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何聰的來曆

  走廊上一陣吵嚷衝撞、哭喊怒罵之後,漸漸歸於平靜。


  客房裏,眾人人心裏長長鬆了口氣。


  四個人麵麵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都笑了,他們之間,陡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友誼。


  四個人,本來是天南海北,卻不打不相識,在這招待所有了這樣的奇遇,也算是種緣分。


  對程春生來說,何聰與李敏,是他來到大城市後,認識的第一撥人。


  此時的他絕對想不到,用不了幾年,他們三個還會再聚到一起。這都是後話。


  程雪飛按照約定,給李敏報銷了六十塊錢。


  李敏非常感激,對程雪飛連聲道謝。


  何聰很不好意思讓程雪飛掏錢。


  可是沒有辦法,他去找了電影製片廠會計,跟會計把李敏的事說了,會計讓他找製片主任,隻要製片主任開了條子,財務這邊就能給報銷李敏的車票食宿錢。


  李聰又厚著臉皮找到製片主任。


  製片主任卻說,既然李敏不是他們聘來的演員,就沒必要為她報銷。


  事情推來推去,沒有著落。


  何聰沒辦法,又去找他爸爸。


  他爸爸是電影製片廠的副廠長,聽了兒子的事情後,卻把兒子罵了一頓,罵他不該胡亂招惹女演員,說是為女演員報銷,誰知道背地裏幹的什麽勾當。


  何聰被罵了個狗血噴頭,灰溜溜地逃了。


  李敏確實是他寫信叫來的,現在人家特意從劇團請假,跨省投奔他,卻叫人家白跑一趟,何聰實在過意不去。


  但他自己也沒那麽多錢賠給李敏。


  人窮誌短,現在程雪飛替他把事情擺平了,何聰自覺在財大氣粗的程雪飛麵前矮了一分。


  事情辦完,程雪飛和程春生他們終於可以打包回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姐弟兩個收拾好行李,準備去坐車。


  想起李敏今天也要回老家,就叫了李敏跟他們一路。


  路上,程雪飛跟李敏打聽這位何聰的來曆。


  她雖然跟何聰見過幾麵,但到現在還不知道何聰是什麽樣的人物。


  這一打聽不要緊,原來何聰真的大有來頭。


  何聰不僅是電影學院攝影係的學生,還出身於電影世家。


  他爸爸是申城電影製片廠的副廠長,他爺爺是非常有名的導演,建國前就已經拍過很多電影,還跟人合夥開了一家電影公司。


  鬧革命時,何聰的爺爺被戴了好幾頂帽子,關進了牛棚。


  藝術家心氣高,性格善感,無法忍受心理和身體的雙重折磨,半夜裏上吊自殺了。


  何聰爺爺上吊自殺時,年僅十六歲的何聰還在鄉下插隊,正好跟李敏是一個生產隊的。


  家裏人不敢把這個消息告訴何聰,不是怕何聰承受不了打擊,而是怕會連累何聰。


  直到後來,何聰回城探親,才知道爺爺已經過世。


  而何聰的奶奶也是個來曆不凡的人。


  據何聰說,他奶奶當年是申城名媛,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家裏富的流油。


  何聰奶奶嫁給何聰爺爺時,還得到一套花園洋房作為陪嫁。


  那套洋房後來被沒收充公了,等後來革命結束,上麵清算他們家的資產,要把這棟洋房還給他們,但何聰的奶奶拒絕了。


  這件事,一直讓何聰耿耿於懷。


  何聰一直很想得到那棟洋房,不明白奶奶為什麽鐵了心拒絕。


  程雪飛聽到這,恍然想起《大家攝影》雜誌社的花園洋房,莫非就是那一棟?

  難怪雜誌社的人都對何聰那麽客氣。


  知道了何聰的出身來曆,程雪飛也就理解了何聰為什麽總是一副紈絝子弟的做派了。


  人家不僅出身世家,要是沒有幾十年的計劃經濟,說不定何聰現在還是富N代,真正的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


  他們一路說著話,轉了兩趟公交車,來到火車站。


  因為要乘坐不同方向的火車,就在火車站裏告別。


  分別時,互相說了“有緣再見”。


  在沒有手機、沒有微信的年代,這句“有緣再見”,其實約等於“永遠不見”。


  人海茫茫,若不是某些因緣際會,哪能輕易再碰到?


  所以分別時,真的有各自天涯的感覺,帶著淡淡的離別愁緒。


  姐弟兩個排隊買了火車票,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火車。


  在申城短短兩三天時間,讓程春生長了很多見識,這兩三天,過的如同兩三個星期那樣長。


  坐在位子上,程春生跟姐姐承諾,回去後,一定好好學習,考上電大,爭取從電大順利畢業。


  他知道自己必須要有一份拿得出手的文憑,將來才能在社會上立足,才有可能到他向往的大城市去生活。


  否則,真的隻能去要飯,或者到碼頭扛大包了。


  程雪飛見弟弟真的悔過自新,十分欣慰,此行的目的算是實現了。


  他們在路上周轉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回到西埠鄉。


  程雪飛這邊平安返回西埠鄉時,身在申城的錢途卻像被放進油鍋裏一樣。


  那天晚上,他帶著滿臉的傷,灰溜溜地回到家裏。


  孟誌紅餘怒未消,逼問錢途,剛才那個騷狐狸是誰。


  錢途也一肚子火氣,他媽的誰認識那女人是張三還是李四,怎麽就無緣無故地到他門上給他潑髒水?!

  等漸漸冷靜下來後,錢途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像被人陷害了,明顯是有人故意挖坑讓他往裏跳。


  但是是誰在整他?

  他第一個想到的是伍泉。


  他頭一天讓伍泉幫忙聯係程雪飛,第二天伍泉就給他送來了房間鑰匙。


  當時他還覺得驚奇,伍泉辦事這麽居然利索,現在再想想,這時候已經有人把坑挖好了。


  他當時居然沒有發現事有蹊蹺。


  錢途恨的牙齒咬的咯咯響。


  這伍泉,膽子怎麽這麽大?!當麵唯唯諾諾,背後給他下套,而且下這麽狠的套,讓他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出醜。


  不行,堅決不能饒了伍泉這個狗東西,一定要讓給他點厲害嚐嚐。


  可是,自己鬧出這麽一出,不知道上級會對他有什麽處理。


  反正班是暫時不能上了,他臉上被抓出好幾道血綹子,不能頂著張傷臉去上班,因此打電話給辦公室,請了幾天假。


  辦公室那邊接了他的電話,倒沒說什麽,隻是口氣有些生硬,看來單位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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