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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兼愛

  羋子方聞言登時心中一喜,想來能令秦王當眾炫耀出口的必定不會是小事,遂不管是何事,先朝蕭琅謝了一禮。


  ??既然羋子方已謝禮,蕭琅也不必再同他藏著掖著,直接了當地說自己已經抓到了刺殺吳顰的那名刺客,隻是暫且無法交與羋子方處置,不過她卻是問到了背後主使究竟是何人。


  ??“是誰!”羋子方激動起身,離席快步至蕭琅麵前深揖一禮,“還請君後慷慨告知,臣下感激不盡!”


  ??羋子方並非不想要那刺客,但他一瞬間想明白了,秦國已經幫他抓到了想要之人,蕭琅不肯將刺客交出來許是另有他用,他不好得寸進尺再作其他要求,況且刺客也是收錢辦事,世上多的是亡命之徒,殺人的刀早晚會折在別人手裏,與其索要一區區刺客用以泄憤,不如問清加害吳顰和師擘的幕後主使,尋根究底,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吳公見諒,有些話非我不願直言,而是不可直言。”蕭琅遮遮掩掩的一言半語先給羋子方鋪下一層神秘的基調,暗示他做好自行深思的心理準備。“秦宮嬪婦伶仃,但我也知曉宮妃等級森嚴,何況嬪婦眾多的魏宮。吳公先前的指摘恐怕有所偏頗,畢竟兩位夫人之間的瑣碎小事鬧得再歡,頂頭之上還有君夫人在壓著,縱使殷夫人出身趙國公族,可她在魏國宮內畢竟隻是個夫人罷了,吳夫人亦是夫人。且不論吳夫人深得魏侯寵愛,育有長公子師擘和公子師昌,而殷夫人卻隻有一子師岷,單說兩位平起平坐的夫人交鋒,吳公以為,稍遜一籌的那一方若無倚仗,何來膽量敢欺壓並加害另一方?”


  ??容宣見亦故作太息語氣,“父母常為子女計深遠,膝下無子則為己身計深遠,可惜陰差陽錯下事與願違,竟將盟友推向了敵營,白白害己一條性命。”


  ??羋子方聞言立時陷入深思,倏然臉色驟變,口中連連念了幾句“不可能”,他神色帶了些茫然失措,雙手交握成拳在案前來回踱步,視眾人於無物,似乎已經忘記自己正身處秦王宮內。


  ??吳太子羋良連忙起身告罪稱失禮,高聲喚了兩聲“父親”,將羋子方喊得一下愣在原地。


  ??見羋子方因己所言心神不寧,容宣甚是“寬容”地免了其失禮之罪,又無比“大方”地勸其回宮暫坐稍歇,“吳公既然身體不適,不妨先行回宮歇息,其他相關事宜待吳公得空之後再談也不遲。”


  ??羋子方看著容宣訥訥欲言,羋良卻是十分有眼力見兒地拉著他告退回宮。


  ??秦儉出園象征性地安慰了父子二人兩句,又往前送了兩步路才返回園內。回園之後便見蕭琅與容恒正在行手勢令,二人中間一隻酒爵傾倒在案,爵口淌出來的酒水在花色斑駁的石案上暈開一層薄而透亮的水泊,倒映著低低垂下來的粉白花枝。


  ??而容宣則在旁撐額於案,手下把玩著簪在蕭琅鬢邊的一支釵上長長的珠玉流蘇,烏黑的頭發綢緞似的在他指間流淌而過,散落在華麗的墨色衣袍上,他笑看著身旁二人嬉鬧玩樂,寬大的長袍鋪疊在池邊,繁複的鳳鳥紋路在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金色光芒。


  ??多麽安詳又貴氣的場麵啊!

  ??秦儉在心裏感歎了一句,卻是忽然湧上一些難過——眼下場景與他從前想象過的、也一直在想象中的秦國同諸國和睦相處、同舟共濟的模樣著實大相徑庭。


  ??秦國自身甚是安穩和樂,可魏國失去了盟友吳國和長公子擘,吳國失去了公子顰,他們都沉浸在禍起蕭牆自相殘殺的悲痛之中……可這些原本都不應該出現,原本隻是一場簡簡單單的後宮女子爭寵奪權的悲劇,但這悲劇卻在秦國的操縱下演變成了更大的悲劇,讓本是一方天井大小的爭鬥膨脹成了兩個國家之間的爭鬥。魏吳倘若因此一戰,那麽秦國就是引發戰爭和黎庶流離的罪魁禍首!


  ??秦儉有些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麵色一黯,躬身一揖,“叔父、叔母,儉稍有不適,暫且告退。”


  ??容宣聞聲扭頭看了他一眼,見秦儉臉色確實不太好,便勸他好生休息,或是傳太醫令看上一看,免得延誤病情。


  ??秦儉搖頭稱不必,離開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然他將將走了兩步卻又被蕭琅喚住,不過對方依舊在與容恒行手勢令,並沒有停下來看他,他也隻好站在原地等候蕭琅玩罷吩咐。


  ??蕭琅又贏了一局,笑著同容恒說不玩了。容恒可算是鬆了一口氣,他輸得太慘了,再玩下去怕是要被酒水撐死。


  ??案上傾倒的酒爵被蕭琅扶起,氤氳在案的酒水也回到了酒爵之內,堪堪盛了不足半爵,亦不複先前澄澈清明。


  ??蕭琅隨手將爵中酒水潑入和暄池內,短促一陣酒花竟激起池中千層浪。池水張牙舞爪地撲過挨挨擠擠的枯葉浮萍,一層一層地撲到池邊大大小小的石塊上,又在石塊上濺起層層疊疊的晶亮水花,打濕了池邊人的衣袍和裙子。


  ??池中風浪良久方歇而餘韻悠長,酒水入池的地方漾開了圈圈漣漪,仿佛盛開的花一般緩緩綻放,直至凋零。


  ??秦儉在旁看得呆若木雞,若非衣角濕潤,他還當方才的熱鬧風波隻是一場幻覺。


  ??“一石激起千層浪,然非石者亦可激起千層浪,端看欲生浪之人是否有那個本事!我有那個本事,故我為所欲為。”蕭琅放下酒爵,看著秦儉質問他,“你在同情魏吳?你為何同情他們,你所處立場可曾需要你去同情他們,還是說他們有何特別之處值得你同情?”


  ??秦儉低頭不敢言,但心裏並不服輸。


  ??“你有資格同情別人嗎?”蕭琅嗤笑他閑來無事自作多情,“隻我有資格,因為我淩駕於一切之上,我可以去同情比我弱小之人,但你不可以。”


  ??秦儉忍不住小聲地辯駁了一句,“儉隻是以為,秦國站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經營自己的安逸祥和,於彼而言過於殘忍!”


  ??“笑話!”蕭琅毫不留情地嘲諷他道,“你該不會是過慣了安逸舒坦的日子便忘了舊秦罷?忘了你的父母兄弟是如何死的,忘了為何泱泱秦國會分崩離析隻剩你叔侄二人?”


  ??秦儉漲紅了臉,叔母說的不對,他沒有忘記從前,他也不敢忘,但現在的秦國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為何還要讓他一直看著從前?他大聲反駁說,“強國瓜分秦國是為不義,秦國攻訐弱國亦為不義,這沒有分別!”


  ??“阿儉!”容宣著急喚了他一聲,“身體不適便快些回去歇著,莫在此處逞口舌之利。”


  ??他轉頭又安撫蕭琅說秦儉還是個孩子,“慢慢教,莫急,莫氣。”


  ??“他今歲已廿又一,他還有多少個廿一可以揮霍,你又有多少個廿一載可以等?”蕭琅冷笑一聲,拋下幾人拂袖而去。


  ??“琅琅!”容宣趕緊追出去,順便拋了個眼神給容恒。


  ??容恒連忙去勸秦儉先回東宮去,有什麽話不妨寫成策論呈上去,總比當麵頂撞得好。


  ??秦儉看了他一眼,一聲不吭地扭頭走了。


  ??容恒追上去打哈哈,“公子和君後好像啊,使性子時候的模樣真一模一樣哈哈哈……”


  ??秦儉沒好氣地駁了一句,“她是淩駕於一切之上的陰陽家方士,我不敢和她像!”


  ??“啊這……”容恒一噎,半晌說不出話來,待回過神來時秦儉已經走遠了,他趕緊快步追上去,“公子等等我!”


  ??看著兩人追逐跑遠,容宣同蕭琅笑道,“阿儉這孩子倒像是你親生的,陰陽怪氣的表情跟你如出一轍。”


  ??蕭琅白他一眼,眼中寫滿了“你好像有點大病”的意味,“再過兩個月他便成婚了,還是孩子?”


  ??容宣立馬拆台,“你若是當他已成年,還會不放心地躲在花叢後麵偷偷看他?”


  ??“你少看了不成?”蕭琅也不含糊地給了他一腳,臉頰泛起的微粉昭示著她被看穿心思的窘迫。


  ??“他自幼被灌輸的理念便是非攻兼愛、崇儉惡奢,一時想不明白是正常的,”容宣拍拍蕭琅的頭,寬慰她不必擔憂,“再給他些時間,他會想明白的。”


  ??蕭琅太息一聲,“哪還有那麽多可容他胡思亂想的時間!”


  ??“你有他便有,我看你整日無事可做,批閱公文和教授太子你選一個?”容宣私心希望蕭琅可以選擇批閱公文,如此他便可以時時刻刻與蕭琅待在一起,看著她。


  ??“我選回蓬萊。”蕭琅撇了下嘴,蓬萊多清淨,她也想夫子和師兄師姊了。


  ??“現在不行,過段時間我再陪你回蓬萊去見無名先生。”


  ??“不需要你陪!”蕭琅嫌棄地繞過容宣,往觀星宮的方向走去。


  ??“在你如此漫長的生命裏,無人作陪豈不無趣?”容宣笑嘻嘻地跟上去,“我死之後你莫怕,下輩子我一定早點遇到你,哪怕你已是白發蒼蒼,我也定再娶你為妻!”


  ??蕭琅聽他這般說險些嚇死,“幸好我已無長生之命,否則下輩子還得被你禍害!”


  ??容宣一愣,接著笑成了花,“也好,你我此生至死方休,來世從頭續緣。”


  ??蕭琅頓時更嫌棄了,“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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