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古道回首
寒風北吹，卷起潔白的雪花撲麵而來，而往常那柔軟如鳥羽的冰花，此時擊打在臉上，猶如寒刀割麵，火辣辣的疼。
一男子身著赤色長袍騎馬馳騁於茫茫雪地中。
駿馬鬃毛黑紅，四蹄飛奔間，揚起一片淡白的雪霧。
然而在快要到達前方橋頭的時候，那騎坐於馬上的赤袍男子猛然一拉韁繩，強大的衝力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硬生生的止住。
黑色的戰馬肌肉緊繃，在原地人立而起，最後穩穩的停在橋邊。
於極速飛奔中可以以如此狀態下穩穩的停在一旁，除了這是一匹難得的千裏馬外，那駕馭之人，必然也是有著極高的控馬之術。
赤色長袍被風吹得獵獵揚起，馬上那人劍眉星目，側過頭來望著極遠的南方，一時間，竟踟躕著不肯上前。
她，還好吧？
自從前幾天和蕭天雨憤而分手，自己便駕馬疾馳，一路從那春水鎮向若亭國的極北處趕去。
越靠近北方，自然是越冷，但夏侯燚什麽也沒管，直接孤身一人的欲要離開蕭天雨身邊。
可自己，真的離的了嗎？
自從那日和蕭天雨賭氣吵架，憤而出走後，自己便一直是精神恍惚，鬱鬱寡歡，興許真是離不開那個黑發藍眸的烈性女子了。
眼前自己險險的停在春水鎮的邊境處，卻毅然放棄前幾天離家出走的念想，不肯再向前跨出一步。
這又是為何？
如今即已到達邊境，那又為何再次徘徊猶疑，久久不肯向前跨出這一步？
真的是放不下她嗎？
可若是自己真的就這麽走了，那她，阿雨，又該怎麽辦？她會不會很傷心？
自己從來都是陪伴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如今自己極突然的離她而去，她可會難受？
那自己要不要回去？
夏侯燚騎坐在馬上，望著身後春水鎮裏不滅的燈火和那頭頂黯淡無光的夜空，一時間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那赤衣黑發的少年身上竟落了一層積雪，飄揚的長發上隱約可見一層白霜，他也全然不顧，隻是呆呆的望著那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小鎮，目光迷離，仿若牽魂的繩索將這相思百年的目光牢牢地鎖在了那裏。
又過了半刻鍾，身下的戰馬搖了搖那被冰渣布滿的黑色馬頭，然後又略微有些不耐的呼出一口白氣，打了聲極輕微的哈欠。
白氣緩緩溢出，很快便在那天地之間消失。
夏侯燚感受到身下的異動，低頭探腦微微一望，便皺眉苦笑道，“自己不過是那局棋盤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棋子，隨手一擲的玩物罷了，無足輕重，也許在那女子眼中，更是如同滄海一粟，流星一瞬，一個過客罷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將自己想得這麽重要，也許人家現在過得還好好的呢！“
想著想著，他慘然一笑，將探尋的目光收回來，轉而調轉馬頭，大喝一聲“駕“，便欲要跨過那座修長狹窄，僅於三四人騎馬並行通過的橋。
然而未等他繼續流浪之旅，前方茫茫白霧中，便傳來一疊聲整齊的馬蹄擲地聲，伴隨著這聲音的響起，前方重重迷霧中還有幾道身影若有若無的閃現，朝自己這邊行來。
夏侯燚眼珠一轉，望著那個滾滾煙塵的方向，微微挑了一下眉。
這是誰家的軍隊，竟能在深更半夜之時，悄然行軍，而且隱蔽性極強，若不是他耳力，目力都遠勝於常人，恐怕自己在此等距離之下，必然是無法察覺的。
由此看來，這群訓練有素的騎兵必然是來者不善。
而蕭天雨還在城內，那什麽青龍十三幫在鎮中搗蛋的人恐怕也都被她打跑了，他們此時來犯，莫非，是想對她不利？
可這一切的猜忌終是幻想，還是要有實際的證據支撐，如此想著，他又瞅了瞅那愈來愈近的人影，和激蕩人心的鼓點馬蹄，頓時爽朗一笑。
是敵是友，深夜到此，又有什麽陰謀詭計要使？
既然不知道，那自己在一旁觀摩一二不就知道了嗎？
他如是想著，立馬從馬上一躍而下，轉身便融入了那片濃鬱的深藍夜空之下。
那馬兒見主人跑了，自己當下也二話不說，也是忠貞不二的跟著夏大公子逃難而去。
這主仆之間竟是難言的默契，一馬一人同時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奔去，馬兒向東，他就向西，反正無論如何，隻要身邊有樣可以混浠視聽的“大活寶“那自己為什麽不用呢？
於是他拍拍屁股，豪氣衝天的走了。
這一人一馬同時躲在了這狹窄白橋的附近，瞪著四雙烏黑溜圓的眼睛直勾勾的瞅那橋上影影綽綽的人影。
過了約莫半刻，那橋上的人影越發清晰起來，緩緩朝他們這裏行來，星月無光，照的那影子越發朦朧漆黑起來。
夏侯燚眯緊眼睛，仔細觀察著那道所謂的高大人影，隻見那人影微微一動，聲音窸窣，然後便聽到一些若有若無的聲音。
“唯你說，燕統領為什麽要派咱們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是吃飽了撐的嗎？“
“背後議論主將，你想死了是不是？“
隱約看那人影又一次晃動，散成了七八個人的樣子，其中靠在最左邊的那個矮個子，扭了扭頭，低聲說道，“不過我可聽說，統領和那青龍十三幫之間有一種不可言說的關係，前些日子不是有一個打扮的極為豪爽的江湖人士去參見統領了嗎？我估計啊……“
先前第一個開口發問的不樂意了，撇了撇嘴，略帶怒氣的說道，”你咋那麽牛啊？什麽都是你估計，你估計，你就不能給個準信嗎？“
被他罵的那人低頭靜默了半響，竟也沒生氣，隻是繼續壓低了聲音接剛才的話，“春水鎮我估計是危險了，統領很有可能聯係了江湖人士，前些日子不也聽說了嘛，那威風凜凜的二幫主被一個黑發藍眸的少女給打得一敗塗地，這回……”
“所以你說，二幫主想要一雪前恥，所以派大批兵馬偷偷包圍了春水鎮。而燕統領，很有可能看在他和那青龍十三幫的大幫主的往日交情，出兵協助，那屆時兩股力化為一股，這春水鎮，安有存在之理？”
這一句話說完，其他的士兵都靜默半響，過了好半天，才隱約聽到其中一個小夥子聲音略帶悲哀地說道，“那我得趕緊去春水鎮了，我姑姑還在那裏呢！”
說話間，他立馬起身就走，速度飛快，但愣是沒快過同伴的手，隻見他剛一向前跨出三步，後衣領便被身後那強健有力的同伴給牢牢的拽住了。
他掙紮半響，見沒有掙脫開這桎梏，反而越勒越緊了，頓時勃然大怒，額頭青筋條條綻出，大聲吼道“那春水鎮是我老家，是我土生土長的地方，當年這裏鬧饑荒，我才跑到烈淵的盤山城去討飯吃，最後當上了燕統領手下的兵。“
“但我姑姑當年死活不肯走，就是要和家鄉生死相依，吉人自有天象，如今和我一起逃亡的同鄉要麽都死在了浩浩蕩蕩逃亡的逃亡路上，要麽都死在了戰場上，如今，姑姑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你們難道要我看著這唯一的家人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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