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書院談心
“夫人此刻應該在書房,教小姐讀書。”
沈亭長滿意地點了點頭:“那先扶我進房,更衣。”
他得把這一身酒氣散了再去找自家夫人。否則若是被聞出來自己喝的超量了,之後幾天的日子就慘了。
管家搖了搖頭:“老爺,夫人吩咐了,讓您下了朝就去找她。”
沈亭長心裏咯噔了一下。
管家一本正經:“宮裏給少爺送來了藥酒。夫人就順嘴問了一句是否已經下朝了。”
意思很明顯了——孔翎嵐已經知道了自己早就下朝了的事。
縱橫沙場的沈將軍頭皮一陣發麻,酒都醒了一大半。
衣服都來不及換,沈亭長直奔書房,就聽見裏頭傳來孔翎嵐的聲音:“這麽久了,這幾本書還沒有看完?”
接著就是自家女兒委屈的聲音:“母親你忘了嗎?這一本是我前天借的呀。”
“你記得借書的時候,書裏的內容都不記得了?”孔翎嵐聲音依舊嚴肅。
沈亭長有點心疼自家閨女。畢竟柏寒受傷了之後,南枝也借口照顧哥哥,向書院告假三天。沒想到逃過了書院的夫子,卻逃不過自家母親。
想到這兒,沈亭長下意識地推開門:“夫人不必動怒。”
推開門看見了孔翎嵐的那一刻之後,沈亭長深深的意識到了——喝酒誤事。自己大概是真的喝多了,人也飄飄然了。才會忘記現在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果然,沈南枝先說了一句:“爹,你身上酒味怎麽這麽重?”
看著自家夫人越發鐵青的臉色,原本是準備推門解救沈南枝的沈亭長深深有一種養了一隻白眼狼的悲涼之感。
沈亭長深吸一口氣:“夫人,你聽我解釋。我是和庭筠喝酒了。是他灌我酒喝!說我要是不喝的話,就不告訴我柳家的一些事情。”
兄弟嘛,就是關鍵時刻用來插刀的。
孔翎嵐的臉色好看了一些,挑了挑眉:“你說。”
沈亭長剛準備開口,把李廷筠告訴他的消息與家人一同分享,突然沈南枝喊停:“爹你等會兒!我要去叫哥哥來一起聽!”
“我是你爹!又不是天橋底下說書的!你叫你哥來幹什麽?你也不許聽!”沈亭長看了一眼沈南枝一臉純真無邪的臉,剛想阻止,自家女兒已經跑出了一陣風,跑遠了。
沈亭長愣了一會兒:“夫人,這兩個孩子能聽嗎?”
孔翎嵐沉思了一會兒:“孩子大了。枝枝總要入仕途的。聽一聽也好。”
沈亭長點了點頭,準備找張椅子坐下來慢慢說。孔翎嵐似笑非笑:“夫君可是喝累了?”
沈亭長正準備坐下去的動作一僵,立馬挺直了身子:“不累!喝的又不多,累什麽呀!”
沈柏寒其實沒有覺得自己的手傷有什麽大礙。但他也知道,外人認為自己傷的越重,對沈家就越有利。
沈南枝進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好在練字。鎮紙壓著那張白色的宣紙,少年右手提筆,立在書案前。沉吟片刻之後,彎腰落筆,手腕輕抬,在宣紙上書畫勾描。陽光正盛,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少年如玉的臉頰上。微微低垂的眼睫下掃下一片陰影,像極了振翅欲飛的蝴蝶。
沈南枝笑語晏晏,急急忙忙的想要湊上前去:“哥哥在寫什麽呢?”
聽見少女清亮的聲音,沈柏寒的手不由得一抖,浸滿了墨汁的筆尖重重的按在了那張宣紙上,暈出一片黑色的墨團。
沈南枝看到的時候就隻看見了那一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隻不過那個洲字已經完全糊掉了。
她瞪圓了眼睛,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下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哥,你怎麽突然寫起詩經裏的詩來了?”
沈柏寒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寫,寫著玩罷了。你們學堂裏教了這首?”
沈南枝總不能告訴對方,自己是在前一世聽元喬對自己念過這一句吧。眼珠子轉了兩圈,沈南枝很快想到了對策:“這首詩確實不錯。我看了好幾個話本裏都有這一句。”
抬眼看了一眼沈柏寒,沈南枝起了壞心思:“哥哥,話本裏頭,書生隻要一對著小姐念,那小姐便會臉紅。這首詩是什麽意思呀?”
她就喜歡看自家哥哥臉紅不自在的樣子。
偏偏沈柏寒比任何時候都要淡定:“我也不知道,應該是書生小姐結交朋友吧。”
交朋友?沈南枝想笑又不敢笑。要不是自己重活了一世,說不定真的會被沈柏寒這一本正經的模樣給騙了。
自家哥哥在關鍵時刻,還挺會裝傻充愣騙小孩的。
沈南枝剛準備繼續為難一下自家哥哥,沈柏寒突然開口,麵色如常轉移了話題:“你不是在書房跟母親學習嗎,怎麽過來了?”
沈南枝瞬間反應過來——自己差點忘了大事:“對了,哥哥,父親剛剛說,李國公給他提供了一些關於柳家的線索。”
沈柏寒蹙眉:“漕運之事?”
沈南枝點了點頭:“哥哥,我就說,柳家肯定是居心不良吧。”
麵色微沉,沈柏寒將手中的筆擱下了:“走吧,去聽一聽父親怎麽說的。”
書房裏,沈亭長將李國公告知的那些都原原本本地都說了一遍,就隻隱瞞了自己和李廷筠喝了多少酒的事。
沈柏寒麵色如常,隻有坐在他一旁的沈南枝知道,自家哥哥現在很生氣。
孔翎嵐打破了僵局,歎了口氣:“京都不比邊疆。在這裏萬事都要小心,否則但凡被有心人利用了,沈家上上下下幾百人的性命恐怕都——”
“夫人!”沈亭長伸手攬住了孔翎嵐,“孩子還在這兒呢,不要說這些個喪氣話。沈家的人,隻要咱們行得正,坐得端,就算是有人要潑髒水,相信聖上明鑒,也不會相信他們的一派胡言的。”
沈亭長一麵說著,一麵看向了沈柏寒和沈南枝:“你們兩個也要記住。做人做事,但求問心無愧就好。”
沈南枝眸色一暗。上一世,沈家又何嚐不是問心無愧?這一世,她問心無愧,但同樣也要讓那些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聽完了沈亭長說的那些話,氣氛難免有些沉重。孔翎嵐看著沈亭長,顯然是有話想說。但又遲遲沒有開口。沈南枝見狀,借口送沈柏寒回去休息,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