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烽火無戲言（下）
弓自然還能射出利箭，但是箭卻已經耗盡。
刀劍已經卷刃，從屍體中流淌出來的血匯聚到了一處，變成了一條流淌著的血河。
空氣中彌漫著的是令人做嘔的血腥味。
幾棵白樺樹孤零零的掛著幾隻寒鴉，天空中有漫天的煙塵，但是隱約間還能看到那輪渾圓的驕陽。
地麵上堆滿了幾層屍體，現在胡人都是踏著屍體在前進。
觀主已經回來了，腳步有些輕浮，許是消耗太大的緣故。
宗師可鎮一國，故曰：鎮國宗師。
觀主殺了上千的胡人，但是這次過後，沒有一兩年他也無法恢複元氣。
殺人本就有違天道，高階修行者殺的人多了，還可能會誕生心魔，影響進境。
然而，觀主雖然不能出戰了，可還有殺心觀的門人能出戰。
殺心觀雖然比不上九宗那樣的龐然大物，但是門中也有一無量三禦空。
臨近黃昏，哈鬆生出了困意，不由想起了白天周人的那位無量宗師大殺四方的場景，這讓他感覺到了一些懼意。
“收兵。”哈鬆有氣無力的下了一道命令。
號角聲再變，變的更加的沉悶。
胡人已經退走，滿地的屍體卻沒有人去收斂。
哈鬆回到營帳後，不由問了一句：“傷亡了多少人？”
一名身披牛皮甲的桓達上前一步，道：“桓達，死了兩千三百，傷了三千多。”
哈鬆“哦”了一聲，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自己麾下有十三萬大軍，這麽多的兵力已經接近整個那月部兵力的三分之一了。
可是麵對這樣一座小城，自己卻無可奈何，狼神讓他攻破了雄關大興城，卻讓他在這座小城前損兵折將。
就在哈鬆感慨的時候，築衛城中的大周軍士兵們從預先留好的通道裏，悄悄出現在了築衛城後方幾裏外的小山嶺，穿過了一道峽穀，進入了第三座築衛城中。
隻可惜三千將士隻剩下了不到兩。
大周軍據的守城池固然堅固，但是麵對著汪洋大海般撲來的胡人，損失自然小不了。
五萬幽城軍加上漁陽郡本地的駐軍，一共有六萬多，接近七萬人，但是這樣的消耗戰打下來，大周軍的損失也不小。
隻是為了阻擋胡人的腳步，這也是為今最好的辦法了。
華子清一夜未醒，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他才緩緩睜開了自己惺忪的睡眼。
鐵血的戰場沒有小說裏的柔情，殺死一名軍人隻需要一刀。
這一戰，丟在第二座築衛城下的屍體超過四千具。
胡人的傳統中習慣於“天葬”，就是暴屍荒野的意思，沒有收攏屍體的習慣，所以這些屍體招來了很多烏鴉，也不怪這些饞嘴的鳥兒去啃食屍體，大雪遲遲不化，食物匱乏到了極致。
密林深處，有湧動的士兵在撲來，那是哈鬆組織的下一次進攻。
哈鬆雖然隻是一個從未得勢的左賢王，但是這次一得勢，就讓柏琳可汗措手不及。
左賢王本就是草原部落中的軍事首領，原本哈鬆隻是一個傀儡，讓哈鬆代兵馳援匡陽部也隻是柏琳可汗想要變相的放逐這個弟弟，可沒想到哈鬆竟然意外攻破了匡陽部圍攻了數月的大興城，得到了瀚庭的認可，弄得他迫於壓力不得不交出了一部分的兵權。
哈鬆自己也明白，這是自己與哥哥的較量。
哥哥是那月部可汗，自己之所以能夠與他抗衡是因為自己得到了瀚庭的支持，但要是自己在接下來的戰爭中一無是處，那麽瀚庭依然會果斷的拋棄自己。
所以即使損失不小，哈鬆依然不得不硬著頭皮往前。
兩天內連續攻破了兩座築衛城，就算是瀚君也不能再說些什麽了。
所以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而華子清醒來後，也是欣喜若狂，因為他意外的發現自己的劍意徹底成型了。
隨手一劍，就是所向披靡。
行雲流水般的劍招，再也沒有半分拘泥。
這是極其可怕的一件事。
試問當今事件，有誰能再他這個年紀就修煉出這樣圓潤的意念？
當然，百花宮的那位除外。
半年前，要塞城外的一戰，百花宮宮主大戰吳國成名多年的刀君，並且傳言刀君戰敗，重傷歸吳。
寒鴉不經意間叫了幾聲，然後就從密林中被驚飛。
藍空白雲，靜謐之下暗潮湧動。
君無痕正在養氣，昨天的大戰中，他的身體負荷不小，令他氣血依舊虛浮。
“蘇將軍，接下裏這一天要靠你了。”君無痕身邊還站著另外一位身材魁梧的將軍，這位將軍姓蘇，叫白杉，大周幽城軍副軍主。
蘇白衫點了點頭，一臉凝重的看著城樓下密林中驚動的飛鳥，又看了一眼內城中正在休息的兩千從前線撤下來的士兵，心中有些苦意。
胡人攻破第二座築衛城後，還會放第三座築衛城內的士兵後撤嗎？
當然不會。
暗衛那邊傳來的消息表明，這位那月部的左賢王並不是什麽簡單的角色。
柏琳可汗上位已經幾年，這期間他的姊妹弟兄多半都被清算，隻剩下了一個哈鬆。
這並不代表哈鬆沒有威脅，而是柏琳可汗真的沒有找到弄死他的辦法。
就是這樣一位，第一次出戰就攻破了大興城。或許在很多人那隻是他的運氣好，可真相又怎麽會那麽簡單，哈鬆又怎麽會那麽簡單……
君無戲言，烽火亦無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