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七章：見栁孰
少女那一副大大咧咧，渾然不在意的模樣，倒是讓李覓頗有些無語：“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對這些還挺了解的。”
沈南枝嘿嘿一笑：“話本裏有。”
嘴上插科打諢，李覓依舊安排好了去見栁孰的事情。
這並不是沈南枝第一次進天牢。看著李覓小心將她護在裏側，替她把披風拉緊的模樣，沈南枝突然有些恍惚。前世的她就是呆在這樣陰冷的地方，見不到太陽，感受不到一絲的暖意。她的膝蓋因為受了寒，後麵冷的幾乎像是有蟲子在裏頭拚命的鑽著她的骨頭一樣。一開始她還會叫，後麵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那是她縱馬快意的日子的終結，也是她生命的終結。
想到這兒，沈南枝沒由來地打了個哆嗦。
李覓語氣有些急：“可是受涼了？這裏濕氣重，你身子可能扛不住。”
沈南枝半眯著眼睛，突然很想指著那死囚的牢房告訴李覓，前世她就在這裏呆了許久，久到她的父親離開，久到她看清了元喬的真麵目，久到她磨去了所擁有的一切。
栁孰顯然也是在這裏受盡了折磨。聽見有腳步聲的時候，幾乎是瘋了一樣地撲到了欄杆上，聲音尖銳而急促：“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沈南枝突然有些恍惚，還是李覓先開了口：“柳姑娘。”
沉默了一會兒，栁孰似乎是才看清牢籠外的人，顫抖的身子爆發出淒厲的嘶吼，那雙已經餓的隻剩皮包骨的手指直直地衝著沈南枝：“是你！你是過來看我的笑話的嗎？”
“柳姑娘覺得有什麽笑話可以給我看嗎？”沈南枝語氣淡淡。
栁孰被她的話硬是哽住了，好半天才捂住了臉：“父親不會做那樣的事的，他說柳家不會有事的。”
沈南枝蹙眉：“他什麽時候這麽和你說的？”
“就是去白鹿書院的那次。”栁孰一麵說著，一麵轉身，“你們是來看我的笑話的，你們走吧。”
“柳姑娘若是願意配合，我可以保你一命。”沈南枝聲音壓得很低，眉眼間是灼灼的光亮。
栁孰腳步一滯，看向沈南枝的眼神三分審視，七分懷疑：“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柳姑娘心裏很清楚，你別無選擇。”沈南枝的笑容並未深入眼底。
顯然是經過了一番掙紮，栁孰才點頭：“好。”
“你可認識小三子這個人？”
“不認識。”
李覓沉默了一會兒，將懷裏的一張畫遞了過去，是小三子的肖像。
沈南枝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番，分明看見了栁孰臉上十分疑惑的模樣：“這是魏哥，是之前府上的一個侍衛。”
侍衛？沈南枝皺眉，以栁侍郎的品級，能夠找到這樣的侍衛？
李覓顯然也覺察出了蹊蹺，語氣深深：“他是何時入你們柳家的？”
“三年前。後來被父親送去了另一個宅子，給了宏親王。”栁孰微皺著眉頭，努力回憶的模樣，“因為他對我很好，所以我記得很清楚。”
“他之前是做什麽的，你不清楚？”沈南枝歎了一口氣。看栁孰這個樣子，再想想當時那個小三子的眼神，分明就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
“不清楚。父親嚴苛，讓我在閨中作女紅，他武功很高，帶我出去玩過幾次。”栁孰皺著眉頭回憶，確實是事無巨細都說了出來，表現的很配合。
“聽說你和我那次踏青之後，回去被罰了？”沈南枝抿了抿嘴，“對不起。”
栁孰一愣，眉眼間有些黯淡：“我父親讓我來和你打好關係，但是沒有想到讓我辦砸了。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父親這麽生氣，不過想來他是不敢與你沈家交惡吧。”
不，是他和沈家交惡了之後，就沒有辦法完成任務了。
沈南枝沒有把那句說出口。栁孰這個模樣，分明是不知道她的父親在做什麽可怕的事情。栁孰分明是什麽也不了解的模樣。
拉了拉李覓的衣袖，沈南枝打算離開。
李覓卻突然站住了身子，聲音淡淡：“那個侍衛之後可有和你見過麵？”
栁孰慌忙地抬頭，看了一眼沈南枝，囁嚅道：“來，來過。安寧縣主答應我，不會告訴——”
“我和孔昇不熟。”沈南枝徑直打斷了栁孰的話。對方都到了這個地步還在惦記著孔昇那個蠢貨，看來心裏傾向者著誰，是一目了然了。也算是不錯了，雖然栁侍郎是有意和孔家攀上關係，但至少她和孔昇也算是兩情相悅。
栁孰鬆了一口氣的模樣：“踏青回來那次，我被父親罰跪，後來染了風寒，他來過一次。”
李覓靠近了一些，聲音輕若不聞：“他給了你什麽？”
栁孰一震，眼裏有些不可置信，幾乎是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站在一旁的鵝沈南枝也是一愣。
李覓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你現在被困在這裏，藏著那個東西就是一死，交出來或許能保你一命。”
“你，你騙我。他說這個東西要握在我手上，能保住我的命。”栁孰忌憚著不遠處可能站著衙役，聲音壓得很低，卻也擋不住語氣中的驚恐。
“那個東西本是他的保命符，他給了你，所以死了。”李覓眼神很冷，“現在東西不在你身上，你自己想一想，你隻要死在牢裏，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他，他死了？”栁孰瞪圓了雙眼。
“中毒而亡。柳姑娘還想聽我說的再詳細一點嗎？”
“我為什麽要相信你？”栁孰手都在發抖，硬著頭皮看了一眼李覓，眼神閃爍。
“柳姑娘可知道，你父親是因何罪下獄的？”
栁孰點了點頭。她雖然不知道自己父親這些年都在做什麽，但是那些獄卒在閑聊時候，她也聽的很清楚。
“販賣私鹽是誅九族的大罪。你覺得你父親這樣的品級，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嗎？”沈南枝貼得很近，那雙眼睛緊緊地盯著一臉驚慌的栁孰，“你父親是受人指使的。他想要保住你，但是你覺得，幕後的那個人，會放過你嗎？現在柳家上下都下了獄，你有什麽資格和對方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