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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怯

  梁郡的遙遠出乎蕭琅的意料,一路上撒嬌耍賴得心應手,齊子客隻好背一會兒拖一會兒,艱難拉扯到安縣,他從未感覺帶孩子會讓自己如此心累過!


  幸好蕭琅大部分時間還是乖巧的,一顆水汪清甜的梨子可以讓她安靜好久。.

  安縣是梁郡的西部邊界,因為與齊都臨淄和東部十六國最為富庶的東原周郡接壤,往來人口眾多,再加上天然地理優勢,鹽鐵漁業發達,安縣乃至整個梁郡的的繁榮不啻於一個小周郡。


  蕭琅很喜歡這種熱鬧繁華的地方,這裏沒有聳立的山巒、幽深的叢林和一望無際的大海,卻有整齊的街坊和人聲鼎沸的街巷,路邊擺了許多她聞所未聞的新奇玩意兒,齊子客黑著臉嚇唬她“亂跑會被壞人抓走”。


  蕭琅對此不以為然,這種話騙騙三歲小孩兒還差不多,想騙我還差得遠呢!

  “長兄,這是什麽?”“胭脂。”“胭脂是什麽?”“抹臉上的。”“我可以抹嗎?”“你還小,不可以!”“哦……這個是什麽?”“木簪,挽發用的。”“我可以用嗎?”“母親會給你準備的。”“長兄,那個寫著字的是什麽?”“是酒旗,好讓別人知曉此處可沽酒。”“那我可以掛一個酒旗嗎?”“你掛酒旗做什麽?”“我會卜卦占星呀,這樣別人便可以來找我占卜吉凶了!”


  “噓……”齊子客突然神色緊張的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低聲對蕭琅叮囑道,“你要記住先生的話,萬萬不可讓旁人知曉你已習得占卜之術,隻能說讀了幾年書、習了些劍術和陰陽學派功法,若是平安君和大王召見你也必須這樣說,等你長大了,不必掛幡也自會有人求你占卦!”


  學習陰陽占卜之術為的便是助世人趨吉避凶,順應天道,若是不加以利用,學得再精深又有什麽用?蕭琅不解的問道,“為什麽不可以告訴別人?儒家大當家孔芳先生有雲,學以致用,知行合一。.”


  “不為什麽,小孩子不要問那麽多!”“可是夫子說熟能生巧,陰陽家宜脫俗入世。”蕭琅撇嘴,怎麽夫子有時候說話前後矛盾呢?齊子客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夫子說要自己走路不能讓長兄背著,要聽長兄的話不要調皮搗蛋怎麽不見你聽話?你已經八歲了,不要像小孩子一樣耍賴!”


  “哼,你這人好煩!”蕭琅極不喜歡聽到這種說教的話,她一甩頭,發尾重重打在齊子客扯著她後領的手臂上,齊子客“哎呦”一聲撫著手臂,佯怒瞪著她,“我都沒有嫌你煩!”“我要告訴母親去,你偷看人家乘舟的淑女……”“你這孩子怎地這般記仇,隻記仇不記好,回去得讓母親好生管教你!”“那我便再告訴母親你對儒家百裏先生的弟子無禮。”“長兄不是為你好嗎!那人年紀輕輕便如此輕浮孟浪,你卻是當作好人,不過皮囊唬人罷了!”說起半路遇到的那對主仆,齊子客隻想用手指戳著蕭琅的額頭教育她,“長得好便是好人”的謬論也不知是誰教給她的。“蕭琅,長兄同你講,壞人是不會……”


  “少主?齊少主!”


  “哎,似是有人喊我,你別吵,我且聽聽……”齊子客話頭一收,抻首四下張望著,那人又喊了幾聲他才瞧見前方有一青衣淑女邊向他招手邊奮力撥開人群向這邊擠來,臉上表情極為欣喜。“是阿萱!”齊子客扯回身旁亂竄的蕭琅,說話的語氣十分高興,“你莫要亂跑,阿萱代母親接我們來了!香萱是母親的侍女,你可以喚她阿萱。”


  “哦?母親來接我們了嗎?”聞言,蕭琅手腳頓住,驀然生出一股緊張的情緒,像是要見多麽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心底忐忑至極。她抓緊了齊子客的手,掌心有些濕涼,心亂如麻——這便要見母親了嗎?不知多年未見她還認不認得我,萬一不認識我了該怎麽辦?萬一見了麵不喜歡我怎麽辦……


  香萱年約二十,柳眉杏眼,領如蝤蠐,黑發青衣模樣像初春深林裏一縷煙霧,清新溫婉。她提著裙子小跑而來,驚喜的問齊子客這小淑女是不是小少主,見齊子客點頭,她一下握住了蕭琅的肩膀,半蹲下來端詳著蕭琅的麵容,纖長玉指細細撫過每一寸眉眼肌膚。


  沉寂許久,香萱忽然潸然淚下,隱忍哽咽道,“小少主都這般大了,若是主公和少君得見,該有多歡喜……”


  蕭琅看著一下變了臉的香萱不知該如何是好,眼前這人似是瞧著眼熟,腦海中卻無甚印象,那幾分難以表述的感覺讓她無措而拘束。若說是思念,她敢撲進夫子師兄師姐懷中甜膩膩的說“疆景好想你”卻不敢伸手去擁抱香萱,若說是親切,她可以抱著齊子客的手臂非讓他買梨子不可卻不敢去摸一下香萱手腕上晶瑩如玉的手鐲。蕭琅愣愣的看著香萱,半晌喊出一聲“萱姊”,對方更是淚眼朦朧。


  “眾目睽睽之下哭哭啼啼會被人笑話的,母親也在嗎,趕緊帶琅琅去見母親。”若是由香萱哭下去,她能一直哭到天黑不歇氣,齊子客趕緊拉她起身,遞過一張手帕讓她擦眼淚。


  “奴這是喜極而泣,倒是差點誤了正事,少君正在自家客舍裏等著呢。”香薰未敢接齊子客的手帕,隻用衣袖沾了沾眼睛和腮上的淚水,盈盈笑道,“那會兒收到少主的信說不日便到,少君便天天盼著,結果十多天都沒能聽聞少主的消息,少君都急壞了!昨夜平安君請季闐巫占了一卦,卦象顯示今天或者明天兩位少主一定會到,平安君已經備好車駕準備去城外接你們的,結果被少君推辭了。方才季闐巫突然與少君說不妨來市上走走,果然遇到二位少主了,回去定是要好生感謝季闐巫的!”


  “季闐巫能得大王的倚重必有其過人之處,隻是如何到了平安君處?”據聞季闐巫生於齊王宮、長於齊王宮,是專門為齊王占卦的巫師,終生不會踏出齊王宮半步,此時出現在安縣令齊子客感到十分奇怪,他暗自思忖,莫不是衝著琅琅來的?香萱以手掩口,悄聲說與齊子客聽,“少君說,齊巫與陰陽家同為占卜數術學派,隻怕是想來比個高低。奴卻是不解,季闐巫今已年過不惑,怎會拉下臉來為難一個八歲的小孩子,還親自前來安縣,也不怕傳出去遭人恥笑!”


  齊子客不以為然的笑了下,道一句“有人別有用心罷了”,香萱頓時神色緊張的摟緊了蕭琅的肩膀。蕭琅正對路旁的小吃攤垂涎不已,冷不丁被香萱手臂一勾她險些摔倒,齊子客拽了下她的手臂拉她站直,忽然感覺到蕭琅袖中好像有一截形狀奇怪的物件,有軟有硬,像個墜子似的東西。


  “琅琅你又在袖子裏麵放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長兄不是教過你零嘴兒和小玩意兒要放荷包嗎,等半路丟了你又要著急找了!”齊子客拎起蕭琅的袖子抖了抖。隻聞“呱嗒”一聲,一枚白玉青瓔的小墜子落在地上,他撿起來瞄了兩眼,嘖嘖稱奇,“好玉!好絲!沒想到無名先生竟認得中玉先生,這玉中刻的水平堪稱中玉先生的巔峰之作,若為琴墜,應配伏羲式才是正經。”


  “是容宣給我的。”蕭琅喜滋滋的顯擺了一嘴,當時她隻覺得玉中間的那抹血色的雕花十分漂亮,沒想到還是這樣一個神奇的玉墜。


  怎地又是容宣那小子!齊子客暗罵兩句“輕浮浪子”,將玉墜自己收了,拒絕還給蕭琅,“這次勉強算他知禮,禮物長兄幫你收了,回去交給母親。”聞言,蕭琅不高興的撇嘴,香萱哄她說回家之後再找母親要來便是,齊子客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齊國之前從未有給客舍取名號的習慣,建在某巷的稱“某巷客舍”,建在某街街尾的稱“某街尾客舍”……自從齊襄公遷都臨淄改製稱王後便開始百般模仿東原與西夷的各種習慣,勒令全國大街小巷的鋪子重新取名並登記在冊。蕭薑夫人本想將自家店鋪冠上“齊氏”二字即可,但轉念一想齊氏人多,重名率太高,幾番思索下取了子女名中各一字,終成“朗梓客舍”。


  見齊子客三人進店,店家少女扭身跑了,不多時,後院有一花甲老者快步走來,白花花的胡子幾乎要將他口 唇完全遮住,說話間隻見大把胡子簌簌抖動,“少主與香萱回來了?少君在等你們呐!”


  兩廂打過招呼,三人隨老者直接拐入後院,院中一汪清池,池中亂石遊魚與落英,池上雙木橋,池邊一圈紅瓦飛簷的回廊,廊前樹木生得恣意,枝椏都遠遠的伸到了木橋上方,密密麻麻纏繞在一起。賓客於廊下三兩圍坐一桌,或是飲酒作樂,或是談笑風生。


  蕭琅不無好奇的環顧四周,看見回廊後一屋忽然開了門,門檻上先是飄出一片衣角,緊接著裏麵的人便不緊不慢的走了出來。


  那人看上去約摸三十許,穿著一身栗色深衣,椎髻高聳,珠玉垂肩,昂首挺胸猶如宮裏的王後,她轉過臉來,飛眉鳳目深紅菱唇,美得氣勢迫人。蕭琅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心裏覺得她眼熟,卻又與記憶中的模樣不像。


  “少君!您看少主把誰接來了!”香萱興奮的揚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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