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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兩廂針對

  鍾離邯聽聞容宣要上街也要跟著去,他與蕭琅想的一樣,容宣不方便顯露武功,蕭琅已被封了經脈,若是碰上意外那季子桑保準兒是第一個跑路的,還是帶上他更方便一些。


  蕭琅報複似的冷笑一聲,“哦豁~主仆情深了嘞,不是讓你來西夷你卻推三阻四不肯來的時候了,有未婚妻了不起哦……”


  “少主您看她針對我……”鍾離邯無比委屈地將臉埋在容宣肩上,未料對方竟一把將他推開,有些不可思議地打量著他,“你做甚?男男授受不親!”


  “龍非與他說會撒嬌的孩子更討喜,比方說龍非上次扯斷了九霄環佩一根弦,和你說了幾句好話你便不再與他計較。我卻是不信你會不與龍非計較,旁人但凡碰一下九霄環佩你都恨不得打飛那人腦殼更何況扯斷一根弦,怕是龍非過分誇大了來騙阿邯的!”蕭琅嫌棄地撇嘴,似是自言自語道,“好看的人撒嬌是撒嬌,難看的人撒嬌是作妖~”


  看來阿邯還真是得罪了疆景子,否則也不至於如此嘲諷。


  容宣很無奈,鍾離邯那張快嘴連蕭琅都敢得罪這世上還有他不敢做的嗎?雖無奈卻也仗義地幫鍾離邯解了圍,心中暗想,龍非這人得好生收拾一番,自己時常言行無狀不說還教壞鍾離邯,本就不單純的兩個人湊在一起越發荒唐!

  季子桑瞧見蕭琅當真跟了來心裏頓時有些不安,他低頭作揖時總感覺蕭琅的視線如針芒般刺在他的脊梁上,這眼神鋒銳無比,似乎已刺穿骨頭直達心底最深處,將他心裏那些不可言說的小伎倆一一看穿。蕭琅微笑著說了一句“免禮”,聲線如此溫和聽在季子桑的耳朵裏卻如同隆冬冰水傾瀉而下,汗毛瞬間倒豎,冷汗浸透裏衣。


  此人心中果真有鬼。


  蕭琅與容宣對視一眼,達成共識。


  鍾離邯對這二人眉來眼去瞞著他胡作非為的行為表示十分不滿,好像他是個外人似的!

  渭邑市上十分熱鬧,不比東原人懶散,進了臘月便收拾鋪子回家窩著靜候臘祭與元日,西夷人卻會一直忙碌到大除這一天,看過了大儺才肯回家歇著等待新歲元日。


  季子桑與蕭琅在前方走著,他猶自鎮定地向蕭琅解說著渭邑的風土人情,無比心虛而又試圖以不間斷的閑聊做掩飾。


  蕭琅曾在渭邑待過數月之久,雖未了解頗深卻也將各處角落摸得清楚,故不想聽季子桑不住嘴地嘮叨,臉上尷尬而禮貌的微笑越發僵硬不耐。


  容宣與鍾離邯跟在後頭數尺外竊竊私語。容宣看季子桑十分礙眼,他與蕭琅之間的距離太近都快要貼在一起了,那本應是自己的位置,這人竟敢沒臉沒皮的鳩占鵲巢,實在可惡!


  鍾離邯勸他要大度,莫要太小心眼,對方不過是略盡地主之誼罷了,何必斤斤計較。容宣冷笑著白他一眼,嗤笑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回頭幫忙提親的事便就此作罷。鍾離邯不敢相信這人變卦如此之快,一日之內竟一變再變,真真是出爾反爾、睚眥必報!

  一行人至茶肆門前,季子桑提議前去歇腳,此處茶肆地段極好,乃是南市最為熱鬧的地方,坐於二樓窗前可將南市與北坊大半風貌盡收眼底,坊市之間寬敞而熙攘的渭邑道亦是看得無比清晰。


  今歲烏孫十八部與義渠都換了新族長,新族長曾表示欲元日往西夷納貢,臘祭之後西夷王便整治渭邑城民出行為烏孫與義渠的納貢車馬讓道,免得來時秩序混亂讓外族人看了笑話。然而今日已是大除卻仍不見其車馬行蹤,街上往來行人無不小心翼翼貼著渭邑道兩邊牆角走路,道旁人來人往,大道中央空空如也。


  四人在茶肆稍坐片刻便聞王宮方向傳來鍾鼓之音。季子桑一拍巴掌,十分懊惱地解釋說此乃大儺開場的奏樂,他竟將此事忘了。


  街上人群已開始流向王宮前廣場,蕭琅容宣等人急忙跟上,去到廣場時已是人滿為患,幸好儺巫站的台子高,幾人遠在人群外也能看得見。


  後麵的人興致衝衝地往前擠,幾人本想遠離人群卻反而被四周熱情洋溢的城民擠得越發往人群深處去。容宣趁機將蕭琅拉到身邊來,任由人群將季子桑與他二人分開,鍾離邯本就與季子桑站得近,如此也被人群擠到了季子桑的一側,隻好眼睜睜地看著容宣與蕭琅毫不留情地拋下他,隻留給他一對倏忽消失的背影,一時間被這二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西夷王與太子站在樓上向下觀望。西夷王捋著胡須得意於如此盛況,季無止一眼便瞧見了藏在人群裏對笑耳語的容宣與蕭琅。他眉心一蹙,眼神立刻冷了下來,立於一旁的寺人不知他怎地突然變得如此陰森可怖,頓時嚇得不敢說話,垂手立於一側直冒冷汗。


  “那季無止許是看到了你我二人,你看他臉色都變了。”容宣說話的語氣不無嘲諷。


  蕭琅趕緊與他拉開距離,有些心虛地抬頭看向季無止。對方恰好也在盯著她,一臉冷漠的表情,尖刻幽邃的眼神看得蕭琅毛骨悚然,她趕緊收回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你怕他做甚,有我在他不能將你如何。”容宣將她拉回來攬住她的腰,也抬頭望著季無止,對方見他看過來便露出一個極其不屑的冷笑,將目光移向了別處。


  蕭琅複仰首望去,季無止正看著下方高台上起舞的儺巫,臉上的笑容陰涼幽鬱,全然不似從前那般和煦明朗,仿佛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今日乍然相見令蕭琅心情陡然大變,先前觀大儺熱鬧的心思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想盯著季無止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卻又害怕看到他,隻好竭力將心思與目光放在眼前熱鬧而激烈的儺舞上。


  蕭琅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台上色彩斑斕的儺巫腦海中卻是一片紛亂,什麽都沒有想,亦是什麽都沒能入眼。容宣見她這般魂不守舍的模樣便在心裏輕歎了一口氣,笑著說“十分沒意思,咱們回去罷”,蕭琅不免詫異地看他一眼,並未多言,隻乖巧地跟在他身後擠出了人群。


  季子桑滿心狐疑地瞄著不遠處容宣與蕭琅相攜離開的背影,意味深長地問了鍾離邯一句,“你家容相與疆景先生……貌似交往甚密……”


  鍾離邯心裏一緊,立刻傻乎乎地撓著後腦勺笑道,“嗐!公子許是不知,當年容相還是太女食客時便與借居太女府的先生相識,兩人三四年前同為寡君太女傅,如今又是丞相與王師,也算得上是同僚,又是一舍近鄰,關係和睦些也是應當的!”


  疆景子竟當真做過東原太女傅與王師!


  陰陽家疆景先生現身東原的消息早些年便已傳遍九州列國,眾人隻當她是照例出世遊學長見識,廿餘載前疆德子也曾於九州之上四處行走,門生遊學是各學派傳承已久的慣例,因此也不覺有異。至蕭琅入住太女府時才引起一眾羨慕與嫉妒,多恨東原王與東原太女的動作太快了些,竟也能捕捉到陰陽家詭秘不定的行蹤並將其邀入太女府中,豈非近水樓台,實在令人眼紅不已!

  但隨著蕭琅的消息漸漸沉寂,容宣的名號越來越響亮,列國諸侯的目光已全然為異軍突起的容宣所吸引,漸漸忘記了蕭琅的事,隻一心關注這個一鳴驚人的儒家弟子。世人隻知東原太女右傅便是如今的容相,蕭琅為太女左傅的消息雖有所耳聞卻難辨真假,就連放在東原朝中的探子都不敢確定。薑妲即位後又莫名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王師之職,因並未點明是何人居之遂以為是容宣身兼丞相與王師雙職,不曾想竟是蕭琅坐了這個位置!

  若是問得其中緣由必是大功一件,季子桑瞬間興奮起來,立刻追問鍾離邯,“哦?疆景先生為何做了太女傅與王師?”


  “這……”鍾離邯有些猶豫,他思忖良久方說道,“這話公子可萬萬不能說與他人聽,免得疆景先生知曉了不高興。”


  季子桑連忙擺手否認,“這是自然,我不是那等多嘴多舌之人,隻是好奇罷了,若是不方便隻當我從未問過也好……”


  “其實並非甚秘密,不過是疆景先生她……”鍾離邯壓低聲音與他竊語了一番。


  季子桑聞言一愣,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鍾離邯,卻見對方一臉正直的模樣不像是在胡說八道,他也隻好“哈哈”幹笑兩聲裝作已經信了鍾離邯的話,心中卻暗罵他油嘴滑舌,表裏不一。


  此事待一眾人等回到館驛鍾離邯便立刻說與容宣和蕭琅聽,容宣雖有心怪他嘴太快,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給季子桑聽,卻也好奇他最後到底與季子桑說了甚竟令那人如此不滿。


  “我說疆景先生那時候手頭有點兒緊,迫不得已賣藝維生。”鍾離邯很委屈地撓了撓頭,“我說的是實話啊,您也是知道的,偏偏就他不信……”


  不待蕭琅怎樣容宣趕緊抱住她的腰示意鍾離邯快走,鍾離邯見勢不妙“吱溜”從門縫裏溜走。


  蕭琅氣得手抖,“我賣你個蚌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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