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先帝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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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敬又笑了,忍不住摸了一下穆輕輕的頭,道:“你果然是個傻孩子,想法太簡單。”
穆輕輕被人鄙視了,心裏頗有些不服,但轉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太傻了,怎麽會上了元敬的當。
“我就是太傻了,經曆的事情太少,看不透人心險惡,才會中你的計。”穆輕輕自嘲道。
元敬道:“可傻人自有傻福,連那個虛偽的皇帝,都護著你呢。更別提比鬼還精明的秦王容初了,他怕是把你當寶貝兒似的捧在手心裏吧?”
穆輕輕想到容初,心頭微微有些暖意。
其實她之所以願意跟元敬出來,也是為了去找容初,要是不想去幫容初,她才不願意大晚上往九連溝那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跑。
“先帝並不是真的吝嗇到那種地步,難道堂堂一國之君,願意自己背負負心漢的罪名嗎?他其實都是為了他的江山社稷,他擔心將我和銳兒接回宮去,會鬧出儲位之爭的慘劇。”
“因為我誕下的是皇長子。他在立儲之前,就昭告群臣,無論是誰,隻要誕下皇長子,就封為太子,而其母就可以封後。”
元敬說著,目光閃過一抹怨憤。
穆輕輕倒吸一口涼氣,那麽說,其實元敬和她的兒子,原本可以取代皇帝和太後的。
“所以我才會慘遭滅門之禍,當年身懷六甲的容妃得知先帝在宮外與一民女有私情,還留下了龍種,算一算日子,便知道我肯定早於她誕下龍嗣,她擔心我搶走皇後之位和太子之位,所以才秘密派人痛下殺手。”
”你說我能不報複她的兒子嗎?皇位本該是我的兒子的,是容妃用這樣的手段搶走了原本屬於我和銳兒的一切,而先帝為了避免一切爭端,索性拒絕認我們。”
元敬嗤笑了一聲。
穆輕輕沒想到這其中還有如此曲折的故事。
“也許先帝不肯認你們母子,反而是為了保護你們,因為那時候皇後的地位穩固,太子也封了,你們的出現,會打亂這一切。皇後和皇後背後的家族,如何能允許你們母子破壞他們的利益呢?”
穆輕輕此時才明白,先帝這麽做,也是有苦衷的。
“那時候,我隻想讓我的兒子認祖歸宗,被他的父親承認罷了,我從未想過要當什麽皇後,也更沒有想過讓我的兒子去當皇帝,可先帝是如此冷漠,他怎麽能理解,那時候他一句話,對我和銳兒,是多麽深的傷害。”
元敬聲音滄桑而沙啞,充滿了說不盡的委屈。
穆輕輕點頭,道:“後來呢?習銳會被封為齊國公,也必然是因為他是先帝的親生兒子吧?”
元敬點頭。
“先帝很聰明,他為了怕我們母子怨恨太子,所以把這個順水人情送給了太子,讓太子尋找我們母子,給了我們一個安身之處,並且派人照顧我們母子的生活。”
元敬嘲弄地笑了笑。
“他寧可讓我恨他,也不希望我去恨他選中的太子,可見在他心裏,容妃的兒子,才是他的心頭寶啊。”
穆輕輕皺眉,道:“您的想法或許有些偏差,先帝這麽做,也許是為了讓他們兄弟和睦相處,避免發生兄弟相殘的悲劇。”
“我記得齊國公是因為在軍中曆練,年紀輕輕就功勳卓著,才被封為齊國公的,但以那樣的功勳,要被封國公,似乎還引起了不小的非議,是父皇力排眾議,堅持要封爵。”
“而且多年來,父皇給齊國公的榮寵也不斷,幾乎和對當年的秦王對等,除了沒有封王,齊國公在朝廷裏的地位可是羨煞旁人。”
穆輕輕覺得,皇帝對這個兄長算是很厚待了。
“那是因為他知道,他虧欠了我們,虧欠了銳兒,他的一切本該是銳兒的,他那點兒賞賜算什麽?與整個天下相比,算什麽?”元敬不屑地道。
穆輕輕皺眉,道:“虧欠你們並不是父皇,他生下來就被封為太子了,要所虧欠你們的,也隻能是已經仙逝的太後,還有明知道你們存在,卻為了平衡朝局,不得不將你們隱藏的先帝。”
“父債子償,不是很公平嗎?他的父母犯下的罪孽,就該由他來償還。”元敬道。
“我不認為父債子償有什麽道理,更何況,陛下這些年對你們母子一直很好,待齊國公也親如兄弟,這不就夠了嗎?退一步海闊天空,為什麽非得要把自己逼到死胡同裏?你們的仇恨應該隨著先帝和太後的死平息了。”
穆輕輕覺得,元敬不該執念那麽深,反而害了自己和習銳。
雖然不能認祖歸宗,但齊國公榮華富貴樣樣不缺,兒女成群,娶了曾氏女,家庭幸福美滿,他應該珍惜擁有的一切,而不該為了仇恨,毀滅自己已經擁有的幸福。
“嗬……好一個慈悲為懷的長樂公主,那麽你的仇恨也能隨著趙氏姐妹的死而平息嗎?你能放過那個親手掐死你母親的父親嗎?”元敬問。
穆輕輕臉色一僵,道:“他會有報應的。”
“這麽說,你不打算對穆恒動手了?真的嗎?”元敬嘲弄地問。
穆輕輕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他當年為了私欲,迫害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卻不想為被人養了那麽多年的孩子,這也算是一種報應吧。”
“可他還好好地活著,享受尊榮,聽說他的小妾很快要生了,他還會有孩子,可你的母親卻早早就死了,你還為此受了十年的痛苦折磨,至今依然無法釋懷。你真的覺得他得到報應了嗎?”
元敬的話,讓穆輕輕無法回答。
她知道,元敬說得對,穆恒並未為自己的所做所為付出代價,他依然逍遙快活。
而她的母親卻死了,永遠不會再活過來。
“你看,你自己也無法放下這份仇恨,你怎麽能勸別人退一步海闊天空呢?退一步並不會海闊天空,隻會讓自己陷入更悲慘更無助的境地,隻會被痛苦慢慢吞噬,而敵人卻逍遙自在,這不公平,是不是?”
元敬的話如同魔咒,在穆輕輕的腦海裏環繞,她幾乎要被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