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84章 意外的真相
孫夢舞案雖然留下一些懸念,范小刀、趙行當初也不同意結案,但最終這個案子還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孫夢舞之死,天摩羅的根源,還有那一首莫名其妙的詩,讓兩人與太平公主的勢力結下了梁子,沒有這檔子事,之後也不會有跟五城兵馬司的那場大戰,諸葛賢余也不至於落寞離場。
如今李八娘重新提及那一首詩,究竟是何用意?
那首詩的原稿,范小刀早已交給了在天字一號房的一枝花,他也曾承諾要解開其中秘密,可是後來幾次探視一枝花,范小刀發現他已經放棄了對那首詩的破譯,范小刀問起來時,一枝花或避而不答,或冷冷發笑,讓他也摸不著頭腦。
范小刀還記起深夜遇到的那一襲白衣,那個被自己喚作白無常的少女。可是,還沒來得及跟她產生任何交集,那名女子就已消失在了茫茫人海,兩個多月以來,再也沒有出現過。那名少女,就如曇花一現,在范小刀的生命中泛起一陣漣漪。
人生本無常。
本來以為有可能要書寫一段新故事之時,卻抵擋不住猝不及防的無疾而終。
不過范小刀相信,終有一天,那名少女會出現在自己眼前,就如她「名字」中的那個「無常」一般。
李八娘看到范小刀陷入沉思之中,以為他有所意動,繼續加碼道:「還有一個秘密,本來我想帶進棺材之中,可如今有活命的機會,我想一併交出來。」
范小刀道:「我未必需要那首詩的秘密。」
李八娘愕然,「難道你不想知道?」
「想,做夢都想,但我從來不跟人以威脅的方式做交易,尤其是階下之囚。再說了,我也沒有能力讓你出獄。」
李八娘笑道:「有,只是你不知道罷了。如今你奉命調查北周使團被殺一案,宮裡給了你辦案的許可權,要讓我出獄,只是你一句話的事兒。更何況,你們與我,有共同的敵人。」
「共同的敵人?」
李八娘道:「被人當棄子的滋味,並不好受。」
范小刀明白她在說什麼,當初孫夢舞的案子,本來還可以繼續追查下去,甚至能有機會扳倒錢駙馬,可是上面的壓力,還有及時拋出來的李八娘,讓這個案子「適可而止」,若非她在京城中還有些關係,此刻怕是早已成午門外的刀下亡魂。
李八娘是棄子,被錢駙馬拋棄的棄子。
「自從入獄之後,我無時不刻不在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孫夢舞的死,與我有關,但真正的兇手,卻是那一群幕後之人。我不甘心……」李八娘眼神中露出一絲決絕之意,「我李八娘有恩報恩,有仇報仇,跟余師爺、跟錢駙馬的仇,我一定要報,我想這一點,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至少,你是捕快,很多不方便的事,我可以幫你來做。」
范小刀靜靜的聽完她的話,道:「我不需要你。還有,以你目前的處境,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至少,你沒有拿出一定的誠意來。」
李八娘聞言愕然,旋即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她向前幾步,來到范小刀身前,撲騰一聲跪在他面前,「只要范捕頭能救我一命,我李八娘願為牛為馬,供公子驅使,若有違背此言,教我五雷轟頂,七竅流血而死!」
「起來吧!」范小刀淡淡道:「我們並不是朋友,也非什麼主僕,若你的消息有用,或許我會考慮一下。」
李八娘湊到他耳邊,低聲道:「其實,孫夢舞的真實身份,是北周暗影組織安插在大明的諜子。」
「什麼?」范小刀聞言身體巨震,李八娘這句話對他的衝擊太大,讓他一時失態。李八娘繼續道:「不止如此,她在北周的接頭之人,正是那位江南的藍少爺。」
「證據?」
李八娘繼續道:「當初她賣入百花樓之時,我就覺得奇怪,以她的才情、她的能力,足以迷倒無數人,只要她肯,有無數京城富商爭著給她贖身,可是她卻偏偏不為所動,後來駐樓之後,經常會有一些『鉅賈』來這裡一擲千金,給她捧場,要知道,在京城,混青樓這一行,有才、有貌、有學的女子比比皆是,真正要做到紅極一時,得需要有人來捧,而要結識這樣的人,往往需要機遇、眼識、還要會做人,孫夢舞初來乍到的一個雛兒,才一坐館,就有無數人來捧場,這有些反常。而那些給她捧場的人,一晚上在她身上花幾千兩銀子,卻往往只來一兩次,就再也不見。直到那位藍公子出現之後,其餘人竟一概不見了。起初,我以為她與藍知禮動了真情,可有一次我無意間進了他們的房間,見兩人正拿著一本書,似乎在研究什麼東西,對我的到來,極為不滿,為此她與我還吵了幾天。」
說到這裡,李八娘停了下來,偷偷看范小刀的反應,范小刀不為所動,「繼續,我在聽。」
李八娘知道他對此產生了興趣,接著道:「後來,她主動找我服軟,我們約法三章,她替樓子里賺銀子,讓我不要管她的事兒。北周使館進京之後,幾乎每天都有使館的人,來點孫夢舞的場,每次吃酒到半夜,卻從不留宿,而次日一早,藍知禮雷打不動的會出現在百花樓,由此我斷定,孫夢舞與那藍知禮,還有北周的人,應該有某種聯繫。」
「這只是你的猜測而已。」
李八娘道:「後來一件事,讓我對她的身份深信不疑,八月初四,藍知禮一早就來找孫夢舞,兩人在別院中大吵了一架。我當時就在附近,所以聽到了隻言片語,藍知禮罵孫夢舞臭婊子,若不是他,她早不知道在哪個窯子里成為萬人騎,孫夢舞也不甘示弱,說她現在跟萬人騎沒什麼區別,每日還過得提心弔膽,又罵藍知禮背信棄義,承諾的事一拖再拖,最後藍知禮示弱,說干成這一票之後,要替她贖身,帶她隱居山林。後來,黃老爺的管家來百花樓,請孫夢舞去做壽宴,我就去應酬了,但孫夢舞的身份,我確認無疑。」
范小刀想了想,道:「有一件事,你並沒有交代。」
「什麼事?」
「你為何要殺孫夢舞?」
李八娘臉色一黯,道:「殺她並不是我的本意,錢駙馬那個老色批,看中了孫夢舞,多次點名要她作陪,你也知道,百花樓是錢駙馬的產業,我們做下人的,只能聽命行事,孫夢舞性子烈,虛與委蛇的事能做,但要他侍奉那個大胖子,她一百個不情願,後來錢駙馬在她酒中下藥,強行把她給迷奸了,結果一來二去,沒想到孫夢舞懷孕了。」
范小刀心中恍然,難怪孫仵作當初驗屍時,說了一屍二命的話,當初他與趙行也有疑惑,究竟那個讓她懷孕的男子是誰,沒想到,竟是死對頭錢駙馬。只可惜,孫夢舞已入殮,腹中胎兒也是死無對證,否則單這一件事,足以夠他喝上一壺。
李八娘道:「你也知道,錢駙馬在外面雖然胡作非為,但終究還是太平公主的駙馬,皇帝的女婿,尋花問柳,皇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罷了,但若是搞出人命來,若傳了出去,那是讓皇族蒙羞之事,而且太平公主乃善妒之人,錢駙馬商議了下,決定讓孫夢舞打掉這個孩子。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一份葯,說是一劑就能讓人小產,這件事,就落在了我身上。」
范小刀道:「天摩羅?」
李八娘道:「起初,我也不知道那是見血封喉,可以取人性命的毒藥,只以為是尋常的墮胎藥,所以才拿給了孫夢舞,我怕她想不開,還特意在別院中跟她聊了許久……那已是藍知禮離開之後的事了。得知我的來意之後,孫夢舞並沒有說什麼,她那天的表現有些反常,還跟我聊起了她最喜歡的《會真記》,她說起了鶯鶯的命運,還告訴我,若是她有什麼意外,死後就讓這本《會真記》作為她的陪葬品。我當時,還安慰她,只是一劑打胎葯,要不了性命,誰想到,正是這一劑葯,偏偏要了她的性命。」
范小刀拍了拍掌,「故事很好,但是有個漏洞,她腹中的那張紙,那首詩,你卻始終沒有提及。」
李八娘道:「這是另外一件事了,那張紙,本來是北周的人寫給錢駙馬一封信,一直在錢駙馬身上,結果跟孫夢舞一夜風流之後,那封信不知所蹤,錢駙馬顯得格外驚慌,曾將孫夢舞關起來逼問了一夜,也沒有下落。」
范小刀心中暗想,那封書信,聽白無常說,是她的師姐刺殺拓跋野之後,冒死從他府上偷出來的,也因為此事,她師姐被人追殺,至今下落不明,可到了李八娘口中怎得成了另一個版本,不過他並沒有說破。
「上面寫得是什麼?」
李八娘道:「這我也不清楚,不過聽余師爺說,這種書信情報,應該是陰陽情報,分開寄送,落入孫夢舞手中的,正是其中的陰文。」
陰陽情報,是加密情報的一種。為了防止情報泄露,他們特意將一份情報內容,以加密方式寫成,分成兩批寄送,只拿到其中一份,沒有另外一半,這份情報也沒有任何價值,這也是為了防止情報泄密而採取的一種技術手段。拿到陽文情報,再用孫夢舞偷走的那一份情報,通過特殊方式解密,才能得到一份完整的內容,否則,單獨看兩份情報,只是無關緊要的情詩一類。
李八娘道:「只要拿到那兩份情報,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扳倒錢駙馬!孫夢舞拿到那份情報,不知為何沒有交給藍知禮,不過卻約定了要在晚上跟藍知禮『私奔』,應該是跟藍知禮達成的某種交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