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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橫截星軌

  太極圖上方有一條極為閃亮的星軌,此時卻被一顆莫名出現的星子一分為二。.短的一截已完全消散,長的一截卻正從星軌結束的星子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已經快要接近斷口,待整條星軌變暗,這條星軌下應的那人便會立刻橫死。


  一條星軌是一個人一生的歲月,已經消散的是過去,尚在發光的是未來,能夠對現世和曆史產生重要影響的那些大人物的星軌無一不是格外明亮。


  這條星軌的主人必定是一位將要名垂青史的人物,已經消散的過往不過廿載左右,未來的路還長得很。此人應有近百年壽命,本應壽終正寢可如今卻被人斷了生路,看這橫斷星軌手法十有八九是陰陽巫。


  蕭琅一條條星軌數了過去,驚訝地“咦”一聲,這條星軌下應的正是小王子商服。


  王子服親自到蓬萊修一個廣場隻為截斷自己的星軌?


  難不成他因合縱之路受挫而心生厭世感,就連流芳百世的名聲也不要了隻為與陰陽巫合作一場自尋死路?

  這種尋死的方式倒是十分鮮見,有意思得很呢……蕭琅站在屋頂上想入非非,那條星軌仍在繼續走向灰暗。


  “大晚上的不休息站在屋頂上做什麽,趕緊下來睡覺去!”無名子與子冉從山下回來便瞧見蕭琅叉腰站在房頂上,白色的身影在夜幕下極為突兀,嚇得子冉險些喊出聲。


  聽到無名子一聲大喝,蕭琅趕緊溜下去爬窗滾進寢室,遮了屋中照明的連枝燈,乖巧的躲進錦衾裏。無名子在屋外又說了她幾句才離開,蕭琅捂著耳朵裝作聽不見。


  不多時隔壁也滅了燈,東殿一片昏暗,疆德子與伏且的身影相繼在殿前經過。蕭琅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盯著屋頂的雕花發呆,左思右想猜不透王子服到底想要做什麽。.

  假設王子服知道修建太極圖後星軌會被人截斷,此事便失去了深究的必要,想死之人總能想出理由和千奇百怪的辦法,這不過一場鬧劇罷了,追究的隻是王子服、商王乃至整個湯邑與陰陽巫的關係。


  但看無名子與疆德子半遮半掩的態度不應當是自戕這般簡單的事,極大的可能是有人欲致王子服於死地。


  太極圖的開端應當是有人告知兼任小行人之職的王子服商王欲招攬濱海城,督促其代表商王室與亓官城主和陰陽家交好,給他製造一個能夠合理進入濱海城的理由。


  其次告訴他濱海城本是模仿湯邑建造而成的,商王忌諱此地與湯邑太過相像,又有陰陽家坐鎮,萬一影響了湯邑龍脈改變龍氣流向致使濱海城成了新的龍氣聚集地,從而壯大亓官氏取代殷商就不妙了,那人會告訴王子服商王讓他想辦法改造一下濱海城的布局。


  濱海城隻有濱海大道可以做文章,其他地方房屋鱗次櫛比,若是動工必會勞民傷財,愛民如子的亓官城主一定不同意,畢竟這裏不歸商王管,做事也沒有那麽多顧及。


  隻要王子服答應下來,不管城中央是修高樓還是挖水渠,在濱海城上方的星軌都會被截斷。不知情的王子服必定會為了湯邑的安穩極力勸說亓官城主改變濱海城布局。


  至於城中為何是個太極圖,恐怕是王子服與亓官城主為了討好陰陽家所做的決定,濱海城在蓬萊山腳下又一向受陰陽家庇護,有示好的機會自然不會放過。


  若修建太極圖的原因當真如此,那麽哄騙王子服來濱海城的人又是誰?


  這人先要知道王子服的星軌在哪裏,而後假傳商王禦令破壞星軌。常人若想對他人不利多半要偷摸著來,總歸不能讓別人知曉,即便將來為人所查也找不到自己頭上。


  但此人卻一反常態的正大光明的下手,雖也是借刀殺人之法,可借的刀便是要殺的人,他若非不怕王子服找他報複便是恨透了王子服,顧不得他會不會報複自己,一心隻想讓他死,不僅如此,他還要讓王子服親手了結自己。


  此乃何等陰險狡詐之人!


  既通曉觀星之術,知道王子服星軌在何處,又能假傳禦令而不為人所疑,此人在商王室中要麽極受商王和王子服信任,常以傳令使身份出現,並與陰陽巫交好,要麽便於春官任職,執掌星象曆法,說話可信度極高,是十分權威的人物。


  這樣的人在商王宮有三人。


  一人為春官大宗伯,他掌管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禮,說話分量極重,他若說商王禦令如何如何,隻要不過分荒誕多半人都會信以為真。


  第二人為春官太史,他掌星象曆法,地位雖不如大宗伯但威望更高,他曾在蓬萊山修習過觀星術,與疆德子和蕭琅也算半個同門,陰陽家頒布的曆法亦是先交與他整理後再交給商王公布天下,商王室的各條星軌他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大宗伯作為春官第一人一向對作為屬下的太史十分照拂,若這兩人聯手欺騙王子服,完全不必與陰陽巫勾結,說出的話可信度之高由不得王子服不相信,但據聞這二人對王子服崇敬有加,甚至將其當做是商王室的唯一救星,怎會突然心生嫉恨倒戈相向要害其性命呢,難不成他們投靠了太子子辛,改為為太子服務?


  太子子辛便是除大宗伯和太史之外的第三人。


  商子辛之荒誕世間少有,若說遊戲人間卻又十分看重太子之位,一心想著商王趕緊退位好讓他上位。可商武庚剛過不惑,每日食肉飲酒逗弄幼妃,滋潤得不得了,怎麽可能現在就退位。


  即便商武庚想早早傳位與商子辛,自己退入後宮頤養天年,王子服也決不會同意,他不允許荒唐的商子辛成為下一任商王繼續敗壞國祚朝綱。聽聞王子服早已與宗室族親秘密商謀重立太子,新太子可以平庸無能膽小怯懦但不允許他像商子辛一樣無恥,傳言如此,隻是不知真假。


  許是這個秘密被商子辛察覺到,由此忌恨上了王子服,於是勾結陰陽巫斷其生路。


  這個動機十分明確,說法也過得去,隻是太過明顯和刻意,難免不令人生疑。而陰陽巫又給了商子辛什麽好處,他竟敢與“邪教徒”摻和在一起……


  蕭琅擁著錦衾百思不得其解,突然間又想到了東原與西夷異常強盛的國脈,那東西二王又給了陰陽巫什麽好處能讓鄢君這般幫襯?


  陰陽巫先是與東原和西夷聯手吞並各小國,“沉寂”多年後又突然出現,甚至能進入各國王宮走動,如今又攀上了湯邑商王室,難道鄢君欲將天下諸侯一網打盡,也要做那天下共主不成?


  可鄢君一肚子壞水兒,一心追求長生之道,這天下共主的位子萬萬不可讓給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蕭琅從床上跳起來想要告訴無名字去,但轉念一想這些事想必他早就知道了,自己再去說恐怕又要遭他一番嘲笑。


  她複躺下,揪著錦衾準備入睡,然而剛合眼不多時,恍惚感覺眼前似有亮光。


  蕭琅睜開眼睛,晨曦的柔光照著殿外湖泊與銀白的玉石地麵大亮,反射的光芒影影綽綽攀上了花窗,看模樣今日是個大晴的好天氣。


  蓬萊是最早日出的地方,但這日頭早得也太不近人情了,蕭琅哀歎自己昨夜七想八想睡不著,一不留神兒便浪費了大好時光,她扯過錦衾蒙住臉,假裝還是深夜。


  疆德子在外麵敲她的窗,一下不停地敲著,一邊敲一邊喊蕭琅起床,“疆景子起來了,天色大亮了,該上課了……起來了沒有?疆景子,趕緊起來練功了,疆景子……你是不是要我進去掀你衾褥你才肯起啊?疆景子你聽見沒有……”


  “別喊了!疆景子死了!”蕭琅咆哮一聲又將腦袋埋進錦衾裏,對外麵的聲音佯作未聞。


  “死了是嗎?”疆德子停手,將子冉喊過來,讓她將疆景子的“屍體”拖出來,子冉滿口答應。


  子冉是習武之人,手勁大得不可思議,她若說拖當真會做到,蕭琅趕緊跳起來說“起了起了”,房外的人叮囑她速度快一點,聽蕭琅應了聲才一起走了。


  蕭琅洗了把臉還是困得睜不開眼睛,一上午都一臉迷茫冷漠的表情,無名子檢查課業也自然沒有通過,於是罰她去山下陽宗弟子處跟著伏且和子冉練功。


  本以為陽宗師兄姊都像以前一樣好說話,不曾想子冉先行一步警告他們不許放縱蕭琅偷懶,由此一個比一個盯得緊,蕭琅被“折磨”得哭唧唧。


  這般約莫半月光景,已是進了臘月,山上一天比一天冷,稍下些小雪便結一層冰。


  某日雪霽後,“懲罰期”已過的蕭琅坐在廣場旁的大石頭上幫伏且看著新入門的陽宗弟子練功,個別新來的弟子看她是個小孩心裏便不太服氣,被她胖揍一頓後老實多了。


  伏且回來瞧見自己的學生鼻青臉腫的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少年卻被氣哭了。伏且嗬斥他哭哭唧唧和女人似的,這少年被揍過之後又挨了嗬斥,也是十分惹人同情。


  蕭琅躺在巨石上十分自在地翹著腿,子冉忽然一臉喜色地跑過來喊她,“疆景子,你猜猜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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