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命格不好
容宣尚未尋到合適的時機請薑妲去求蕭琅平伊君那邊就先按捺不住了。某日,他趁群臣議事完畢尚未解散之時當眾提出請國巫為夷薑的婚事作占卜。
平伊君一開口群臣立刻笑容滿麵地向他與容宣表示祝賀,至於幾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想必羨慕懊悔皆有之。
出身貧寒的容宣這便算是徹底改頭換麵攀上高枝兒了,誰教人家年輕又有本事,得大王倚重不說又接連為國立功,這是應得的好運氣,旁人羨慕不來的。恨隻恨自己下手太晚,白白讓平伊君搶了先。
之前平伊君有意無意地流露出這般心思的時候大家都在暗地裏笑話他,也不想想他家夷薑都多大年紀了還敢肖想容宣,宮裏宮外的貌美淑女比比皆是,人家能看上他家夷薑才怪了!
誰曾想這樁婚事還真讓他給惦記成了!
伊邑那麽多年輕貴女都不敢朝容宣下手偏偏被夷薑悄無聲息地得了手,你說氣人不氣人!
薑妲應是最高興的一個,容宣這門親事若是成了他可就再也離不開東原了,等到胥太師百年之後東原依舊有靠山,一代接一代,問鼎九州指日可待矣!
“大王,臣以為不妥。”
滿堂恭賀聲中龍行十分突兀地站出來表示反對,堂上一寂,眾人紛紛轉過身去看著他,暗中思忖將要發生何事,難不成上將軍也想把自家女兒嫁給容宣?可他家女兒才九歲啊……
“大王,平伊君乃宗室貴族,容相國乃國之棟梁,兩家婚事應是天作之合,但臣以為婚姻大事應慎之又慎,眼下疆景先生正客居東原,為保證婚事順利和美,大王何不出麵請疆景先生卜上一卦,為兩家之好增福添彩。”龍行難得正兒八經地說話,這種咬文嚼字的文士調調讓他感覺無比難受。
不是要嫁女兒便好……
眾人鬆了一口氣,深覺此番提議甚好,那位疆景子與大王關係不錯,求個人情應當沒有問題,況且容相國婚事凶吉真該好好算算,可不能馬虎了!
再說了,這事兒若是不成他們家女兒不就又有機會了麽!
孰料,平伊君竟拒絕了這個提議,“上將軍此言差矣,小女婚事不過區區小事,怎敢勞動先生大駕,不妥不妥。”
此時有人建議詢問容宣的意見,畢竟這是他自己的婚事他應該是最上心的,而且疆景子偏居相舍,兩人也更熟識,若是請求幫忙容宣比薑妲更好開口才是。
“啊!對!沒錯。”龍行頻頻點頭表示讚同。
不等容宣說話平伊君又是一番拒絕,無論如何都不肯叨擾疆景子。
“你到底怕甚哪?”龍行不耐煩地甩著袖子,“這兒女婚事咱們做父母的無有不操心之說,眼下正好有個捷徑擺在你麵前你還不趕緊抓緊住機會!容相國既已無生父生母在世萬儒總院的孔院長與孔蓮先生便是他父母之尊,這婚事若是想定下來必然要與孔院長和孔蓮先生商量,依兩位孔先生對容相國的看重怕是會直接手書一封求到無名先生座下,到頭來不還得麻煩陰陽家嗎?這一來一回浪費多少時間哪!你家夷薑……咳,容相國你說是罷?”
“上將軍所言極是。”容宣向龍行拱了拱手表示感謝。他知道龍行願意為這種瑣事出頭多半是龍非求的,他最開始說的那番咬文嚼字的話恐怕也是龍非事先編好的台詞。
龍非這小子,雖說嘴巴不夠牢靠但還是足夠貼心的。
眼看眾人紛紛附和,薑妲對此也很是讚同,平伊君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有說什麽,意思便是聽從了眾人的意見,隻是臉色很不好看。
他能越過一個無關緊要的疆景子,可到底越不過那兩位孔先生。
最後薑妲也沒讓容宣自己出麵,她怕容宣臉皮薄會不好意思,於是親自造訪竹北院向蕭琅表明來意。
這人怎地才來!
蕭琅在相舍等了好些天,薑妲再不來她都要找上門去了。如今人來了她還得裝矜持,假裝猶豫地答應下來又讓人回去等幾天,過後她會遣沉蕭將卦象送過去。
薑妲連連道謝心滿意足地回去了,很快便派人送來了百金報酬。
蕭琅數著兩百金笑得牙不見眼,她長這麽大還是第一回見這麽多錢,以前無名子收的那些酬金她見都沒見過就被拿下山布施了,有錢的快感果真無法言喻!
她抱著裝了兩百金的大錢袋睡了幾晚,深感踏實幸福,仿佛擁有了整個天下。等到稀罕夠了她才戀戀不舍地拿給沉蕭讓她出去布施濟貧,順便把卦象給薑妲送過去。
薑妲拿到卦象之後市井上關於容宣和夷薑的謠言忽然一夜之間全部消失,有人見平伊君接連進宮幾次都掃興而返,臉色極差。
再次聽說夷薑消息的時候已是六月底,夷薑要嫁人了。這次她是真的要嫁人了,未來君子是一位異姓君侯的嫡幼子。
消息傳出時整個伊邑皆嘩然,夷薑這樁婚事怎麽看都不如和容宣的那一樁,也不知道平伊君是怎麽想的竟然放棄了如日中天的容相國,選擇了一個封地離伊邑那麽遠的異姓君侯的嫡幼子,怎麽看都像是瞎了眼的舉動。
國人心中好奇的火苗熊熊燃燒著,容宣與夷薑的謠言出現得詭異消失得更詭異,如此詭異怎能讓人不好奇!
緊接著,有些“關係硬朗、消息靈通”的人開始在口舌之眾當中傳播小道消息,消息流傳了無數個版本,但核心內容都是一樣的——
大王請疆景子為容相國占了一卦,容相國命格不好。
大家心有靈犀,“命格不好”不過是委婉的說法,命格要多好才算好?大富大貴之人隻是少數,咱們不都是運氣一般般命也一般般的普通人麽!容宣都是相國了命格還是不好,這個卦怕是要往其他方麵想……
終於有一天,明義氣勢洶洶地登門問容宣關於他克妻的流言到底是誰傳出去的,容宣不慌不忙地搖頭說不知道。明義狐疑地看著他,這人麵上毫不慌亂甚至還有一絲小小的竊喜,該不會是他自己傳去的罷?
“絕無可能!”容宣毫不猶豫地否認,“我父母雙亡,半個兄弟也無,無人照料我的婚事我擔心都來不及怎可能詛咒自己克妻,這名聲傳出去我家怕不是要絕後!”
也是,事關重大容宣不大可能這樣糟踐自己,那又會是誰,怎生得如此惡毒一張口!
明義憤憤離去,發誓一定要查出這個人撕爛他的嘴,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搬弄是非、惡意誹謗!
沉蕭這些日子都沒有出門,因此蕭琅聽說“容宣克妻”這個謠言的時候距離明義登門已有數日之久,此時容宣已經找到了流言的出處,所以蕭琅還未說什麽他先做了解釋。
這次的事情乃是龍非無心插柳造成的,他本就不是嘴嚴的人,旁人多問幾句他就憋不住了,與那人說蕭琅算出容宣命格不好,問得多了又有些不耐煩,一句“反正他暫時不適合娶妻”便將人打發了。
“暫時不適合娶妻”以訛傳訛就成了“克妻”。
雖說是龍非的錯卻正中容宣下懷,說他克妻好啊,免得旁人又惦記上了。
“怪不得平伊君不敢找你麻煩,原來你幫他女兒背了鍋啊!”
蕭琅對他這般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無賴模樣無話可說,她懶得跟容宣糾結這事兒,過不了幾天薑妲自會派人把謠言壓下去,用不著她操心。容宣反倒安慰她說這是好事,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惦記她男人了。蕭琅露出個假笑,呸了他一臉口水。
到七月,伊邑悶熱得像個蒸籠,再加上連日大雨河水暴漲,河岸兩邊店鋪裏的積水幾乎要漫過腳踝,出個門衣裳濕半截,若非有要緊事基本都窩在家裏等大雨停歇。
就在蕭琅以為別人都和她一樣天天躺在床上的時候西夷傳來了一封文書,言之公子子桑將要前來拜會新王,溝通兩國友好。
雖說西夷與東原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開戰但兩國關係比仇敵也好不到哪裏去,這節骨眼上西夷王把季子桑派來東原是何用意?
溝通友好?
你季舯也配跟我東原友好?
朝中有人提議要報年前典客西夷受辱之仇,等那個十八公子來了也好生羞辱他一番,免得西夷王以為東原怕了他們,眾臣紛紛附和著要薑妲給那個季子桑點兒顏色瞧瞧。
然而這不過是一時氣話而已,以牙還牙雖爽快卻顯得東原氣量狹小,恐怕會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拿來抨擊,具體如何需等季子桑來了再說。
蕭琅琢磨了半晌,忽然記起牢裏的越姬,“難不成是替他母親要人來了?”
容宣正在擦拭九霄環佩,聽到她說這話手下動作一停抬起頭來看著她,思忖片刻道,“不無可能,但也不隻是因為這個,他來東原應當另有目的,順便替他母親問一問越姬。越家姊妹幾個關係不善,斷不會因為越姬跑這一趟。”
“嘖嘖,何止是不善……”蕭琅咋舌,越家姊妹間的仇恨令人大開眼界。“烏孫的事妥了嗎?”
“妥了,比我想象的艱難了些,隻是義渠那邊……”容宣頓了頓,歎了口氣,“再從長計議罷!”
“不著急,來日方長。”蕭琅說著掃了眼緊閉的屋門,“有客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