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往日謎團
三十名參賽選手,除去作為主要目標的錢德勒·強森,那也足足剩下二十九人。
這二十九人,無論哪個看起來都那麼可疑,看起來都那麼像是那麼玄盟安插其中的,為了完成任務而存在的黑衣人。
「去掉在比賽里昏迷、受傷的幾個人,實際出現在晚會上的數量應該不會那麼誇張。」姬霄忽地指出道。
不過,這也就是自己騙自己罷了:就算把這個數量再減半,至少也是個二位數——要時刻注意這個數量的人的監視……可不容易。
「問題是,玄盟真的有下達這麼一個任務嗎?」庫帕眉頭微皺,提出了一個至關緊要的問題。
真的有這麼一個任務嗎?事實上,要是安排姬霄去想辦法騙出幾個財閥繼承人手上的財產,稍有不慎,反倒會讓對方提起警戒,起到一個相反的效果——到那時候,就算那名隱藏起來的特工有著通天本事,也難以再從那群富少身上騙出一個銅板兒來了。
毫不客氣地說,只要派了這麼一個完全沒有接受過培訓的新人去參與任務,就和放棄了這件事沒有什麼區別,想到這裡,庫帕絲毫不掩蓋自己打量的目光。
姬霄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也不惱火,而是心平氣和地討論道:「你是說,他們把這晚會當成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我成功了固然好,可即便我失敗了,也根本沒有其他人會來補救這個情況?」
「如果怎麼都想不出一個補救方案的話,可能自始至終根本就沒有過要補救的想法。」庫帕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按照姬霄的情報來看,天逸公司是受玄盟指使創立遊戲公司作為幌子,有著這麼一層背景,只要玄盟不是明天就要迎來滅亡之日,靈魂技術——這種堪稱創世紀的發明,怎麼可能會不夠資金呢?
這麼一驚一乍之後,兩人面面相覷,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當中,差點都要找不到話題繼續商量下去了,最後,還是由姬霄率先打破了沉默。
「明天正如你所說的,大概只是去走個過場,確認一下有沒有駭入的空白區域,發現問題之後再設法解決……至於錢德勒·強森那邊,我所想到的辦法和之前差不了多少:還是要保持一份神秘感,讓他自以為是『緣分』將他引領到了今天所在的地步。」
「緣分?」庫帕很是不解,「這玩意可玄乎的很,緣分這種事,還能夠人為渲染出個氛圍來嗎?」
聽到這句話,姬霄像是被好生奉承了一般,臉上露出了一個幾乎不可見的,細微的滿意的笑容,富有深意地笑著說道:
「在知情者的眼裡,這一切都是必然的安排。」
「……在理智者的眼裡,這只是小概率會發生的普通事件,會出現如此的巧合確實有些意思,但也就僅僅只是有意思罷了。」
「……可在當局者本人眼裡,他隱隱約約能夠看到的,事件之間存在的必然聯繫,對於不明白其中原因和道理的他來說,它們只是『聯繫』。」
從無到有,冥冥之中產生的,若有若無的,和一個素昧平生,可以算是完全陌生的個體之間的聯繫,這可不是什麼常有的事……而這,就是這場「戲」當中的最大奧義。聽到這裡,庫帕將這一大段話塞進了腦子裡,細細地回味著其中的韻味。
他每想一次,每代入目標的身份回想一次,就越覺得這是一道絕妙的計劃。
姬霄視角的餘光似乎沒怎麼注意到對面的庫帕,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這其中最誘人的餌,就是這『反常』兩個字。太多人想要這兩個字了。」
「……有的人天生熱愛刺激的東西,但不是只有變態辣才算辣,不是只有那種可能危及生命的極限運動才算真正的刺激:你天天早上六點鐘出門,七點鐘開始上班,有一天在路上遇到了搶劫,救下了一個漂亮女孩,為此遲到了一分鐘,似乎沒什麼區別——真是這樣嗎?在那一成不變的,持續著的,讓人覺得枯燥到想要乾嘔兩聲的機械循環生活當中,即便只是有一個環節出現了細微的變化,顯得都那麼有趣。」
雖然庫帕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可他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也會有那種習慣一成不變生活的人吧?總有人會喜歡那種穩定而又持續,長久的平靜生活——這也是不少人的夢想。」
「當然,」姬霄點點頭,「雖然有些極端了,但我並不覺得會有第三種人存在。」
「要不就是對當前生活極為滿意,只想將這份平靜無限延長下去的人,要不就是對當前的生活不滿,無比渴望著新生活的人……我想,世界上應該沒有第三者存在。即便有,他也會被我無比蠻橫而又極端的分類,劃分到這兩者之間。」
「你呢?姬霄?」庫帕突然抬起頭來,老成的面孔上露出了一個打趣般的笑容,眼神充滿深意地打量著對面的年輕人,「你是這兩種人當中的,哪一種?」
像是要鄭重做出什麼宣言一般,姬霄將自己的雙手撐到了桌子上。然而,在說出他的第一個答案之後,他和一直沒有移開目光的庫帕不可避免地同時注意到——姬霄的喉頭,聳動了一下。
大部分時候,人們會覺得這是說謊時會情不自禁做出的動作。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姬霄先是擺出了一副心如死灰、眼神無光的滑稽表情,意識到沒法用故作憨態的搞笑感糊弄過去之後,他這才將演技紛紛收起,長出了一口濁氣,先賣了個關子:「你真的就那麼想知道?」
見庫帕沒有什麼捧場的意思,他只好自己訕笑兩聲,然後才認真講出了自己真實的想法:「我覺得……真要說起來的話,恐怕我算是兩邊都要沾上一點——沒錯,明明我自己說了沒有第三個選項,說了這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問題。」
隨後,他摸了摸下巴,沉吟一陣,尋找著合適的字眼:「……對我來說,這的確不是什麼解釋起來很麻煩的狀況,自始至終,選項都只有兩個極端,而我之所以會給出這麼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主要是因為人身上產生的變化。」
「……在我自己眼裡看來,我的前半生應該是一個對當下生活很滿意的人:即便在最艱苦的日子裡,我也沒有期待過太多突如其來的變化,而是在堅定不移地改善著自己的生活——直到某件事徹底改變了我的人生。」
「……以前的我安於現狀,現在的我對人生感到不滿——因為這是被篡改過的東西。」
一個窮困潦倒,口袋裡沒有半毛錢的人也可以過得很快樂。
但是一個錢財盡數在無聲無息當中被掠奪走的,從百萬富翁跌落貧民窟的傢伙,想要安定下來,恐怕很難。
生活態度雖然不是用錢財就能簡單衡量的,但用這種比喻形容起來,也更為直觀些。
「道理我都懂,不過……這麼思考下去,這個計劃是不是太自大了一點?」庫帕拋出了一個無法被忽視的問題。
「畢竟,這一切的基礎,都是基於你對錢德勒·強森這個人,這個目標的推測……據我所知……或者說,從你的話裡面推測,你和這個人的交情應該算不上有多深,對他的了解應該也僅僅只是浮於表面……儘管我很想說,如果你還能再次回到更早的過去,再次回到同一個時間點經歷同樣的事情,可能在一次次接觸當中會對這個人有更深的認知,但目前來看,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對吧?」
「嘶……」姬霄想到這裡,倒吸了一口涼氣,「時空穿梭這種事情,我可再也不想經歷一次了——更別提事後還要一次次給同樣的人解釋自己所經歷的狀況,那簡直就是地獄一般的狀況。」
「目前的情況看來,這種事件可能是不可複製的——將賭注全部壓在錢德勒·強森身上,會不會有點託大了?」對這一點,庫帕頗為擔憂。
雞蛋不能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一旦打碎了,那就是滿盤皆輸。
姬霄對此顯得倒是不怎麼擔心,事後回想,在庫帕的角度看來,那應該是一種在極致絕望,陷入看不見未來的困境之後,披著淡然自若假象的麻木。
「那應該不成問題,」他自信地答道,「畢竟在計劃裡面,錢德勒本來就可以算是一塊邊角料,一塊位於角落邊緣上的拼圖。」
「……多了這塊拼圖,事情的全貌自然會更完整一些,但是少了這塊拼圖,我手上也有其它足夠囊括畫面原貌的碎片,」說著,他在耳邊撓了撓,「想要讓所有人相信我所經歷的事情,證據必須越直接越好——不僅如此,更重要的,其實是提供這些證據的人。」
無論是財政,還是學術界的聲音,都是不可缺少的助力。
在這方面,他很期待張教授能夠帶來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