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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蠢鹿

  不等響聲徹底,此間軍帳便被人自上方一分為二當頭劈開。龍非左右手並出將薑妲與容宣推向一旁,右腳挑起橫置於地的銅戈勾向不速之客。


  戈刃與肩甲相擊迸起一串火星,龍非瞧見那人用黑布罩了頭隻露出一雙眼睛頓時失望地“嘖”了聲。來者也不說話,手中短劍勁道鏗鏘卻無習慣性的呼喝之聲,一言不發地攻向薑妲,無奈銅戈作祟使他一直無法近身,隻能與龍非纏鬥於一處。


  軍帳倒塌的動靜太大,不必薑妲高聲喊人駐紮於數丈之外的東原兵士便執戈向這邊圍過來,孰料半路竟衝出好些黑衣罩頭的人,將兵士一一阻於丈餘之外。


  四周的帳子裏依舊亮著燈,不知是路遠未聞此處打鬥聲還是充耳不聞以求自保,竟無一人出帳查看,更無一人前來幫忙。


  容宣護著薑妲往商王帳中跑去,身後黑衣人窮追不舍,他邊跑邊喊,“有刺客欲殺陛下!有刺客,欲殺陛下!”


  前方商王軍聽見容宣驚慌失措的呼喊聲一下從帳中湧了出來,果真看到一群黑衣人圍在王帳附近,遂口呼“保護陛下”紛紛攻向前去,圍困黑衣刺客。


  竟有人刺殺商王?這還了得!


  先前縮在帳中的諸侯也跟著鑽了出來,手舞足蹈地指揮著自家兵士協助王軍擊殺刺客,口中喊著保護陛下卻無一人當真上前,隻是麵部表情看上去一個個比薑妲與容宣還要驚惶不安。


  諸國兵士與黑衣人混戰,商王從帳中走出來,瞧見外麵一片刀光劍影不禁有些驚訝。薑妲趁機上前擋在商王前麵,讓他趕緊進帳,萬萬不可再出來。


  正說著便有一名黑衣人迎頭砍來,薑妲驚恐地閉上眼睛卻固執地護著商王不肯離開,幸好一旁的容宣舉起晌午烹肉的鼎替她擋下了這一擊,刺客為後來的王軍一戈斃命。.

  眼前這一幕引起商王心中百般感觸,薑妲的舉動著實令人驚訝,仔細一看此女子雖貌美而不淩厲,雖嬌弱而不做作,比起宮中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別有一番滋味!隻可惜竟做了東原的國君,若是將她接到宮中,單憑她這般臨危不懼的膽色性情定然要比那些個隻會撒嬌討好的後妃夫人更有趣,更喜人。


  商王趕緊邀薑妲與容宣入帳躲避,這兩人救了他的性命,若不犒賞一番定會為天下人所恥笑,遂擬禦令欲賞賜薑妲與容宣。


  薑妲急忙推辭,隻道勤王本就是諸侯職責所在,不敢論賞,如此這般商王越發欣賞她,兩人像是相熟老友般坐在一處閑聊,東原與商王室之間的關係竟難得融洽。


  未至天明,帳外刺客已四散逃走,隻留下一地屍體,未能抓獲一個活口。龍非很是失望的與薑妲抱怨說那領頭的功夫不錯,可惜不知是誰,白白讓他跑了。商王立刻許諾會派人搜尋此人,一經抓獲便送給龍非處置,一聽此話龍非心裏有些說不出的奇怪。


  既然未留活口便也免了審訊一項,商王命人清掃刺客屍體,一律扔進密林喂食野獸。以往經曆的刺殺太多,商王也不甚在意這次的幕後主使又是誰,他相信自己是真龍天子,自有上天庇佑,操心太多倒不如及時享樂。昨夜的變故並未打擾到他狩獵的興致,清罷刺客屍體天色將將露白,晝伏夜出的走獸尚未歸巢,正是入林狩獵的好時候,狩獵結束後應當快到晌午,剛好可以用新鮮獸肉設宴饗客。


  西夷王一行人依舊沒有回來,商王吩咐諸侯先行狩獵,一邊狩獵一邊尋人,免得耽擱太多時間。薑妲卻擔心天色昏沉,密林中更是晦暗不明,若是狩獵過程中因為視線不佳出現意外傷人該如何是好,商王不甚在意地道狩獵本就是與野獸搏擊,圖的便是爽快血腥,一不小心出現什麽意外那也是在所難免的。


  聞商王這般說辭,諸侯心裏不知該恐慌不安還是該幸災樂禍,莫看此時商王針對的隻是西夷王,一旦進了林子誰是第一個倒黴的尤未可知。


  在場之人各懷心思,有人突然看見密林出口處隱約有人影晃動,難不成是西夷王一行人獵熊回來了?

  有好事之人湊上前去,定睛一看當真是西夷王與中行弼,兩人胡服整齊地騎著馬,臉上未見疲態,身後隨行兵士十數人扛著一根粗木,木上綁縛著一隻一人多高的棕熊,個個步履沉重。


  西夷王不僅安然無恙還成功獵得羆,諸侯本欲道賀但見商王的臉色很不好看遂無人敢吱聲,場麵一度死寂,千百雙眼睛都盯在西夷王身上。


  “陛下,寡人應召獵得一隻羆獻給陛下,不知陛下喜歡否。”


  說著,西夷王抬手示意兵士獻上獵物,兵士口中呼著號子,一齊用力將棕熊遠遠擲於商王車駕前。棕熊落地怦然巨響,揚起大片塵土,嗆得眾人急忙以袖遮麵,咳嗽聲此起彼伏。


  “實在太放肆了!”寺人璞遮臉怒罵西夷王。


  棕熊落地,粗木滾落一旁,緊接著又滾出三四隻公鹿,寺人璞剛要誇西夷王懂事卻見那些鹿隻有頭身,四肢全然被人砍了去,露著血淋淋的骨茬,他害怕地驚呼一聲,急忙掩麵不敢直視。


  “陛下,寡人與中軍佐獵熊時偶遇一隻鹿,這鹿蠢得很,在寡人與眾位將士的包圍裏橫衝直撞,結果折了四肢再也逃脫不得,為寡人手到擒來。這林中的鹿養得是膘肥體壯,卻個個自尋死路,當真是蠢上天了,哈哈哈……”西夷王指著殘鹿說著故事,笑得開懷而響亮,中行弼與隨行兵士附和大笑。


  西夷王等人的熱鬧與商王和眾諸侯之間靜如死水的凝重對比十分鮮明,商王臉色紅得發黑,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隨時都會暴怒殺人,諸侯麵麵相覷,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薑妲暖場笑道,“西夷王果真貴人自有天助,入林一夜不僅安然無恙還獵到了熊羆,可謂金歲秋獮最勇猛的壯士,隻是這鹿模樣雖難看了些但也終究是鹿,西夷王乃是獻鹿第一人,著實令人佩服。”


  聞她所言,商王臉色稍微好看了些,心中暗罵西夷王“田舍奴,母婢也”。


  龍非緊接著抱拳遙遙一禮,“中行軍佐技高一籌,龍非佩服!”


  中行弼冷嗤一聲,對龍非的讚譽渾不在意的模樣。


  “東原王不何必謙虛,林中母鹿多得很,想必以貴國容相的本事定能鶴立雞群拔得頭籌。”西夷王瞟了薑妲一眼,又瞟了眼容宣,縱馬往西夷的軍帳走去,他道,“寡人年紀大了易乏,便不與後輩們一爭先後了,諸位請便。”


  說罷便鑽進帳篷不見蹤影,中行弼命兵士保護大王,自己卻並未回營,看架勢是想與眾人再戰群獸。


  照西夷王的意思豈不是誰上場狩獵誰便是他的晚輩了麽?燕趙二王都是發須皆白已過花甲的老王,自然不會受這般氣,即使腿腳利索得很也自稱腿腳不便不欲參與狩獵,命同來的子孫宗室等代其前往。


  魏吳亦是年輕力壯的新王,的確是後輩無疑,因此不甚在意西夷王的挑釁。唯獨剩下一個商王十分尷尬,他若不親自上場此次狩獵便沒了應有的意義,可上場又白白比西夷王矮了一輩,心裏不免糾結與憤恨。


  寺人璞在商王耳邊私語了幾句,商王眉頭一蹙又一展,終於點頭答應,揮手宣布秋獮正式開始。


  眾位胡服獵人駕車衝進密林中,林間一陣塵土飛揚,身形亂晃。


  密林很小,南側又是一片曠野,逐鹿原乃是王室獵場,投放的野獸多半都聚集在林南曠野上,即便跑入林中也會為人驅趕至曠野供商王與諸侯狩獵。


  龍非與容宣騎著馬不緊不慢地在林中走著,東原兵士早就衝了出去,四下圍捕獵物往他二人這裏驅逐。中行弼自後方策馬上前,斜睨著容宣問其敢不敢單獨與他比試一番看誰獵得的野獸最多。


  “就賭你我二人的性命,誰輸了誰便將小命留下!”中行弼盯著容宣狠狠一握拳,好像手中已經握住了他的性命。


  “好,一言為定。”不等龍非說什麽容宣便迅速答應了下來,言辭爽快得令中行弼刮目相看,不禁對他有些佩服。


  龍非急得跳腳,口中直嚷嚷,“你一個念書的和他比什麽……中行弼你也忒不要臉了,我家容相說到底也不過是文弱儒生,怎能與你一個習武之人比狩獵,我看你是存心要禍害我家容相,你過來我與你比,誰輸了誰就是孫子!”


  中行弼指著四周一圈圍觀的人冷哼,“你家容宣親口答應與我比試,他們可都看見聽見了,聽聞容相乃是儒家出身,儒家最重視信義,你若是反悔我也不強求,隻是往後容相的名聲威望恐怕會一落千丈,東原上行下效,百餘年基業終將毀於一旦!”


  “簡直胡說八道,危言聳聽,駭人聽聞……”龍非指著他鼻尖罵道。


  “我並未反悔你又何必激將,儒家射藝對於判定課業成績至關重要,我雖不如你身強體壯但自詡射藝不差,”容宣將身子探過去,小聲與他說道,“我十分喜歡中軍佐的提議,寡君剛好缺一份繼位大禮,如此便由中軍佐送上罷。”


  兩人說罷策馬往林南曠野飛馳而去,容宣的馬跑得稍慢些,中行弼不無恥笑的回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容宣不知跑到哪裏去了,聽見身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中行弼回頭一看卻是龍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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