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來自未來
剛進入看似空無一人的體育館,尋過一圈,也沒見著詹姆斯·庫帕,正要離開時,冰冷的槍管卻頂住了自己的後腦。
這是陷阱,這是赤裸裸的陷阱。
姬霄咽了一下,眼睛拚命往右邊看去……可即便瞪得眼睛發乾發疼,他的視野里也捕捉不到半點人影。
全程藏在角落,走路時可以完美隱匿自己的腳步聲,呼吸和自己的殺意也能壓制下來……
這是真正的高手。
想到這裡,他搭在大腿旁邊的雙手有些不知道怎麼辦為好:輕微地勾了勾之後,又強行把自己想要掏槍的想法壓制了下去,繃緊了肌肉不讓自己的手指動彈,簡直就像是抽筋了一樣。
對方的手指一定在扳機上,避過第一槍只有個辦法:側身,或者直接低頭。
拿自己的命去拼別人的反應,去拼別人千錘百鍊的肌肉記憶,這是蠢貨才會幹的事情。
又因為這不是正面對敵,也絲毫不知道對方是左手持槍還是右手持槍,就連反擊的思路,都無從想起。
躲過了第一發,也沒法靠握住套筒的方式卡死第二發……這麼一來,躲過第一發,就沒有意義了。
無論第一發有沒有完全躲開,因為對方反抗而下意識開出槍來的挾持者,下一秒的本能反應,一定是清空整個彈匣……
所以,他選擇了忍讓。
「冷靜點朋友,犯不著一上來就把槍頂在我的後腦勺上面……我們……認識?」
見對方一言不發,姬霄心底更是一咯噔,如墜冰窟:說話,尚且還有商量下去的地步……完全不說話,這是什麼意思?
他壓制著身體律動的幅度,深吸一口氣,試圖冷靜下來,眼睛從側面移開,開始打量自己視野里的一切。
這是一個局?問題是,怎麼會……?
只能是和詹姆斯·庫帕有關——畢竟,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詹姆斯·庫帕而起的。
是保鏢?還是什麼人?他眼球再次打轉,掃視一圈,可在這屋子裡絲毫看不出有其他人埋伏的痕迹。
我思考了這麼久,沉默了這麼久還不動手……真沉得住氣啊……姬霄在心底默默想道,警戒性更高了幾分。
既然對方沉得住氣,那就想必很有耐心——很有耐心的人,多半是不會分心的。
想要躲開第一槍,還是要想辦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趁其不備,把槍搶過來!姬霄暗自下定決心之後,開始在腦海里搜颳起各種說辭。
「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應該無冤無仇吧?」他試探性地問道。
沒有回答,槍口沒有抵上來,押住頭骨,也沒有釋然,微微鬆開,槍,它還在那裡。
槍,可以殺人,但對於此時此刻的姬霄而言,沉默,更能殺人。
要冷靜,要像萬里那樣冷靜……如果此時被自己的情緒操縱,胡亂行動,一定會落得死無葬身之地……想到這裡,姬霄又咽了一下。
這個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若是離得遠了,小動作固然會被看見,離得近了,雖然多了很多死角,但槍口離人實在太近——無論怎麼閃躲,都難逃一個死字。
更重要的是,如果對背後的人毫無了解,談判,這一說法,根本無從說起。
不了解你的談判對象,又怎麼通過言語深入剖析他的內心?
冷靜點……背後的這個人,能是誰?
以庫帕的身份,他的家屬幾乎沒有接觸過任何像樣的保護計劃,自然也不會有什麼貼身高手突然從天而降,化解危機。
是工作上的同僚?視詹姆斯·庫帕如己出?
不對,他提起自己以前工作:那份作為探長的工作時,顯然充滿了驕傲——結合他幫助我這個事實來看,充滿正義感的他,在得到了「黑衣人」這份神秘工作之後,自然而然地就會了解到更多自己無法改變的黑幕。
雖然深惡痛絕,但是因為下定決心要留住這份高工資的工作,所以雖然很是鄙夷,但還是成為了一名黑衣人?
不知道那群黑衣人的直屬組織名,實在是一道敗筆,姬霄想道,這麼神秘兮兮的一群人,他們的名號恐怕根本就沒有外人聽過,要是擺出這個名字,估計立刻就能奪得一半的信任……另一半,得看口才。
這麼說起來……按理來說,我背後的人,最有可能就是……
庫帕本人?
這個結論浮現在腦海當中的瞬間,姬霄看向前方,努力尋找著任何可以反光,類似鏡子的東西——可這裡是體育館,不是健身房,也不是游泳池,沒有任何一樣可以揭示背後槍手身份的東西。
不過當下……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選擇了……只能賭他就是庫帕本人了!
這麼一來,就用激將法!
理清思路之後,姬霄清了清嗓子:「咳咳。」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不過,不能在這裡。」
「……我的兒子,詹姆斯·庫帕還在附近,剛才廣播室通知我過來的,請你把我打暈帶到深山老林里拋屍吧——無論是什麼仇恨,我和你之間的仇怨,應該還沒有深重到要讓兒子當場看見父親死相的地步。」
聽聞此言,背後的人依舊無動於衷,姬霄情不自禁地又咽了一口唾沫——莫非……猜錯了?
不過,下一刻,他就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竊喜,嘴角揚起了一道弧線。
背後的槍管,逼近了幾分。
對方怒了。
聽到這番話,只有庫帕本人,才會在心底生出一股無名火,破了先前維持了如此之久的那份,冷靜的假象。
只有他本人才能夠清楚知道:面前的「庫帕」,並不是他本人!
知道這一點,那就簡單了。
姬霄也沒有再演戲的意思,開門見山地說道:「說白了吧,我已經猜到你是誰了,庫帕。」
「……所以,你已經沒有必要再沉默下去,隱藏自己的聲音了。」
「……你就不好奇,為什麼突然會有一個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就連聲音都學的惟妙惟肖的傢伙,精準地來到市二中這間學校,找到詹姆斯·庫帕,你的兒子?」
只聽聞背後傳來一道熟悉而又沙啞的聲音,冷冷說道:
「我不需要知道,因為我已經知道了一件事:死人,是絕對不會對世界造成半點威脅的。」
聽到這句話,姬霄有些自嘲意味地嗤笑一聲:「你沒法殺死我,我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死人是沒有辦法被殺死的。」
對方既然已經被撬開了嘴巴,想要勾動他繼續聊下去,就不能說得太直白,但又不能把自己所擁有的情報一次性漏了個乾淨。
就跟炒菜一樣:一次只放一粒鹽,味道顯然跟沒放是差不多的;但倘若你一次就倒一包鹽進去,估計很快就要進醫院了。
果不其然,聽到姬霄這句意味深長的話語,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是姬霄能夠猜測到,背後的人神色一凜,微微蹙眉,沉聲問道:「這句話,又是什麼意思?」
「意思其實很簡單,但也很複雜,」姬霄聳了聳肩,「如果庫帕探長你相信我所說的話,那這就是個簡單的問題;如果你不相信,那就不可能解釋清楚——你一槍崩了我吧。」
「相信什麼?」庫帕有些惱怒地追問道,「莫非你要我相信,一個打扮成我樣子想要擄走我兒子的人,並沒有惡意這種異想天開的屁話?」
「遠比你說的這個要異想天開。」姬霄笑道,身子也是輕鬆了不少,有些釋然,乾脆開始慢慢扭動脖子,活動著頸關節——向後抬頭的那個動作若是會頂到槍管,那就把槍管往後面頂去。
見庫帕沉默不語,顯然是在等待著自己的下文,姬霄臉上的笑意更盛,似乎更加堅信,這位老友是不會開槍的,於是先賣了個關子,拋出了個問題:
「庫帕探長你,喜歡看小說電影之類的東西么?」
「問這個幹什麼?」庫帕遲疑一陣,似乎有些動搖,搞不懂對方的想法,只好將扳機上的食指更加繃緊了些許,防備著對方隨時可能到來的「奪槍反擊」。
「你相信……時間穿梭么?」
「你想說……你是未來的我?別開玩笑了,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庫帕冷笑一聲,正在思索著要用什麼方法讓對方開始招供的時候,面前的人,緩之又緩地轉了過來。
等到轉過來的瞬間,「自己」的臉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年輕男子的臉面。
「什,什麼?」庫帕驚呼道,雙手握緊了槍,接連退開幾步,「這他抹布的是什麼鬼東西?」
「我是來自未來的人,也就是說,在這個時空的檔案當中,並不存在我這麼一號人物——我在檔案當中,應該是一個死人才對。」姬霄有些自嘲般地,用旁人能夠聽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
「我是來自未來的人,但並無惡意,找詹姆斯·庫帕這個毫無關聯的孩子,也只是為了問出你的下落罷了。」
最後,姬霄說出了他進入體育館以來,最為駭人聽聞的一句話:
「我要在這個玄盟裡面,鬧個天翻地覆。」
「……而你,前探長庫帕,在聽完我的解釋之後,會成為我的有力幫手——畢竟,我們也算是個十來天的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