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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陰陽洞裏有乾坤

  進了陰陽洞走兩步便是一座丈寬石橋,石橋兩側的峭壁上各掛一座瀑布,幾乎鋪滿了山壁,聲勢浩大,震耳欲聾。


  瀑布水流來源奇特,是從洞外兩口緊挨在一處的山泉眼中噴湧而出的,但那兩處泉眼卻比瀑布要低很多,泉中的水流竟往高處走,在陰陽洞裏形成瀑布後流入下方清澈見底的湖泊中。


  石橋與湖泊相距近三丈,洞頂聚集著密密麻麻的螢火蟲,光芒投向四麵八方,瀑布與橋下湖泊折射著微黃的光斑,明燦燦猶如流金,兩側水流直下數丈,在金池中開出瑩白耀眼的花來。


  子冉與蕭琅進洞後便將石門關了,任由伏且在外麵捶門,哭唧唧地指責她倆怎麽可以這樣不近人情,竟將他們關在洞外吹冷風。


  洞中的兩人充耳不聞,笑嘻嘻地說著話繼續往前走,出了洞又將第二道石門也關了,瀑布水流的聲音一下小了很多。


  洞外光亮暗了些,明月將生,星子稀疏,腳下一條平坦的石板路,兩側沒有湖泊與瀑布,卻是長滿了四季常開的奇花異草和矮樹灌木,在寒風中颯颯作響,花葉落了滿地。


  這片花草繁盛之地範圍很小,方圓不過三兩丈,邊緣亂石高聳,石壁外又是雲海與深淵,就像群山巍峨中一個圓形的花盆。


  前方是第二道石橋,橋下是霧氣彌漫的萬丈深淵,隱約耳聞河水奔流的響動。橋上建了青頂回廊,彎彎曲曲地貼著前方的山峰繞了過去,通向山巒幽深處。


  蕭琅在廊上蹦蹦跳跳,子冉不準她趴在橫欄上往下瞧,據說在高處往下瞧得久了會有一種想要跳下去的衝動。


  回廊盡頭是第三道石門,此時大開著,可以看到裏麵嵌滿石壁的燈台閃爍著豆大的光芒,如滿天繁星密布,燈台裏點的是人魚膏,一小粒即可千年不滅。


  石洞盡頭是盤旋上升的階梯,走過八十又一階後到達頂端,眼前瞬間開闊明朗。


  出口一條青石板路,兩旁亂石嶙峋草木稀疏,路盡頭是一片廣袤湖泊,湖底深不可測,四周湖水飛流直下將這座山峰圍在中央。


  湖上一條窄窄的白玉小道,道上覆了薄薄一層水,通向湖心的飛簷高樓,樓前青頂回廊連接兩旁矮殿,構成半個“口”字。


  湖心樓後層巒疊嶂,一座山峰屹立於雲深之處,山壁上刻著“雲中台”三個大字,山巔掩藏於濃霧重雲間遙遙不能見。


  日走月升,星子沉沉,湖泊透亮如鏡,太陰在湖中投下碩大微藍的倒影。風吹湖皺,足下從容,月影搖搖晃晃泛起波瀾,分裂扭曲。


  湖心島的邊緣坐著一人,峨冠博帶,黑白道服,白須白發在寒風中飛舞,一陣強風刮過,垂胸的胡子一下糊了滿臉,仙風道骨的姿態瞬間當然無存,那人將亂飛的胡子捋順了,繼續全神貫注地盯著湖麵。


  “夫子我回來啦!”蕭琅開心地跑過去,白玉小道上水花四濺,響起“啪嘰啪嘰”的聲音,子冉在後麵喊著讓她慢些走。


  沒有想象中熱淚盈眶的熱烈歡迎,也沒有香氣撲鼻的晚食,隻有無名子捋著胡子,十分冷漠又高深莫測地“嗯”了聲。


  “夫子你在做什麽?”看他手邊放著魚簍,手裏掐著一根釣魚竿,蕭琅好奇地瞄了眼魚簍,裏麵什麽都沒有。


  “昔有薑太公願者上鉤,今我無名效仿之。”無名子手中的釣線垂在湖麵之下,蕭琅撈起來看了眼,竟真的是魚鉤掰直了的模樣。


  她將釣線放回去,在衣裳上擦擦手,撇嘴道,“要學好歹也找個有魚的池子,坐在這裏裝模作樣……”


  “哎你這孩子……”無名子捋了把胡須,暗道疆景這熊孩子在公主府那等儀禮重地也沒學乖多少,說話還是這般氣人。.

  “夫子,讓您看的火呢?”子冉突然想起了什麽,急忙問無名子。


  “掐了,為師不在跟前,擔心火焰過盛燒了灶台,凡事都要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呀!”無名子振振有詞。


  “那咱們晚上冷食嗎?我還燉著湯呢!”子冉氣不打一處來,急匆匆地跑向廚房。


  “唉!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無名子指著子冉慌張的背影對蕭琅教導道,“你看看她、你看看她這副慌裏慌張的樣子,簡直不成體統!你可不要學她,這樣不得體!”


  蕭琅“哦”一聲,暗道,難道這就是您一臉冷漠地坐在這裏的原因嗎?


  夜幕降臨,蕭琅背著子冉悄悄地將疆德子和伏且放了進來,伏且雖然仍有百遍經要抄但也止不住他誇蕭琅“知書達禮,十分懂事”。


  四人在西殿圍坐一處等待開飯,子冉見兩人居然進來了便問是誰的主意,蕭琅趕緊說是夫子讓放進來的,無名子立刻否認,子冉狠狠地瞪了伏且一眼。


  待人到齊了,師徒五人圍坐在一起進晚食,伏且先問了蕭琅在齊國生活得如何,又問了她在路上的一些趣事,子冉嫌他話多卻也聽得十分入神。


  用完晚飯,子冉與伏且打打鬧鬧地出了陰陽洞去給陽宗弟子上晚課,疆德子去東殿整理最近的記錄,無名子與蕭琅去暖閣休憩說話。


  幾人將將離開無名子便忍不住細細問起蕭琅在齊國的所見所聞以及齊王所作所為,蕭琅還當他真能忍住,笑了他好一會兒才一件件地與他說了,無名子不時點頭相應,若有所思。


  “齊地應當至此,此事暫且不提,且說說你在東原又有何所聞?”無名子在手邊的尺牘上記了一筆,感慨自己年紀大了記性也差了。


  “我隻在伊邑待過,與容宣一起在‘容與逍遙’住了幾日,我觀他仇恨頗深,一時恐難釋懷。他不欲與東原王正麵對峙,想著進入公主府成為薑妲的門客,一心依附薑妲向上攀爬,薑妲確定是新王無疑,他這番作為倒也算得上是捷徑。”


  無名子點頭,似有些讚許,“國恨家仇既無可避免便看他品性如何,若品性端方則為助力,若人格不佳則易走歪門邪道。他主意不錯,隻是要避免操之過急,欲速則不達,動作太快反倒會引東原王疑心,你得空提點一番,著重引導,免其誤入歧途。”


  “已經提點過了,不知他聽進去沒有,我會密切關注他的,要不再去封信囑咐一下好了!”說著,蕭琅起身便要取尺牘寫信去。


  “你看你又著急忙慌的,年輕人啊就要沉得住氣……”無名子擺手讓她坐下,道凡事點到為止,過多幹涉反倒不美。


  此事說完,蕭琅問起濱海城的太極圖是何意,無名子反問她以為如何,她認為“無甚大用”。


  無名子捋著胡子笑哈哈道,“哎,話不能這樣說,用處還是有的,隻是非你想象的那般。”


  不是用來鎖龍脈的?


  那是何用?


  難不成底下真的有小怪獸?


  蕭琅托著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她想到一個答案卻又迅速否決了,無名子讓她盡管說,凡事皆有可能。


  “會不會和陰陽巫有關?我在齊國時見過幾個,在東原也見過,伏且師兄也曾寫信說在路上偶有遇見,容宣說東原那幾人還去萬儒總院打探過我的消息,我懷疑東原西夷的意外強勢與其不無幹係,他們隱藏深山多年,現在又跑出來做什麽,難不成他們與商王也達成了一致?”


  “啊,也不無可能。”無名子捋著胡須,思索片刻才說此事確實與陰陽巫有些關係。


  多年前,還是無澄子的鄢君算出鬼穀禁地又到了停駐期,位置剛好在雲中台下,他潛入禁地欲盜取一副卷軸,但三番五次搜尋皆一無所獲,禁地停留期隻有三日,他深諳賊不走空的道理,在禁地即將離開雲中台的前一刻盜取一本秘術卷軸逃脫,這卷秘籍剛巧是攝魂術。


  “攝魂術不是我們修習的金絲傀儡術嗎?”蕭琅撓撓頭,這種術法陰宗弟子都會,鄢君盜走了也無甚意義,傳言他盜走的可是一本禁書。


  “你看你,為師就知道你未好好聽課,金絲傀儡術隻是攝魂術的上卷,下卷講的是朱絲攝魂法,雙手拇指是白長了讓你看的嗎,為師教過沒有?啊,教過你沒有?”無名子撿起手邊的鞋子要呼到蕭琅身上去,蕭琅“噫”一聲躲開了,他險些撲了個趔趄。


  無名子穿好鞋子站起來,讓蕭琅趕緊睡覺去,他不想給她講故事了,“為師不與你說了,氣人!”


  “啊,夫子不要走……”蕭琅抱住無名子的腳不讓他走,又是撒嬌又是道歉,表示自己朱絲攝魂法很熟練,隻是一時忘記了,並不是她沒有認真聽課。


  無名子告知她明早檢查她課業,見她無所畏懼的點頭稱是才坐下來繼續和她說以前的事。


  鄢君逃走之後的第十一年,鬼穀禁地再次停駐,這次在齊國萬儒總院後山下,無名子奉師命進入禁地清點,發現隻少了那卷攝魂術,其他一概未動,但看鄢君翻亂的書格便知攝魂術隻是他倉皇逃脫時隨手拿的,他想要的並非是這種陰宗弟子人人都會的東西,看上去他並無所獲但又不甘心空手而回,於是偷走了攝魂卷軸,逃至深山建立了“陰陽巫”。


  “那他想盜走什麽?”蕭琅急忙問道。


  “他想偷……”無名子附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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