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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獵戶人家

  越向東走天氣越好一些,蕭琅算的沒錯,未至蒼茫雪嶺時已是風雪盡息,其後天朗月清陽光明媚,若是嶺上無雪的春秋時節倒是十分適合登高眺遠。


  蕭琅丟了照身帖住不得客舍,兩人隻好在雪嶺下的一獵戶人家借住了一宿。這家獵人夫妻十分熱情,晚上熬了極濃的羊湯為兩人驅寒,湯中大塊的羊肉煮得綿軟香醇,熱湯椒味辛辣,十分味美。


  她捧著盛滿熱湯的碗慢慢嘬著,坐在一旁看容宣與那獵人閑聊。家中婦人見蕭琅對這湯很是喜歡便不停地給她撈肉盛湯,生怕她餓著渴著。西夷人說話劈裏啪啦像倒豆一樣幹脆利落而又語速飛快,容宣一口純正雅言娓娓道來,兩人兩種語言竟也能聊得十分開心,蕭琅隻偶爾能聽懂幾個字,對方說得長了她便一頭霧水。


  不知那獵人說了句什麽婦人在一旁笑起來,容宣紅著臉搖了搖頭說“尚未”,而後獵人與他耳語了幾句,他的臉一下紅到脖頸,隻頻頻點頭卻不說話,末了一手捂著哭笑不得的臉一手不停地擺著。婦人轉頭看著蕭琅說了一句話,容宣點頭稱是,與婦人解釋說蕭琅身體狀況不佳,一時經不起折騰。


  蕭琅端著碗一臉茫然,心裏無比好奇這三人到底說了些什麽,怎地忽然引到了自己身上?

  三人聊到半夜才意猶未盡地住了口,婦人鋪好床便喚蕭琅二人去歇息。這屋中極冷,獵人家中貧苦置不起炭火,隻能在房中一架破鼎中燒些木柴取暖。但婦人又說燒柴得敞牖,可不能關門堵窗地燒,遂將牖上木板開了一條縫隙。鼎中火苗本就不旺,開了木板更是涼風陣陣,蕭琅在衾裏縮成一團,恨不得將手邊暖融融的容宣抻成一張衾裹在自己身上。


  容宣瞄著她似是已經凍僵的嚴肅臉不禁笑出聲,轉過身來抱住蕭琅,“方才你還梗著脖子趕我去外麵睡,就該凍你一宿你才知道我的好。”


  蕭琅乖巧地鑽進他懷裏,好奇地問他那會兒這家君子問了些什麽問題,瞧他臉紅得跟鼎裏的木柴似的。


  容宣聞言便悄悄地紅了臉,卻故作鎮定地道,“這家兄長問我這年紀做父親了沒有,我說沒有。他又問我是否新婚燕爾,我說是。兄長說新婚正是情濃時,應當盡快生個孩子才是,我說回去這就生。兄長懷疑我是那種體虛氣弱的文士,我自是絕無可能承認!阿嫂又問你是否體虛多病不易有孕,我說……哎呦!”


  他話未說完便被蕭琅一頭撞下床,蕭琅喉間一句罵人的話險些脫口而出,坐在床上瞪了他好一會兒卻不知該說什麽。容宣一臉無辜地揚首看著她,看得蕭琅也跟著紅了臉,她衾被蒙頭一蓋,躺下轉過身去麵朝牆壁不再理會容宣,似是嗔怒地叱了一句“滿口胡言,胡說八道”。


  容宣卻是無聲地笑了,極為開懷地模樣,他抹黑爬上床摟住蕭琅的腰,對方將他的手拍開他再放上去,將他推開他再貼上去,如此幾次三番終是妥協由他“為所欲為”。


  翌日淩晨,容宣與蕭琅摸黑起身,就著院外積雪擦了把臉,在枕下放了些銀錢便去院裏牽馬預備上山。未料獵戶夫婦起得更早,兩人亦是要上山去,四人遂結伴同行。


  獵戶得知蕭琅二人要翻過雪嶺去往南北官道便主動為二人帶路,指了山上一條近道,自官道往前行百二十步往東一拐便是,後麵的路雖不如官道寬敞好走卻節省半數時間,隻是途中可能有雪窟,行路要多加小心。他將幹糧給容宣背上,又削了兩支木杖用來試探前路是否下陷,非要將容宣與蕭琅送上官道才肯離開。


  容宣與獵戶在路上又聊了起來,容宣試探地問他若是東原亦或趙國兼並了西夷且推行不同的法令他是否依舊願意安居於此成為東原或趙國的國民,還是會像其他人一樣遷走,固守自己西夷人的身份而不遵新令。


  獵戶目光茫然地想了想,說了一長串話。


  容宣聽後若有所思,看向蕭琅的眼神裏有喜色浮現,蕭琅嘴角一勾,微微頷首。


  獵戶與容宣相談甚歡,說自己年輕的時候曾去過東邊的宋國,很是繁華。容宣盛邀他“一起去東邊走走看看”,他歎息自己年紀大了不愛遠行,道以後有機會讓兒女替他去。


  三人行至官道口本應分別,獵戶又依依不舍地往前送到岔路口方欲作別離去。


  容宣摸了摸袖袋,發現自己並未攜帶任何信物,遂借蕭琅一件用用以做回報的憑據。蕭琅想了想,自囊中取出一支紫花蓍草贈與這位獵人,稱容宣是東原伊邑“容與逍遙”的琴師,名伍瑾,若有意到東原來亦或遇到難處盡管去酒肆尋人,必有回報。


  “不要不要不要……”獵戶急忙擺手,隻道是粗茶淡飯談不上報答,用不著千裏迢迢尋甚回報。


  蕭琅卻非要他拿著不可,又道,“你聽我一言,近日將有一人自東方而來,腿腳不甚靈便,路過貴府時你且救他一救,此後必有大福。”


  獵戶一愣,問了容宣一句話。容宣笑著搖了搖頭,叮囑他紫花蓍草切勿丟棄,需好生保管。獵戶十分嚴肅地點頭,發誓會像傳家寶一樣珍藏著。


  蕭琅見他這般模樣一下被他逗笑了,再三叮囑他勿忘救助那個大福之人,但是她今日說的話切勿要說與那人聽。獵戶一一應了,又教二人如何以木杖探路,看著容宣與蕭琅一路走得安穩他才放心離去。


  待獵戶走後,容宣問蕭琅“大福之人”是誰,蕭琅笑道,“此人你馬上便要遇見了,他也是你的大福之人。”


  這般回答令容宣越發好奇,卻聽蕭琅反問他獵戶對他的問題是如何回答的,一路上兩人又說了什麽,方才獵戶又問了他什麽……好奇心比容宣還重。


  “我試探他是否願意接受別國法令的管製,他說是哪國人於黎庶而言不過是一枚照身帖的區別,隻要大王不禍害百姓黎庶對他們來說是哪國子民都無所謂,他從前是晉國人,亦非地道西夷國民。”


  蕭琅點頭回道,“寡民小國為大國頻頻兼並,國民照身帖與戶籍更是時常更換,如此冷然的態度倒是意料之中,若是世代西夷國民可未必會這樣灑脫,越是大國國民越是心高氣傲,短時間內很難接受改換國名戶籍的現實。你上次與衛羽說的那些策略聽上去十分簡單,但當真實施起來卻難得很,燕趙更是本土國民占絕大多數,東原律的推行少不了當地官僚的輔助推動。”


  “民心各自分散究其根源便是分封諸侯造成的,商王室尚未衰落時列國便已各自為營,國民畫地為牢,隻知國名而完全忘記本身皆為商朝子民,若我稱帝頭等大事便是取消分封,九州盡為一家,不以疆域遼闊為異國他鄉,子民盡作一戶,不以語言不通為異族外人。”容宣自覺這辦法於抑製分裂攻訐而言甚佳,隻是其中又有不妥之處,“可若是有人立了大功,國中爵位已不足以嘉獎可如何是好?置若罔聞豈非令人寒心?可若是分封便是重蹈覆轍……”


  “那你就學學薑妲,像胥太師這般德高望重賞無可賞之人便封他一個虛高的爵位,無甚權力卻處處高人一等,無論是王候伯子男也好公候伯子男也罷,不過是個稱號而已,明褒暗貶明升暗降……總之這種事你擅長得很,說到底無非兵權二字,禦下需得扣得住兵權與聲勢。”


  “此話夫子曾與我說過,隻是……”容宣頓了頓,琢磨了好一會兒方說道,“隻是我感覺你的話不像是在誇我,倒像是在罵我慣會陽奉陰違、虛與委蛇……”


  蕭琅一拍手,高興道,“你看,這便是明褒暗貶明升暗降呀,你以為我是在誇你遂十分高興,其實我是在罵你,但你聽來卻挑不出錯誤!”


  “我聽出來你是在罵我了。”容宣白她一眼。


  小路進入一片林中,按獵戶的推斷走到這片林子便算是行程過半,晌午前若能出林天黑時必能到達官道,此後可暢行無阻,最晚明日下午即可出關到南北官道上。


  蕭琅牽的馬前蹄踩碎了薄薄一層雪,一下踏入雪窟中,幸好她眼疾手快將馬頭連同前身拽向一旁。


  洞頂積雪簌簌墜落,露出底下黝黑光滑的深洞,洞中積雪裏露出鮮紅一角。容宣伸著木杖探了探,這洞算不得很深,但要爬上來也十分困難。他將紅布條挑上來,觸手柔滑,乃是上好的綢緞,邊角參差不齊,細長一條係在一根樹枝上,許是原本插在雪地裏的,後來被頂部墜落的積雪壓歪了。


  布條上有一烏紅的字,“救”。蕭琅拿過來摸了摸這字,又放到鼻尖嗅了下,略微詫異地道,“人血,下麵有人?”


  容宣想下去瞧瞧卻又怕走空,遂用木杖敲了敲石壁,揚聲喊了一句“可有生者否”。


  洞中聲音回蕩著聽上去很是幽邃,回音消失後便是一片沉寂,正當容宣與蕭琅要牽馬離開時卻洞裏傳來回應,“有——有有有……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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