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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真相

  蕭琅正琢磨著,忽然有一隻藤鳥從窗外飛了進來,不偏不倚剛好落在床上,發出“撲”地一聲輕響。.

  她拾起藤鳥放在手心裏一掂感覺分量十足,裏麵不知放了多少東西竟這般沉。掀開尾羽瞟了眼,尾底下刻著一個小小的“宣”字,蕭琅一下高興地翻身坐起來,手腳麻利地打開機關。


  裏麵塞了三四卷竹簡,各個都死死地卡在藤鳥肚裏的機關卡口,蕭琅費了好大力氣才拆下一個。


  容宣怕不是以為這些卡口是塞竹簡的罷?


  她心裏嘀咕著展開竹簡,簡上刻滿了工整的籀文。容宣的信不管寫給誰都是一本正經、中規中矩的,但那份喜悅之情還是溢出了字裏行間。


  容宣與她說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己因三番五次在“節氣舞”上大出風頭贏得滿堂喝彩而為館主力捧,剛進臘月不久莞邑公主便親自邀請他為元日的國宴伴樂,對於一個樂師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尊榮,他雖然十分高興卻也擔心為東原王識破,心裏的緊張難以言喻。


  能得莞邑公主親自邀請說明他已經引起了薑妲的十分重視,若此次國宴上容宣依舊能夠大放異彩,想必他很快便可以成為公主府門客。


  東原王不擅音律更不愛聽琴,如此一來既能為未來合理發揮聰明才智找到合適的地方,亦能避免過分優秀而為東原王所疑,待慢慢贏得薑妲信任,能在她身邊說上幾句話,以容宣的本事定能成為莞邑公主無比倚重的幕僚。


  容宣這人年紀不大心思倒是玲瓏得很,隻可惜還是太過急躁了,才來東原一年有餘,大半年都待在伊邑,半個東原都未走完便急吼吼地進了公主府,以後出來可就難了,不了解東原各個地方的真實狀況如何能具有針對性地提出計策,靠想象嗎?

  看來這人根本沒有將我的話聽進去,以後有他好受的!


  蕭琅撇嘴,找出竹簡開始寫回信,一邊嘟囔著“這次再不聽話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一邊事無巨細地將東原各個重要城池郡縣的狀況寫下來。


  不料州郡太多,事情太雜,蕭琅除卻每日上課與練功便是坐在床上刻簡,連沉蕭都沒有去看望。如此一連七八日才勉強寫完,用了四五個藤鳥才全部寄出去。


  無名子說她管得太寬,蕭琅這般竭力襄助雖有用處卻也無異於揠苗助長,一股腦兒地將東西塞給容宣反倒阻礙了他自己的成長,治理一國要躬親實踐才行,看遍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才會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外部消息隻能當做輔助之用,過分依賴反而會蒙蔽雙眼,使目光狹隘。


  蕭琅滿口答應,以後再也不給容宣隨意傳消息了,無名子又叮囑她即便容宣問起來她也不能說得太明白,一件事十分,提點二三分即可,剩下的要讓他自己去猜才好。


  蕭琅雖點頭答應卻不置可否,這種明明知曉卻不點破、看著別人抓耳撓腮猜不出來的行為該是多麽惡趣味,自己為何竟會如此感同身受呢?

  此事很快便揭了過去,臨近年底,大半弟子已離山回家,山上隻剩下無名子師徒四人和不願回家的一些陽宗弟子,師兄姊在星術殿與無名子一同準備新年事宜,無所事事的蕭琅被打發到半山腰監視陽宗弟子練功。


  山上冷,蓬萊又在最北方,臘月的蓬萊山可謂是冷上加冷,門徒都縮在暖烘烘的屋子裏不願出門,唯獨沉蕭像沒事人似的頂風冒雪地站在院子裏練功,子冉見了天天誇她勤奮,順帶著罵懶洋洋的弟子散漫沒出息。


  少年們的自尊心十分強烈,如此幾次三番被拿來與一女子比較任誰也咽不下這口氣,漸漸地也都主動站到演武場,雖不一定有多認真但態度尚可,蕭琅頗感欣慰,時常在子冉麵前將這群弟子誇得天花亂墜,心中有數的子冉一個字兒也不相信,疆德子警告蕭琅再誇大其詞就抽她!

  已經來取過新曆的湯邑太史這幾日又來了,竟是才發現濱海城上方王子服的星軌有異,因此想求無名子想想辦法。


  伏且嗤笑他後知後覺,隻等他發現恐怕王子服墳頭的草都該有一人高了。


  太史唯唯諾諾不敢反駁,疆德子與他說濱海城太極圖下的陣法已著人破壞得七七八八,王子服的星軌正在慢慢恢複,對命途無甚影響但一場大病是逃不掉了,回去要好生照顧王子服。


  末了又囑托太史回去莫要多言亦或是實話實說,隻當蓬萊還沒有發現異常,王子服已是病入膏肓即可,因為他要讓蕭琅去抓城主府的那個細作。


  然而蕭琅並不想去,她想放長線釣大魚,將在北海郡附近活動的陰陽巫都揪出來,湯邑太史當即表示自己十分願意協助蕭琅,隻要他家小王子無恙他願意做任何事。


  看他這副信誓旦旦一心隻為王子服著想的忠誠模樣,蕭琅對他的疑心稍微消散了些,與他約好之後會書信來往,告知具體計劃。


  太史終於得到滿意的答案,這才放心回湯邑去了。


  疆德子笑蕭琅人不大胃口倒是不小,竟還想將附近的陰陽巫全都吃掉,小心撐壞了。蕭琅撒嬌賣乖地求他幫幫自己,疆德子立刻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吩咐蕭琅幹著幹那,自己躺在湖邊曬太陽。


  蕭琅幹完了活再去問疆德子可有甚好主意,疆德子懶洋洋地送她一個字,“無”。


  蕭琅臉上笑嘻嘻地走了,扭頭就找子冉告了一狀,子冉怒氣衝衝地將疆德子一腳踹進了湖裏,毫無防備的疆德子一直沉到湖底才爬上來,威脅蕭琅要收拾她。


  不出幾日便到了除夕,夜裏無名子與疆德子並蕭琅在雲中台上守歲,伏且子冉在山腰與留守的弟子一起。去歲雲中台隻無名子一人,轉動沉重巨大的星盤時閃了老腰,今年他將此活交給疆德子,他負責指導疆德子怎樣轉、轉至何種角度,蕭琅負責在一旁拍手鼓勵。


  不出所料,疆德子在轉動最後一下時未曾想到角度竟這般刁鑽,因而未能及時收手,一下被迅速轉動的星盤將左臂拉得脫臼,無名子將鍋甩在了蕭琅頭上,怪她鼓勵的聲音不夠響亮。


  蕭琅一臉茫然地包下了疆德子的雜活,度過了一個十分勞累的新年。


  新年過後,蓬萊的雪越下越大,星術殿前廣場上的積雪已漫過小腿,蕭琅得空便躲在屋子裏睡覺,晚上不肯睡白天不肯起,如此囂張了幾天後她突然想起容宣給她寄的信她才看了小半卷,趕緊又翻了出來。


  蕭琅找疆德子幫自己把藤鳥拆了取信,疆德子抬起手臂斜睨著她。蕭琅了然,立刻滿臉堆笑地上前幫他捏手臂、按肩膀,乖巧得不得了。


  如此忙活了一整天蕭琅如願拿到拆好的藤鳥和信件,她笑嘻嘻地向疆德子道謝,在門外反手將門鎖掛上了,叉著腰罵他厚顏無恥。疆德子氣得要打她卻被她鎖在了屋裏,直到伏且聽到他在屋裏捶門的聲音才將他放出來。


  容宣告訴蕭琅的第二件事便是扣押在伊邑司寇府的少年與孩子都被放了出來,鍾離邯在公主府打聽到的消息是有人向東原王報信說疆景子已經回蓬萊了,如今人盡皆知疆景子已不在外走動,各路人馬都撤了回去,因此借口關押的難民子嗣也放走了。


  由此看來,司寇府羈押孩童的目的並非是詔令上寫的那般感人肺腑,其實就是為了抓到蕭琅。


  然孩童被放歸不久之後,容宣又聽“容與逍遙”的酒客議論起此事,道被放走的孩子其實寥寥無幾,都是有家人的,而那大批孤兒卻不知去了何處,並且伊邑城中最近少了很多小乞兒,有人猜測小乞兒的去向與孤兒難民的去向一致,或許都是被司寇府抓去或殺或留用了,隻是目的未明。


  蕭琅看後琢磨了一番,各國王室是有收留孤兒養作死士與刺客的習慣,難不成這些孩子也是被抓去做了死士?但流民中孤兒數量巨大,王室死士刺客組織中的成員數量極少,多的時候不過兩三百人,少的時候才幾十人,如何能容下這幾百號人,若是落選了又為何不見放歸的蹤影?

  她又翻開第三個卷軸,裏麵的內容應當是莞邑公主邀請容宣於國宴上奏琴之後的事,他受邀進入公主府為莞邑公主奏琴,卻無意中發現薑妲的貼身侍女竟然是吳先生手下的那個青衣女人,公主府素與陰陽巫來往密切,那個名叫“殷碧”的青衣女人便是負責給薑妲和陰陽巫傳遞消息之人。


  既然殷碧是莞邑公主的侍女,那麽與她一起逃脫的幾人也與東原或是薑妲脫不了幹係,看來當初確實是自己猜錯了,除吳先生以外的人都是真正的東原人,吳先生被關押後並非無人能救,而是殷碧等人根本不想救他,自己那一番“西夷人冒充東原人”的推論正中殷碧下懷,說起來她倒是幫了東原一個大忙,將東原從這一池渾水中撈了出來。


  此時再提及此事蕭琅唯有歎息,隻怪自己想得太簡單,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她合上竹簡,太息一聲躺在床上,剛翻了個身便聽見外麵響起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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