修,值得嗎?我什麽都沒有,值得嗎?”
“嗬……”他灌下半杯水,用稍稍恢複溫度的手心握住她的手,聲音穩穩地反問:“倘若我也是什麽都沒有,甚至不姓紀,你還會允許我跟在你身後嗎?”
他的謹慎令人心疼,連用詞都這般小心翼翼,隻敢用“跟在你身後”表達。
南風說過,我會一輩子對你好,一輩子不夠,生生世世對你好。
宋哲說過,我會安排你進最好的醫院實習,如果你想,再開一家醫院也不是問題。
他們說過的表白很多很多,風花雪月、功名利祿,通通比不上此刻這句“跟在你身後”。晦暗的人生照進一抹光,就像昨夜用體溫珍藏的牛奶,暖徹心底。
九月緩緩坐在床邊,看著紀澤修漸漸緩和的臉色,說出了自己的心意:“如果畢業後你還是這樣想,那麽……我們在一起吧?”
在她想來,如此明確的回應該是讓對方很開心的,卻看到了拒絕的回答。
紀澤修邊搖頭邊拒絕:“我很快要脫離紀家了,以後的重心要放在事業上,不想讓感情浪費精力。”
九月愕然,不可置信地問:“那你為什麽還要對我這麽好?”
對方沉默片刻,狠心回道:“隻有跟在你身邊,讓紀家看到我追求你的假象,他們才會心甘情願為我提供資源。”
氣氛驟然冷場,仿佛兩個極端,上一秒情意滿滿,下一秒鐵石心腸。
她聽到心口某處破裂的聲音,隻覺得窗外的北風越過圍牆,越過身體,以攻擊的姿態刮進破裂的縫隙裏。
不動聲色抽回手,沒發覺紀澤修手中冒著熱氣的水麵,無聲跌入一滴淚。
自嘲般笑了笑,為了維護自己的自尊心,故意裝出調皮的音調取笑他:“原來是這樣啊,幸好我喜歡的是南風,要不真被你搞哭了。”
男人喝完剩下的半杯水,抬頭附和:“南風挺好的,長得帥又是獨子,你眼光不錯哦。”
“那是自然~”
“既然如此,你缺錢,我想要資源,不如我們合作?”
“合作?”
“嗯,我負責你的衣食住行,你裝作難以在我們三個人中間抉擇,讓我有理由繼續追求,雙贏,怎麽樣?”
九月心裏感覺一片荒涼,聽著對方的完美計劃,如同在荒涼上又下了一場暴雪。
她點點頭,不再吭聲。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雪停了,隱隱見到陽光的影子,那微弱的陽光鋪在雪麵上,不自量力般想把積雪融化,可厚重的積雪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