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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國公殞沒

  當初從帝都斟鄩到昔陽城時,姒易便不想帶上沐公公,雖他也不習慣身邊沒有他,可他年事已高,長途奔波實在是折磨。這場戰役雖危及大夏王朝的生死存亡,可沐公公自幼入宮,自始至終都在為王室效力,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安享晚年。可先帝駕崩,留下姒易和姒雲縈,他還是義無返顧的站了出來,以穩姒易王位!

  大夏王朝之所以沒有內亂,除了帝軍在暗中除邪扶正,沐公公也功不可沒。有多少人對姒易不滿,他沐公公便有多少敵人。姒易幼時,沐公公便陪在他身邊,他能有今的成就和氣度,沐公公是首要功臣。


  沐公公曾親手教姒易帝王之道,雖是一屆宦官,可像模像樣,禮數分毫不差,令那些國禮大臣都敬畏。無論文地理,沐公公更是沒有不知道的,作為姒易的啟蒙老師,他在後者麵前,早已不是一個服侍自己的老太監,而是一個類似父親的角色。


  當有臣子姒易書法歪斜,沒有帝王之風,沐公公便帶著姒易日夜苦修。有謀士姒易年紀太,不懂人事,他便找來萬千書卷,先自讀一遍,找到可供細讀的點,再讓姒易讀且思考,以此加快效率。


  在那禦書房,沐公公陪姒易待了許多個酷暑寒冬,姒易待多久,沐公公便待多久。無論是早晨的粥還是深夜提神的藥湯,沐公公都陪姒易一起嚐過。所以此時這位年輕的帝王,匆忙跑向沐公公房間,想見其一麵。


  這一終究還是到了,但姒易沒想到會是這等時刻。他以為沐公公能見到自己上戰場殺敵,見大夏取得勝利,可他就此奄奄一息,躺在床上似有所待。


  姒易忘記自己是如何到的房內,她一路狂奔,麵色緊張,眼眶紅潤。一進門,便順著下跪的婢女侍衛看向樸素的房間那頭。


  姒易終和沐公公對視,他慈祥的樣子始終如舊,可再也不能令姒易心安。因為姒易難以回,難以令自己這唯一的親人留在人世。


  為了看到姒易,沐公公始終盯著門。而此時,他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姒易走來。他的最後一口氣,也是留給姒易的。他們都有話要對彼此,都是藏了一生的深情,和所有的祝福。


  姒易努力讓自己淡定,因為他是帝王,可在微笑著的沐公公麵前,他隻像個孩子。姒易學著他的樣子,也微微的笑,可笑的勉強,笑的心酸。他在沐公公床邊跪下,握住他蒼老猶如木材的冰冷老手,眼淚難受控製的從眼眶落下。


  沐公公麵色晄白,聲音虛弱,可還是像姒易兒時那樣,語氣溫和,但又絕不可能妥協的:


  “身為帝王,不可對宦官下跪。”


  沐公公臉頰蒼老慘白,令姒易微微搖頭,似這次要不聽話了。他喝一聲出去,令所有人連滾帶爬的出了房間。這房間空空蕩蕩,可沐公公重複一遍,姒易依舊沒有起身,他像個不孝的逆子,跪在自己的老父親前,一時已張不開口,隻是極不爭氣的落淚。


  沐公公老眼渾濁,也有淚湧出,可又在扭曲的皺紋裏徘徊,遲遲落不下去。


  “別哭,我相信你可以將大夏守護住。”


  姒易一個勁的點頭,本是滑稽的動作,此時伴隨著淚涕,顯得無比悲情。


  從,沐公公便這麽相信姒易,就像他常的,他輔佐過三代帝王,最清楚姒易這條血脈裏流傳著怎樣的英勇和帝王之氣。可即便是帝王,也扭轉不了生死,改變不了時間,更不能令時間回到那年的酷暑時節。


  姒易腦海中突然浮現當時的場景,他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寫字背書,可氣炎熱,無論他怎麽提升還是犯困。沐公公見著,所幸不再叫他,隻是給淌汗的他扇起扇子。姒易睡了多久,沐公公便扇了多久。現在沐公公困了,想睡覺,姒易卻不想給其扇扇子,隻是握著他的手,帶著些哭腔,道:

  “別走。”


  沐公公並不理會姒易,自顧自的:


  “老奴已輔佐大夏君王七十三年,唯獨跟著聖上最開心。聖上雖沒有先帝的資質,難以成為修行者,可是老奴心裏最成功的帝王。”


  到這,沐公公淚流滿麵,姒易更是淚涕縱橫。


  “打,老奴就在聖上身邊照顧聖上,今後恐已不能隨行。希望聖上守護好疆土,坐好帝位,遇事務必和良臣商議,不可一意孤行,不可讓奸佞人施計於忠臣,且愛護百姓,可少吃珍饈幾盤,不可缺百姓口糧。這便是帝王昌盛,千秋萬業之道。”


  “別走,別走。”


  姒易哽咽,聲音穿到門外,無論是婢女侍衛,太醫郎中,還是謀士武將,聽之皆眼中泛淚,跪於門前。一國之公,即便是宦官,也該受此重禮。所謂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便是這般忠義!


  “時候到了,我該走了,有一事,希望聖上成全。”


  沐公公哭著笑,見到姒易這般模樣,他不知該高興還是悲傷。他高興於姒易和自己有濃重的君臣之情,可又傷心於隻有這等情義。自先帝死後,無兒無女的他,已將姒易,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可身份難以僭越,生前,他始終聽不到自己想聽的那個詞,但死後,希望自己不待在綠野蠻荒。


  “你,你。”


  姒易離不開沐公公,聽到他的話,更是將麵孔湊到其手邊,痛苦心塞。


  “懇求聖上,不要顧老奴宦官身份,將老奴葬在公主墓邊。公主體弱多病,老奴到了下麵,也好護她周全。”


  “好,好。”


  姒易點頭,再抬頭時,沐公公已去了。他終是舍棄自己的名,以終生完成先帝交給他的任務。


  眼角的淚浸濕了枕頭,姒易壓低聲音,哭聲撕心裂肺。可在這道哭聲下,沐公公終是見到自己那心愛的公主,正捧著一本書,站在木槿花叢裏呼喚著他。她水靈的像個仙女,臉上已不再有病魔的折磨。沐公公蹣跚著腿,一個勁的答應,老奴來啦,老奴來啦。他那可愛的公主,就站在原地,乖巧的等其來,隨後伸出滑嫩的手,抓住他那隻幹枯的手,對他:

  “沐公公,我新寫了幾首詞,專門送給你的。”


  ……


  一拳錘在床沿,嘶叫聲中滿是無力。姒易在房間裏怒吼,可始終沒有鬆開沐公公的手。他該叫出沐公公想聽的那個詞的,可他當時沒出來,此時即便千遍萬遍,也難以讓其聽到了。


  姒易跪在床前許久,自此,他再也喝不到沐公公端來的三餐。在他的壽宴上,再也沒法像往常一樣和其喝酒。自此,他在人世再也親人,他要一個人麵對下蒼生了,像沐公公這樣的人,始是沒了。


  從聽到沐公公病危的消息起,姒易便覺得五雷轟頂。今早他就身體不舒服,想回去休息,姒易派郎中太醫診斷,中午還來了一次,可沒想到壽正終寢也來的這麽快,這麽快就將支撐姒易的頂梁柱給砍斷。


  姒易看沐公公蒼老的麵容許久,盯著那幾塊老年斑走了神。就此,姒易要一人上早朝了,很多心事,也隻有與那盆常陪伴自己的木槿花訴。


  等臉上淚幹,成了兩道痕,姒易才站起,他顧不得抹了一把臉,便走向門去。這次麵對群臣,他要更加堅定,更好的做一個帝王該做的事,這樣才不負沐公公的期望,才算對得起他。


  開門,姒易筆直而立,似人間正道。麵目又鐵青,有不可挑戰的帝王之威。他眼皮微低,似將自身的所有情緒都隱藏進深處,不再輕易顯露。明白長大的道理需要很久,可真正長大隻需要一瞬。


  “將國公運回斟鄩,葬在公主一側。”


  有人領命,有人隨姒易前往前廳處理要處理的事。這個過程用了幾個時辰,可始終無人敢安慰他,也無人敢提起沐公公。謀士武將各司其職,姒易也坐在自己的龍椅上,可摸著那龍首扶手,總覺得需要改變些戰術。


  “蘇愛卿,你覺得驚鴻將軍所帶軍隊,是否該前往前線?”


  蘇忠謀一直以為聖上在緬懷沐公公,他稱之為國公當之無愧,值得聖上包括所有大夏人懷念。可聖上既然在思考戰事,令蘇忠謀油然生出敬意,隨後分析,道:

  “夏家軍奔赴前線的事恐怕已被南商得知,與其讓他們停在昔陽,不如按原計劃施行,這樣更方便執行撤退的任務,且超乎南商想象,令其將勁使在棉花上。”


  姒易微微點頭,召來文房四寶,重新寫信。動筆途中,姒易問:


  “蘇愛卿,住所可否布置好?”


  “前線百萬將士和夏家軍的住所皆有準備。”


  “有勞了。”


  蘇忠謀稍後退下,總覺得聖上有些不對勁,可這股成熟,總歸不是壞事。處變不驚的帝王,忠心耿耿的臣子,舍我護國的軍隊。大夏一切已盡有,接下來便看戰術的巧妙施展和軍隊的靈活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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