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事關於她
他偏頭吐出一口血之後幹脆利落的擦了擦嘴角，再次朝山上走去，身後的一切都被他拋開，包括從前的自己，都被拋開。
今夜之後，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
原本還有些情緒的眼睛裏終於幹幹淨淨，似乎沒有什麽能投映到他的眼底。
他如今回去，等那個人到來，雖然沈南枝已經逃了，但是他知道什麽叫關心則亂，李覓這個人平日裏看起來精明，可是跟在他身邊那麽久，慕容楚知道，一個沈南枝足夠讓李覓暈頭轉向。
其實他很不願意與李覓為敵，或者說，沒有誰願意與這樣一個人為敵，雖然這個少年明明比他還要小兩歲，但是慕容楚必須承認的是，自己一直忌憚著這個尚未及冠的少年。
如果不是那邊的人抓了母親來威脅他，慕容楚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與李覓為敵。
慕容楚離開之後，那四人強撐著起身去找沈南枝二人的蹤跡，他們這些人是李覓的影子，隻要是他的吩咐都會誓死服從，不論他說的是什麽，他們的使命就是服從。
江瀾和他們不一樣，江瀾和江岐、江青一流是世子後來帶回來的人，而這些暗衛是國公府傳到他手上的人。
國公府曆來都會訓練這樣的人來為自己所用，他們知道什麽是樹大招風，也知道什麽是伴君如伴虎。
那人抱著沈南枝狂奔，到了城門口依舊不停，城門上六個守職的士兵看見二人形色詭異，且明顯渾身血跡原想喝住，但是那人費力空出一手不知從哪兒摘下來一塊令牌之後，沈南枝眼見著原本還一臉凶神惡煞的士兵當即臉色變了，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城門大開，竟是提前開了城門迎接他們。
而那個暗衛見到有人朝自己奔來，直到那人身上和自己出示的一樣的令牌一閃而過時他才驟然鬆了口氣，渾身脫離的跌倒在地，再也沒有一絲聲息。
倆人有二，一人接住沈南枝，一人接住那個暗衛，直往城裏去，進了城門之後厚重的城門再次在沈南枝身後緩緩關上。
“上官府。”
二人顯然也是李覓的人，此時沈南枝已經渾身是血看不見一處完好了，就連那張白淨的臉也已經布滿了道道血痕，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但是見那隱衛拚死也要護著她，心思稍微一轉便能猜到，眼前這個人就是被自家世子捧在心尖上的安寧縣主。
其實他們是見過安寧縣主的畫像的，早先京都就傳了消息過來，安寧縣主會來惠平，讓他們暗中相助，隻是如今少女的臉全被劃花了，哪裏還看得出來？
聽了沈南枝的話二人不敢再耽誤，幾個起躍間就已經遠離了城門。
到得上官府前的時候天邊已經翻起了魚肚白。
沈柏寒的傷已經全好了，每日依舊早早起來練劍。
隻是今日格外有些不尋常，他才剛把其中一招練熟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敲門聲一波接著一波，格外急促，看那架勢竟是不開門不罷休。
自來了這裏之後從未有人來敲門，畢竟上官府已經空了數十年沒人住了，這邊也無親朋好友。
他練武的時候向來沒有人敢打擾，又有林錦和林蔚守著，此時忽然喧鬧讓他的心裏驀地生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林蔚，你去看看門外到底怎麽回事。”
這種強烈的感覺不止沈柏寒有，便是林錦和林蔚也察覺到了，人對於未知的危險的事情似乎總有一種奇妙的預感。
林蔚應聲從練武場離開之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突然再次出現在沈柏寒的麵前，那張吊兒郎當的臉上此刻煞白，甚至渾身微微顫抖著，“公子，小姐！是小姐，她渾身是血。”
因為沒有沈柏寒的吩咐，管家不敢放人進來，所以林蔚隻能再回來喊他。
而林蔚那句話像是一記驚雷劈到沈柏寒的身上，乍一聽到是小姐的時候心裏驀地湧起一陣狂喜，隻是那狂喜還沒來得及蔓延開，後半句直接讓他渾身的血液都僵住。
像是一盆冷水兜頭倒下來，懂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發冷。
少年挺直的脊背像是一下子被壓彎了，微微佝僂下去，耳邊一陣嗡鳴。
林蔚還想再說話的時候眼前哪裏還有那個身影。
回頭隻看見一抹翻飛的白色衣角，他繡鶴紋的白色大氅隨著主人的身體糾纏在一起，仿佛劇烈顫抖。
在距離門口十步遠的地方沈柏寒忽然踉蹌的從空中跌落下來，他的輕功向來是出塵飄逸的，此時卻忽然泄了氣，像是一個剛學輕功的三歲小孩，一步一晃的朝門口奔過去。
繼而，在還差兩步的時候身形晃了一下。
麵前有一個血人，整個身體都被血浸濕了，就連臉都沒能避免，可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能一眼認出眼前那個少女就是他曾經護在掌心裏疼愛的人。
她身上似乎還在淌血，不知在這裏等了多久，地麵已經濕了，滴滴答答的血順著臉頰一路滑到下頜，最後滴進衣裳裏。
見到他來，那少女先是眼睛亮了一下，繼而，裏麵那盞燈又滅了。
嘴邊微微動了一下，周圍幾人誰也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麽，唯有正對著她的沈柏寒看的清清楚楚，她嘴唇微動時喊的是哥哥。
看到他之後，少女放下了所有心防，大腦裏緊繃的那根弦一斷開，兩天兩夜的趕路再加上這一路逃亡來的疲憊一下子如潮水般淹沒，沈南枝隻覺得眼前像是被潑上了一道濃墨，最後整個世界都漸漸黑沉下去，再也看不見分毫。
餘光裏最後的畫麵是那個滿臉漠然的少年驚慌失措的撲過來，眼睛的哀痛看得沈南枝心口也一窒。
她心裏微微有些安慰，哥哥終於願意見她了。
隻是，看見哥哥難過，她的心裏也很難受。
她閉上眼睛之後著實嚇壞了沈柏寒，後來的許多年他都無法忘記沈南枝在他麵前緩緩閉上雙眼的那一幕，仿佛連帶著所有色彩都隨著她合上眼那一刹那被眼簾蓋住，隻剩下微微眩暈裏的黑白。
先前所有的糾結和抉擇似乎都在這一刻失去了意義。
其實很早以前自己就覺得有些東西記得也好，最好忘記，可是一旦那件事情和她有了必然的聯係，他還是會下意識的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