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72章 富在深山有遠親
範小刀、趙行忙了一整天,準備回家,臨到家門口,發現胡同前車水馬龍,原本就不寬敞的巷子裏,擠滿了形形色色的人,些是車轎而來,也有徒步的,手中拎著厚禮,排成了一條長龍。
範小刀覺得奇怪,搞這麽大陣仗,難道胡同中新搬來了大人物?他湊到一位排隊等候的老者身前,連問怎麽回事。那老者問:“你們兩個,也是來找趙欽差、範欽差辦事的?”
欽差?
範小刀這才恍然,原來兩人被朝廷封為查案的欽差之事,很快就在京中傳開,在這些人眼中,兩個人可謂是得了天子賞識,日後仕途不可限量,他們提前來走門子、拜碼頭的,他問:“老丈可認識兩位欽差?”
老者傲然道:“那必須認識,想當年,我爺爺跟兩位大人可是一起下河捉泥鰍、上樹掏鳥窩,穿一條褲子、睡一張床的交情,如今他們來京城,作為晚輩,當然要拜謁一下。”
範小刀看著老者,心說你這年紀,都可以給我們當爺爺了,信口雌黃的話,真是張口就來,也不拆穿,旋即退了回去。他與趙行商議一番,繞到了後麵,翻牆而入。
不大的院中,堆滿了禮品,有食盒、名茶、名酒,稀罕的藥材,胡亂堆在了院中,李青牛忙得焦頭爛額,看到兩人回來,道:“你們兩個還愣著幹嘛,還不過來幫忙,這一天沒別的事,光泡茶用的開水,都燒了十多壺了!”
範小刀道:“那可真夠辛苦你的!”
李青牛擺擺手,“也無妨,反正都是燒得半開不開,起初還給客人刷一下茶碗,我看他們也不怎麽介意,幹脆前腳一走,茶水倒一半,添些開水,又是一壺新茶,倒也能應付得來。”
他找了條毛巾,擦了擦手,又端起一杯茶,自己喝了一口,問,“今兒什麽日子,怎得這麽多人來送禮投帖,你看看院子裏,這收禮收得,都快把我累壞了。”
趙行冷嘲道:“這怕就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吧。”
朝廷封趙行、範小刀為欽差不假,但這個欽差與尋常欽差,並不太一樣,他們是查案的欽差,而且還是北周使團案,與天下各路州巡視的欽差,可謂是天淵之別,可是消息一傳出去,京城那些掮客、跑官還有商人,都瞅準機會,貼了上來,為得是搶占績優機會,提前建立交情。當然,這些人之中,以商人和掮客為主,也偶有幾個官員,但都是職級微末的小官。
李青牛道:“禮物我沒仔細數,銀子收了十幾封,都在這裏了。”
範小刀看著趙行,問:“這種事你有經驗,怎麽處理?”
趙行道:“哪裏來,送回哪裏。”
李青牛道:“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和禮品,人家既然送過來了,也是一番好意,咱們若不收下,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再說了,這麽多東西,我一個個退回去,怪累人的!”
趙行道:“你收的時候,也沒見你喊累。”
李青牛有些不舍,“禮尚往來嘛,多少留一點。”
範小刀道:“我們與他們非親非故,對他們又沒有恩,人家憑什麽無緣無故來給你送東西?他們必然是有所求,你若收了,晚上還能夠酣然大睡?”
李青牛道:“論武功,我可能不如你們,但論睡覺,我李青牛認第二,天下沒人敢稱第一!”這倒是大實話,當年在黑風寨,李青牛可是睡覺耽誤了打劫的人,來到京城後,雖有些收斂,但依舊睡功了得,用範小刀話是,沒心沒肺,睡覺不累。不過,看範小刀如此堅持,李青牛倒也能理解,問:“那門外那些人,還見不見了?”
“你說呢?”
院門打開,李青牛從院內走了出來,衝排隊的眾人道:“散了,都散了吧!”收得那一對禮品,往門口一堆,道:“誰送來的,自己領回去,丟了,我可不負責啊!”
一人道:“小李大人,青牛大人,給我們引薦一下吧,我可是他們的遠方親戚啊。”
“他們?哪個的?”
那人笑道:“哪個都行!”
李青牛沒好氣道:“趕緊滾,老子沒心情跟你們開玩笑!”
本來李青牛在睡覺,忽然間,莫名其妙來了一堆人,又帶來了莫名其妙的錢禮,到頭來又都吐了回去,這一切就如鏡花水月,黃粱一夢,忙活了半天,什麽也沒有撈著,對這些人也沒什麽好臉色。
好好不容易把客人都支使走,李青牛垂頭喪氣,心中嘀咕,折騰了半天,忙了個寂寞,正要關門,忽然聽到一個聲音道:“大兄弟!”
……
李青牛回到院中,身後跟著一個中年大嬸,四十來歲,濃妝豔抹,顴骨比泰山高,腮比猴屁股紅,鬢間別著一朵牽牛花,手中抓著一捧瓜子兒,笑吟吟看著範小刀、趙行。
範小刀道:“不是說這些人一個也不見嗎!”
李青牛嘿嘿一笑,“小範公子,這位孫二嬸,我覺得這個您得見一見。”
孫二嬸道:“給兩位大人道喜了!”
“喜從何來?”
孫二嬸道:“您可聽過李富貴李員外?”
城東黃有才、城西孫半城、城北王百萬、城南李富貴,號稱京城四大富豪,這四個人都是白手起家,又沒有紅頂背景,能做到富甲一方,在京城中名氣不小,範小刀自然也有所了解,於是點點頭。
孫二嬸道:“那就是了,李員外家中有個女兒,叫李翠花,今年十八,生得是貌美如花,琴棋書畫、吹拉彈唱、繡花女紅、冰火果凍、樣樣精通,如今待字閨中,李員外為此操碎了心,聽說京城出了兩位英雄少年,所以特意委托我來保媒拉線兒。”
範小刀指著李青牛,“李青牛,你……”
李青牛道,“先別急著推辭,好歹也是京城名媛,二嬸子,不知李員外家有幾個姑娘?”
“就一根獨苗,掌上明珠。”
“這就有些為難了,李員外一個女兒,我們這裏卻有範、趙兩位捕頭,總不能一女侍二夫吧?”
孫二嬸打量著範小刀、趙行,這兩人一個生得秀氣,一個生得俊朗,要模樣有模樣,要官職有官職,眼中一百個歡喜,笑著道:“李員外說了,反正都是欽差,哪個都成,也不挑。不過,要是真為難,就算上我一個,要不二一添作五,嬸子我就委屈一下吧。”
範小刀看的直皺眉頭,李青牛這小子是存心報複是吧?
“您這年紀,當我們老媽都綽綽有餘!”
孫二嬸道:“女大三,抱金磚,我大你們三十歲,一看就旺夫的年紀,別看我四十多,我可還是黃花大閨女呢,又能作、又能花,勤儉又持家,功夫不比女娃差,娶了我,那可是三生修來的福分!”
趙行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大門口,緩緩打開門,“孫二嬸,請回吧。”
“這麽說,那就這麽定了,等過兩日,我找個時間,約翠花姑娘出來見一見。”
範小刀一邊推著她,一邊往外走,道:“承蒙孫二嬸和翠花姑娘厚愛,我們現在正處於事業的上升期,最近幾年都很忙,就不耽誤二嬸和李姑娘了,您來一趟挺不容易,這裏有兩個大錢兒,您路上買碗茶來吃。”
砰!
大門緊閉。
範小刀、趙行不懷好意的望著李青牛。
李青牛察覺到危險,拔腿就跑,“我也是為了你們好!哎喲……”
院內傳來李青牛的哀嚎聲。
門外傳來敲門聲。
“請問趙捕頭、範捕頭在家嗎?”
範、趙齊聲道:“不在!”
李青牛被揍得鼻青臉腫,大聲道:“在,在!別打了,來客人了。”
李青牛趁機拔腿,跑過去開門,大門打開,看到一公子哥,栗色卷發,膚白如雪,身穿藍色儒衫,負手而立,“您是?”
“在下姓藍,範捕頭、趙捕頭是在下恩人,特意尋訪。”
兩人抬頭看去,來人正是藍知禮,孫夢舞一案,若非範小刀、趙行堅持不懈,最終翻案,藍知禮此刻怕是已成了刀下亡魂,這也是範小刀經手的第一個案子,所以印象格外深刻。
“藍兄!”
藍知禮邁步走了進來,跪倒在地,行大禮道:“兩位恩公!”
範小刀連上前,暗用內力,將他托起,“使不得!”
藍知禮道:“藍某本是必死之人,若非兩位仗義相助,早已命喪黃泉,可謂是藍某人的再生父母,別說磕頭行禮,就算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在下也絕不皺一下眉頭!”
同樣是話,從藍知禮口中說出,令人聽得舒坦,又不覺得做作。
範小刀道:“不知藍兄前來何事?”
藍知禮道:“我出獄之後,本來想盡快答謝恩公,可後來家中出事,我回了一趟江南,前幾日才返回京城,聽說兩位在京中做得風生水起,如今又得了欽差一職,本來不想貿然打擾,顯得有些趨炎附勢,可在下做事,向來問心無愧,若刻意回避,倒顯得著相了。不過,有件事,在下卻要跟兩位恩公相告,不然,怕耽誤了恩公大事。”
“什麽事?”
藍知禮道:“昨夜北周使團使者被殺之事。”
“你有線索?”
藍知禮滿臉肅然,正色道:“實不相瞞,北周副使遇害的裕泰油坊,是我們藍家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