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節
”阿忠對她終究還是念念不忘的,隻是無形間多了些分寸和規矩,刻意的謹守顯得生分了許多。
“阿忠。”她回以淺淺的一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他若執迷,自己也沒辦法。
“小魚,我是來跟你告別的。”他囁嚅著說,“明兒我就走了。”
“啊?”藍茵有些意外,“現如今這情形,你還能離開王府嗎?”
“每年中秋過後,我都要跟著安總管去驪山收租子的,你忘了?”他看著她的眼神明顯不舍,但是她的心思卻在別處。
對,各皇子都有部分封地,至於封地的收成等都是自行收納,而宋諸銘的封地就是個幌子,實際秘密訓練了一批死衛。
可……
“若是你和安管家走了,這府裏剩下的人更是少了。”如果宋諸銘允許了他們的出門,是不是代表著要對宋弈晟下手了?
阿忠卻以為她是在害怕,拍了拍胸脯道,“小魚你不用怕,我沒幾日就會回來的。再說了,雖然府裏人不多了,可虎衛軍守著,你也不用怕,就是……好好照顧好自己!”
“阿忠,你說,你要去驪山?”她似乎想起了什麽,又問了一遍。
木木然點了點頭,他懷疑小魚有沒有在聽他說話。
“那……你能幫我個忙嗎?”她心裏暗忖,這簡直是老天在給她創造個機會啊!
“什麽忙?你盡管說,隻要能幫得上的,我阿忠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他能幫她一點一分都是極高興的。
“現在還不好說,晚上我找你吧!”她想了想,如是說道。
019、幫忙
燕小魚晚上要來找他,阿忠自然是興奮不能自已,他甚至覺得,還是會有挽回的餘地的。
而藍茵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晚上伺候宋弈晟睡下以後,她輕手輕腳的走到後院,阿忠早就等候在那,看到她來,一臉激動,“小魚!”
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走上前,左右看了看,將一個袋子塞到他的掌心裏。
“這是什麽?”阿忠有些狐疑的問。
“幾條繡帶。”她小聲的說,“你既去往驪山,沿途遇見槐樹便將這繡帶係到樹枝上。”
“為什麽?”他一臉奇怪,不太明白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我們家鄉的習俗,沿途一路朝山,在槐樹係上繡帶可以保平安,祈福。”她胡亂找了個借口。
對於她的要求,阿忠自然是沒有異議的,不過還是有點不明白,“什麽時候你家鄉有這種習俗,我沒聽說過啊!”
藍茵板起臉,“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當我沒說過!”
“願意,我自然是願意的!”生怕她真的生氣了,阿忠將袋子塞進懷裏,“有別的事要做嗎?”
緩緩搖頭,她道,“沒有了。”
“小魚,我這一走,快則數十日,慢則一個月,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他免不得又是一番不舍。
略點了點頭,藍茵道,“你路上也照顧好自己,外麵人心叵測,多留點神!”
雖然隻是簡單的兩句話,但是阿忠也很開心了,“我知道,小魚,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早點回來的!”
看他開心的樣子,她有些動容,唇瓣動了動想說什麽,終究沒說出口。
“那我先走了!”轉過身離開,阿忠戀戀不舍的看著她的背影,也回房去了。
周圍一片靜悄悄的,從樹叢後閃過一個人影,很快便不見了。
安福跟阿忠第二天一早就都走了,本來就人丁蕭條的安陽王府顯得更加的空寂。
對於被軟禁這件事,宋弈晟格外的冷靜,他每日裏除了三餐,就是看他那本似乎永遠看不完的佛經。
秋日的暖陽是最好的,不烈不冷,恰恰是最讓人身心舒暢的時候。
用罷早膳,他就在院子裏支了張躺椅,靠在上麵看書,藍茵就陪在身旁,主仆倒也無話。
直到隔牆外傳來了的吹吹打打的聲音,好不熱鬧。
牆外的喧嘩愈發襯得牆內的寂寥,難為他還能一本正經的看下去,不一會兒,連書都蓋在了臉上,藍茵仔細一看,睡著了。
回屋拿了條毯子給他搭上,轉頭就看到柳兒站在院外衝她招手。
看了一眼依舊在睡的安陽王,她猶豫了一下,迎出去小聲道,“柳兒,怎麽了?”
“王爺睡著了?”她看了一眼裏麵,輕聲的問。
藍茵點點頭,就聽柳兒接著說,“咱們去門口瞧瞧熱鬧。”
“什麽熱鬧?”擰起眉頭,她從來就不是愛湊熱鬧的人。
“這麽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啊,雲陽王下聘,可風光了,全城的人都在瞧呢!”她臉上難掩興奮之色。
心裏猛然被狠狠戳了一刀,她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介懷,可還是痛了痛,“給誰下聘?”
020、阻擋
“聽說是玉丞相的掌上明珠玉娉婷,京城第一美女。”柳兒說著,邊拉著她的手就要往正門去,“聘禮那個豐厚,堪比當年迎娶鎮北將軍的孫女,哎……這個不好說了,走,瞧瞧去,咱這輩子沒這命,飽飽眼福也好!”
腳步動也未動,她仿佛生了根一般,手從她掌心中抽了出來,“我不去!”
“王爺睡著了,隻瞧兩眼,無妨的!”以為她是擔心安陽王怪罪,看了眼裏麵,顯然人還沒醒。
“主子們成婚,奴婢們再眼紅也羨慕不來,沒什麽好瞧的!”不想再聽到有關於宋諸銘的半個字,她抬腳往院子裏走回去。
柳兒看著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眼,暗暗啐了一口,裝什麽呀!
從自己死去的那天到現在,也不過數十日,短短數十日,他監斬了自己滿門,又轉身迎娶他人。
是啊,玉娉婷,當日也曾有過數麵之緣,的確美到讓人心動,又是玉丞相的愛女,現如今,宋諸銘掌控了兵權,又有了老臣的扶持,他已經是大權在握,再不需要她從旁浴血奮戰了吧!
所以,飛鳥盡,彈弓藏,她甚至,等不到秋涼就成了那棄扇。
“恭迎王爺……”柳兒的聲音有些倉促,也刻意提高幾分,腳步微一頓,她轉過身,正看見那人從院落外走了進來。
今日的他一襲紫紅色緞袍,腰間白玉佩帶,冠發束得一絲不苟,走得很快,經過她身旁時目不斜視,卷起了一陣清風。
幾乎隻怔忡了一刹那,甚至來不及去想他怎麽來了,一個箭步擋在了他的麵前,“王爺,我家主子還在安睡,請容奴婢通報。”
宋諸銘走的很快,沒料到這個下人居然敢突然衝出來阻擋她,險些收步不及。
“好大的膽子!”他淡淡的聲音,輕聲嗬斥又聽不出喜怒。
一屈膝,跪在他的麵前,“王爺息怒,但我家王爺一貫身子不好,若是驚擾到了動了元氣,怕最後還是累得王爺心疼。”
她這番話明著抬舉他兄友弟恭,卻又不動聲色的拒了他直闖進去。
如鷹隼般的眸子緊緊的盯著麵前的婢女,她低著頭垂下臉,看不清什麽模樣。
正想開口讓她抬起頭來,看看有多大的膽子時,裏麵傳來淡淡的輕咳。
宋弈晟手裏提著佛經,朝著他們的方向走過來,看上去腳步輕飄飄的,就跟踩在棉花堆似的。
“三哥,咳咳……你來了?”他習慣性的咳嗽幾聲,“聽聞你今日與玉丞相下聘,怎地有空到我這裏坐上一坐?”
見了他,一時宋諸銘也就忘了麵前的這個有點膽識的小丫頭,繞過她徑直走向安陽王,“七弟,下聘這等事自然有專門的人操辦,念著天氣好,順路經過,便來瞧瞧你。”
一手扶在他的肩頭上,手指合攏,藍茵起身跟在後麵,眼睛瞄見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不由得皺起眉。
他習慣性的動作,她是再熟悉不過了,對付這樣一個病弱之人,居然還用這麽大的力道試探,宋諸銘,你心底除了自己,可還有不疑之人?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背後的目光,他突然停下步子轉身,犀利的目光射來。
心頭一驚,連忙垂下頭避開他的視線,眼睛盯著自己的腳尖。
021、擇親
見他停下步伐看向燕小魚,宋弈晟道,“三哥今日來的不巧,府裏沒什麽好招待的,隻怕不能留你在這裏用飯了。”
宋諸銘這才收回目光,“說起來,你遣散了這府裏大半的人,誰來照顧你,不如讓三哥給你安排些人手吧!”
“謝過三哥的好意了!”他在石凳上坐了下來,“隻是我本就深入簡出,也用不上什麽人,遣散家丁,本就是為了減少開支,三哥這番好意,我心領了!”
“瞧你這話說的,堂堂皇子,連點家仆還養不起麽,傳出去叫人笑話!”宋諸銘皺了皺眉,一副不悅的樣子。
藍茵隻垂手站在一旁,他們的話如風過耳邊,過而不入。
“嗬嗬,讓三哥費心了!”他笑了笑,對於他的指責並不反駁,也無半點不悅之色。
宋諸銘很快就把話轉上正題,“對了,聽說承歡前兩日來過了?”
“是呢,在府外胡鬧了一番,讓我訓斥了兩句就回去了。”宋弈晟淡淡的笑著,“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任性。”
她聽得出來,這是讓宋諸銘不要跟小孩子計較。
“已經十七了,不小了。”宋諸銘頓了頓,“是時候選個駙馬約束下她了。”
聽到這話,宋弈晟眉梢微挑了下,臉色還算平靜,輕笑了笑,“三哥所言也甚有理,隻不過總要選個合適的人選,不然的話,就承歡這性子,幾個男子能包容。”
“合適的人選未嚐沒有,我瞧著吏部侍郎的公子也算品貌端正,性子淳厚,承歡若是擇了這樣的駙馬,也算一門喜事!”他雖是陳述的語氣,卻分明是在表態,這事兒,他已經決定了,人選也選好了。
宋弈晟麵上的笑容終於凝住了,緩了片刻,幽幽然說,“總得問問承歡自個兒的意思吧?”
“自古以來,女兒家的親事都是父母之命,更何況咱們身為皇室中人,隻要你我覺得合適,稟明了父皇,父皇指婚,乃是皇恩浩蕩,如何輪得到女子自己的主意。”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唇畔險些要克製不住的浮起冷笑,七年前,也是同樣的秋高時節,他牽起自己的手說,“藍茵,我心換你心,你若情願,我此生不負,你若不願,我畢生守護。”
現如今,卻言辭鑿鑿何必問女子的意見,宋諸銘,到底是你變了,還是這才是你的真麵目?!
“這個……三哥做主便好。”他頓了一下,“我身子素來不好,就有勞三哥了。”
“說的也是!”宋諸銘點了點頭,“那你就好好養身子,別的事不用操心了!”
站起身,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少拖了安陽王下水,樂陽公主的親兄都同意這門婚事,總不是他雲陽王獨斷專權吧。
他做事,從來都是要達目的還要好名聲,滴水不漏!
“那就……不送三哥了,咳咳……”宋弈晟由始至終都是眉眼淡然,甚少抬眼看人,一副精神萎靡的懨懨樣。
宋諸銘經過她身畔的時候,步子停了下,眼角很快的掃過她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了。
直到他徹底消失不見了,她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每次看到他,都是進入了戒備狀態,渾身上下的刺都炸了開來。
那熟悉的氣息彌久不散,卻讓她幾欲作嘔,胃裏翻滾著,腦中閃現的是那手起刀落的畫麵。
“嘔——”到底忍不住,扶著一旁的樹幹嘔起來,臉色難看的很。
事實上,宋弈晟方才就已經注意到了,她的麵色很不好看,但是沒曾想居然吐了。
“你還好吧?”他探頭看了她一眼,並未上前。
好不容易壓下那股感覺,轉過身道,“奴婢失禮,請王爺恕罪。”
“人有三急,何罪之有。”輕飄飄丟下這麽一句,他拍了拍方才坐過的石凳,然後進了房。
等他進房了,藍茵才反應過來,什麽人有三急?怎麽聽著這麽別扭呢!
撫了撫胸口,跟在後麵進得房,卻見他已經展開了絹紙,拿了毛筆蘸滿了墨汁,提起在紙上寫著什麽。
她仔細瞧上一眼,居然是他常看的佛經,正楷的小字在他揮舞下一氣嗬成,不多會兒,一整張紙就寫滿了。
趕緊上前撤下,他接著再寫,筆端不停,她就從旁撤紙,研墨,並不開口打斷他,任由他發泄著。
也不知寫了多久,隻聽得“哢嚓”一聲,那筆居然應聲而斷,半截還提在手中,半截已經骨碌碌滾到了地上。
他怔了怔,忽然丟開那半截斷筆仰天大笑,指尖沾了些墨汁,笑聲不歇。
默然的看著他,藍茵知道他是惱,是怒,卻又言不能言,做不能做。
同為皇子,現如今是砧板上的肉,自己被軟禁不說,就連同胞妹妹的婚事都幫不上忙,
如何不惱。
緩緩的蹲下身去,將斷落在地的筆給收拾起來,溫聲道,“王爺就是將這佛經抄上千遍萬遍,也無法改變什麽。”
聽到她的話,他收了笑,慨然道,“是啊,改變不了什麽。什麽都改變不了!”
“王爺若是心中不平,就當替樂陽公主想出挽救的法子,而不是逃避已對。”她絲毫不忌諱的直點重心。
宋弈晟目光幽深的看著她,似乎在探究著什麽,“你怎知我心中不平,你又怎知我逃避?你還知道些什麽?”
“奴婢隻知道王爺有滿腹才華卻甘於屈居人之下,甘於碌碌。”走回到他的身旁,她將那兩截斷筆放在了紙上,恰恰好壓在他所寫的那些字上,“以王爺之才,文可安天下,武可定江山,困於這府內談何無欲無求,不覺的太可惜了嗎?”
忽然一陣風迎麵,幾乎是一瞬間,他的手已經鉗製住她的下顎,捏緊往上一抬,“誰教你的這些話,你又到底想做些什麽?”
“奴婢隻是替王爺不值。”她並不回避,也沒有驚恐,望向他的眸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