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人的名,樹的影
“我隻是……一個遺忘了歲月的人。”
那人站在何時亦的身後,微微側頭看著顧陳書,托著下巴沉吟了一下,說道“我之所以留在這兒,就是想要看看你這個人。”
“你的身上似乎有些古怪?我的計策本應該萬無一失的,可卻因你而打破……”
“不過,也不是什麽大問題,反倒是你這個人……我猜,你身上是不是有什麽的東西?”
顧陳書心頭一緊,在一瞬間,他的腦子裏瘋狂地轉動。
計策?什麽計策?是有關何時亦的,還是有關巫蠱派的?
“讓我來看看,你身上到底有什麽東西!”那人突然伸出手來,朝著顧陳書的眉心探過去。
顧陳書隻覺得三魂狂跳,如果被這人探到了眉心識海,誰知道他會看出什麽來?多出一個人知道《恒古書籙》的存在,他就會多出不知道多少危險!
可就在手指要接觸到顧陳書眉心的時候,那人卻突然停住了。
顧陳書死死地盯著他的臉,卻看到了這張臉上顯露出了一絲的不耐煩。他看了看遠方的天空,低聲怨道“來得這麽快!”
“罷罷罷!今天就放過你,顧陳書,你我後會有期!”那人身形一轉,卻化作一道黑煙遠去“不過,你馬上要麵對的敵人卻不是我了!哈哈哈哈哈……”
周圍的世界乍然間解封,顧陳書早有準備,在身體恢複自由的瞬間,猛然間將刀尖向旁邊挪了一掌的距離。
是他預想不到的是,何時亦卻跟著他刀鋒的挪動同樣偏移到了一掌的距離。
不好!是那人推動之後產生的慣性,在凍結狀態下慣性保留下來,當一切恢複正常之後,何時亦卻依舊要不由自主的朝著推動的方向而去……
“噗!”顧陳書再想反應就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著刀刃刺進了何時亦的胸膛,順著那個本就已經血肉模糊的傷口而入,整個沒入了心髒當中。
獻血噴湧而出,染紅了顧陳書的手掌和衣服。
“你……”何時亦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了顧陳書的手,卻被粘稠的血液滑脫了,整個人終究失去了支撐的力氣,跌落在顧陳書的腳下。
馮默兩步趕到了顧陳書的身邊,和他並肩站著,低頭看著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何時亦。
過了片刻,馮默下了判斷“死定了!”
顧陳書翻了個白眼,用得著你說?這血跟自來水似的,積了這麽大一灘,都能洗澡了,這人還能活我直播吃翔好吧?
馮默卻搖搖頭,表示他說的不是這個意思。
這個時候,第三個聲音卻出現在他們的身邊“他的意思是,何時亦終究是程芾的弟子,程芾精通易數,對自己的弟子有所感應,如果被他算到是你殺了何時亦,說不定會尋機對你下黑手。”
顧陳書一轉頭“葬花前輩?剛剛是你……”
臧金花微微一笑,點頭道“是我!”
“到了接近問道的境界,對天地之間的變故自然有所感應,尤其是與自身息息相關之事。不管是巫蠱派重現,抑或是你的安危,我都曾窺見一絲。不過,還是晚了。”
顧陳書搖頭“前輩別這麽說,要不是你到了,我的……底細恐怕是要被那個人看穿了。前輩可知道那人是誰?”
馮默在旁邊聽得莫名其妙,他根本就沒有看到過其他人,顧陳書在說什麽胡話?
臧金花卻隻是搖頭,暗中傳音給顧陳書“此人境界很高,至少是陽神。他到底是不是巫蠱派的人,在這裏做什麽,和何時亦之間是否有什麽關係,這些都還是未知數。不過我建議你將此事隱瞞下來,不要透露給七組。”
顧陳書疑惑地看了一眼臧金花,為什麽?
臧金花傳音說“他的目的是你,而到了我們這個層次的事情,你的境界和地位尚且不足以插手。該知道的,我們自然會知道;不該知道的,說了就是錯,懂嗎?”
顧陳書心底思索,雖然也不是全懂,但是臧金花的意思他是明白了。
總之就是牽扯太深不好,不如裝傻,讓上麵的人自己解決。反正這個層次的事情已經不是他能插手的了,說不說都沒什麽區別。
於是他點點頭。
臧金花這才開口用三個人都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屏蔽你身上的天機,躲過程芾的推算。”
顧陳書卻不是很在意“何時亦罪大惡極,而且殺了自己的師兄,算是叛門了吧?七組辦事殺個把負隅頑抗的罪犯,這事兒程芾也好意思找我報仇?”
淞闍從樹林中鑽出來,卻說道“程芾在修行界算是德高望重,尤其是在俗世修行界,更是引領風騷數十年。人的名樹的影,他這麽大年紀,除了名聲什麽都沒剩下,現在徒弟都死了,如果不找你報仇,他如何自處?以後還怎麽收其他的徒弟?”
顧陳書皺了皺眉頭看向馮默,他加入七組的時間不長,卻是不懂這裏麵的要害。
馮默隻是點頭。
程牧羽在耳機裏說道“按照七組的規定,何時亦的情況終究要送到道盟協會審判才能夠最終定罪,這也是國家的章程。雖然說對於反抗到底的嫌犯,我們有一定的權利處置,可要是程芾暗中報複,我們也做不到未雨綢繆,所以……”
想到剛剛那人的話,顧陳書才知道所謂“馬上要遇到的敵人”是什麽意思。
顧陳書卻歎了一口氣,他突然想到了看過的一篇故事。
說是蘇州城下了一場大雪幾乎成災,城裏的百姓惶恐,都到城外的大王廟裏麵祈禱,口口聲聲叫“老爺賜福”。
但是大王神卻附身在一個人的身上對他們說“現在人人說老爺的時候,都得在前麵加一個‘大’字,怎麽到了我這裏就隻有老爺?是因為我這個神不夠大,所以不值得你們叫一聲大老爺?”
於是百姓紛紛改口稱“大老爺”,雪災頃刻之間就停了。
(清·蒲鬆齡《聊齋誌異·夏雪》)
他不由得苦笑“修行人都說出名好,什麽稱號真人真君,都像是備受崇敬。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抬舉,現在想來,這根本就是一種束縛和同化。八大送我這樣的一個名聲,無非就是想送我一個冠冕堂皇,然後慢慢地像他們一樣,當麵一套,背地裏多遵守一些潛規則罷了。”
臧金花點頭“你能看到這一點,也算是不錯了。”
顧陳書的身子微微一震,身周陡然浮現出一絲的寒意。周圍的三人看向顧陳書,目光都是略帶驚訝,沒想到他這都能悟道。
但是顧陳書自己卻沒覺得多逆天,隻是對著臧金花微微拱手“還得麻煩前輩幫我掩蓋天機。”
臧金花卻笑了“天機術數,卻不是我所長。”
“啊?”顧陳書撓了撓頭,他以為陽神高手想要做到屏蔽天機還不是簡單的很?
臧金花解釋說“掩蓋自身天機與為他人掩蓋天機不同,若是自身,境界到了,自然受到天道眷顧。但若是他人境界不到,強行幹擾,就需要一定的手段了。”
這個時候,淞闍站出來說道“不巧我拜雪閣便有這樣的一門秘法。”
顧陳書看著淞闍的那張笑臉“說吧前輩,我知道你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你想用這門秘法從我這兒換什麽東西?”
淞闍連連擺手,說道“這次你可是誤會我了,我什麽都不要。”
顧陳書有點不明白。
淞闍問“梁遂贈你雪衣果,可曾要過什麽回報?”
顧陳書搖頭。
“那葬花尊者多次助你,可曾要過什麽回報?”
“自然是沒有。”
淞闍就此點了點頭,不再說話了,而是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隨身小筆記本遞給了顧陳書。顧陳書接過來一看,裏麵記著一篇秘法的修行方法,顯然是剛寫不久。
他不由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在,這個淞闍,平常那麽不靠譜,現在算什麽?
可是淞闍卻和臧金花對視一眼,兩個人都是開懷而笑,搞得他更懵了。
“等等!這篇秘法顯然是你剛寫的吧?剛才你是不是就在旁邊看著?你早就知道我會殺了何時亦,才準備了這篇秘法!”
顧陳書不由得咬牙切齒。
淞闍掏了掏耳朵,無奈道“不然呢?你想讓我做什麽?出來跟那人拚命?你好毒啊!居然想讓我死!”
“……”
顧陳書無言以對,隻是覺得心情複雜。
臧金花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顧陳書的肩膀“快修行秘法,記得隨時感應他人的窺探,若是發現有誰觸動天機,便立刻防範起來,防止被窺探到。”
程牧羽也是說道“至於掩蓋消息,七組自然會說,是宗門高手助拳幫忙解決了何時亦。”
顧陳書眼前一亮“那不如就說是拜雪閣……”
淞闍幾欲吐血,看著顧陳書的眼神越發幽怨“你小子還真是有仇必報,嗬!名不虛傳!”
翻了個白眼,顧陳書就這樣盤膝坐在地上,翻看了一下手中的筆記本,不到片刻便進入了狀態,身周漸漸有了一些迷蒙質感,讓人看之不透。
臧金花微微點頭,淞闍有點佩服“此子天賦高出天際!”
隻有馮默在旁邊還在思索,你們總說“那個人,那個人”的。
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