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節
一旁，宋弈晟顯然是有些激動的，雙手不停的互相揉搓著，克製著內心的情緒。
她說不上來心裏什麽感覺，有點迷茫，有點困惑？還有點……五味陳雜？
他這樣一提醒，算了算，倒當真是過了好些日子沒來了。
從宮裏那時起，太醫診斷說有喜了，她隻當是哄宋弈晟的騙局，沒曾想過是不是真的。
加上後來發生了那麽多的事，又是奔波又是逃命，早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現在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察覺確實是有那麽點異樣，可是，她也不敢十分的肯定，萬一不是，豈不是心情起起落落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盞茶的工夫，仿佛有一個世紀那麽久，大夫終於收回手說，“王爺，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您想先聽哪一個？”
愣了一下，宋弈晟一時有些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好消息就是好消息，壞消息就是壞消息，問題是……診個脈，怎麽還出來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的？
“都聽，你說吧！”宋弈晟說到。
“好消息是，王妃有了身孕！”大夫說到。
幾乎是一瞬間，他喜上眉梢，那種開心，明顯躍於臉上。
看著他的樣子，藍茵卻更加憂慮了，他這麽高興，還不知道壞消息是什麽呢，似乎都忘了。
大夫的臉色並不好看，接著說，“壞消息是，王妃這一胎，怕是保不住！”
“什麽意思？！”宋弈晟甚至還沒漾開笑容，立刻緊張的說，“什麽就叫保不住，這才多大，你還沒保，怎麽就知道保不住！”
看著他情緒激動的樣子，藍茵歎口氣道，“王爺，且聽大夫把話說完！”
那大夫約莫也是猜到了他會有這種反應，接著說，“王爺莫要激動，老朽隻是說，可能會保不住，但也不是一定的！”
“到底什麽意思，你把話給本王說清楚！”宋弈晟急了。
歎口氣，大夫說，“王妃是不是一直不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的事？”
“廢話，如果知道，還要找你問什麽！”宋弈晟的口氣不好，遇到這種事，誰口氣也好不了。
“那就是了！”他點點頭說，“因為王妃不知道，因此很多孕婦應該做的避忌似乎沒有做到，加上太過勞累身體虛弱，已經有明顯的滑胎跡象，所以很有可能會……”
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免得再刺激他一次。
宋弈晟抿了抿唇，想說什麽，回頭看了看藍茵，似乎又說不出口。
她微微頷首，看上去，麵色還算平靜，“我隻想問問，是不是一定保不住？如果我硬要保，會有什麽後果？”
出奇的冷靜，倒是讓大夫有些意外，他想了下說，“老朽也說了，不是一定就保不住，如果王妃堅持要保，不是不可以，隻是會受很多苦，而且隨著月份的增大，很有可能危及母體自身，到時候若是再滑胎，那就是大出血，對王妃自己的身子有害不說，還有可能會危及生命！”
他的一番話，讓宋弈晟簡直是心驚肉跳。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他的臉色蒼白，尤甚當初病重的時候。
相比之下，藍茵倒是更加鎮定，“但是，也不是一定的對不對？也就是說，我還是可能會保得住的！”
大夫點點頭，“好生調養，注意自個兒的身子，不是不可能。不過到底還是有風險的，從醫者的態度出發，老朽不讚成王妃硬保，但是如果王妃堅持，老朽也會盡力的去幫王妃！”
“知道了，謝謝您！”藍茵應了一聲，“您先去休息吧！”
大夫行了行禮，然後告退了。
外麵等候著柳兒，問明情況好去回稟宋南成的。
宋弈晟一動不動，就站在那裏看著她，臉色很不好看。
他幾乎是從狂喜跌落下來的，本來，藍茵就抱著不一定是好消息的看法，結果出來了，果然！
隻不過，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如果是沒有懷上，也許宋弈晟隻是稍稍的失望一下，可是現在不是，現在她是有了，卻可能隨時會變成沒有，這對人來說，就是一種致命的打擊了。
“要不，這孩子，還是不要了！”似乎掙紮了很久，宋弈晟終於說出這句話來，“我想法子，讓大夫開一個盡量不太傷身的藥！”
藍茵沒有回答，隻是深深的看著他，反問了一句，“你不想要嗎？”
淡淡的一句話，問的他情緒瞬間又激動起來，“想！我怎麽會不想要，我發了瘋的想要啊！可是，如今你也聽到了，不是我想不想，而是能不能！我不能這麽自私，讓你的身體冒這樣的風險，孩子，以後還可以再有，但我決不能失去你！”
他一臉認真的說，眼神中是那麽的堅決。
“既然王爺這樣說了，我便也說一句，孩子，不是王爺一個人的，我也有份，在我的肚子裏，我最有權決定要不要！”她說，“坦白說，我沒想過會在這個時候懷上孩子，我也覺得，這不是一個好時機，可是……既然他來了，就是上天的意思，不管我能留他多久，我想留住他！”
她曾經失去過一次，知道失去的痛，不想再失去第二次，起碼，她要努努力！
盡量擠出一抹鎮定的笑容，她說，“你沒聽大夫說嗎，也不是一定就保不住的，當初在京城，還不是人人都以為你命不久矣，結果呢？所以，也不用那麽悲觀，我倒覺得，這孩子跟我們有緣分，你想，經曆了這麽多的險境，他還在，說明他也不想走！”
看著她，宋弈晟長長的歎了口氣，“真是說不過你，可是，我依舊認為不能要！我不想你為此承擔一點點風險！”
他是很想要孩子，要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孩子，可是如果代價是她的性命，他寧可不要。
藍茵搖了搖頭，“懷孕，產子，本來就是有風險的，都說女人生產，是閻羅殿前走一遭，如果怕我承擔風險，是不是以後都不要了？”
她的話，讓他沉默下來，他不會虛應她，斬釘截鐵的說不要了，但是也不會不拿她的命當一回事。
藍茵的重點自然也不是要他的答案，她說，“相信我，我有信心，這個孩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在她的身側坐下來，宋弈晟退讓一步，“答應我，就算你堅持，也要以自己的性命為先，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或者不舒服的，立刻終止，明白嗎？”
他緊緊的握著她的手，一定要讓她給自己一個肯定的答複。
看著他堅決的樣子，她微微笑了笑，總算是點了點頭，應下了。
歎口氣，宋弈晟到底是擰不過她的，抵著她的額頭說，“對不起，謝謝！”
“對不起什麽，謝謝什麽？”她笑著問道。
“對不起，害你受這些的苦，謝謝你，肯為我生兒育女！”就算失去了多少，經曆了多少，他依舊是如此的感謝上蒼。
感謝上蒼將她送到自己的麵前，感謝上蒼讓他失而複得，更感謝上蒼，讓他擁有了這麽多的美好！
“傻瓜！”她輕聲的說，抬起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鬢角。
這時，宋南成已經收到消息趕了過來，明顯臉色也不是太好看。
“我都聽說了！”他進來看到他們正在溫存，微微一怔，還是開口說道，“放心好了，你盡管在我這裏調養，藥也一定用最溫和的方式，我能做的，就是從其他方麵，盡量減低你的痛苦，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看來，他是以為自己一定會落胎了？
藍茵笑了笑說，“不用麻煩你了，這件事，我們已經決定好了，我要保住這個孩子！”
她臉上散發著一層柔和的母性光暈，宋南成張了張嘴，整個人都呆掉了。
128、罔顧性命
“你這樣做，知道後果是什麽嗎？”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宋南成說道。
“我知道，性命嘛！”她點了點頭，就好像說的是什麽最無所謂的小事。
看她雲淡風輕的樣子，知道幹脆就跟她說不通了，轉頭看向宋弈晟，“你就由得她這樣？”
抿了抿唇，宋弈晟沒有說話，他不知道從何解釋，從心底來說，他自然是不想讓她冒著這樣的性命危險的，可是他也知道，根本無法阻止她。
“你不用問他，他不能左右我的決定，我已經決定了！”藍茵肯定的說。
宋南成臉色變得很陰沉，一拂袖道，“瘋子，你們都是瘋子！”，轉身離去了。
“他也是關心你！”宋弈晟開口道，解釋宋南成的失態。
她點點頭，“我知道，但是我的孩子，我的身體，我決定了！”
他隻是發出微微的歎息，並不說什麽，這個時候，說什麽也沒有用的。
本來好好的一樁喜事，愣是一點喜慶味都沒有，變得萬般的尷尬起來。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強烈的渴求生存下去，孩子的反應特別大，她幾乎吃不下任何東西，整個人，迅速的消瘦下去。
沒幾天，已經瘦了一大圈，人也顯得很虛弱，隻是依舊堅持著喝安胎藥，勉強塞東西進去，哪怕吃完了還要吐。
用她的話，不吃，就不會有營養，吃下去就算吐出來了，多少還是能吃進去一點的。
看著她這樣的折騰，宋弈晟有說不出的擔憂和自責。如果不是他讓她受孕，就不會受這些苦了吧？
可是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也幫不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受苦。
原定好的行程，也因此而耽擱下來，等待著她身體稍微好轉一點再做決定。
最冷的天，似乎已經過去了，天氣逐漸的開始轉暖，這是一個極好的消息，起碼，不會再需要那麽多的東西來抵禦嚴寒，北漠的冬天很是漫長，熬過去，就是春暖花開。
看著園子裏依舊是一片蕭條，宋弈晟負手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背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
“你有什麽打算？”宋南成在他身後問道。
“暫時，先等她好一些再說！”他淡淡的說。
“懷胎十月，每個月都比之前更加辛苦了，更何況，她的情況又特殊，你們不如，就在這裏安頓下來！”宋南成說，“我保你們太平。”
搖了搖頭，宋弈晟說，“再怎麽說，這裏也還是宋諸銘的管轄範圍之內，不怕一萬，隻怕萬一。京城那邊，有沒有什麽消息？”
“暴君的本性已經展露無遺！”宋南成的聲音，帶了幾分譏諷的笑意。
宋弈晟點點頭，“如今他已經萬人之上，權力的巔峰也沒有人可以跟他相抗衡，那是自然的，隨心所欲了！”
“你若坐上那個位子，會不會也如此？”抬起手指向遠方，宋南成說的那麽輕鬆，就好像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座位，誰想坐，就能輕易的坐上去。
“沒坐上，誰也不能說百分百的話，但是，我會謹記著，自己是誰！”他轉頭道。
“希望你能記得今日所說的話！”宋南成不置可否，“所以，我對那個位子沒有興趣，我不喜歡未知的變數。”
“這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麽是不變的！”
兩個人正說著話，突然，柳兒匆匆忙忙的跑來，“王爺，王妃方才吃了小半碗粥，沒多久全吐了，還吐血了！”
“吐血？！”兩個人齊齊臉色大變，急匆匆的就往屋子裏跑。
趕過去，她剛剛吐完，渾身虛弱的躺在床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怎麽會吐血的？”宋弈晟坐到床邊拉起她的手，一臉緊張的說。
“也不是吐血，隻是吐了些血絲出來，沒有那麽嚴重！”大夫仔細觀察了一下，然後說道。
宋南成冷聲道，“血絲難道不是血嗎？到底怎麽回事，把過脈了沒有？！”
大夫點點頭，“已經探過了，早前老朽就說過，這胎像不穩，夫人的身子，又虛不受補，實在是……”
歎了口氣搖搖頭，就沒有說下去。
藍茵抬起一隻手，“大夫，你就不要說了，我心意已定，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他！”
緊抿著唇瓣，宋南成皺著眉頭看她，然後一轉身，大步的走了出去，宋弈晟還在安撫著她，到底是身體虛弱，沒一會兒，就又沉沉睡了過去。
等他給她蓋好被子出去的時候，發現宋南成還在外麵等著他。
“你看到了，她的身體，已經弱到了什麽地步！”宋南成直接了當的說道，“你幾時見到過她這樣整日裏昏昏沉沉的睡？她一直都是精神奕奕的，但是你看最近！”
麵對他的質問，宋弈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看在眼裏，心疼在心裏，可是……能怎麽辦？藍茵的脾氣有多倔強，他是知道的啊！
“你確定，要為了這個孩子，罔顧她的性命了嗎？”宋南成幹脆直接了當的問，雖然聽起來，是那麽的刺耳。
“你以為，我就想要她的命嗎？”宋弈晟看向他的時候，眼眶裏都是紅的，“如果她死，我陪著她一起死！”
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壞的選擇了，她為了孩子可以不要性命，那他也可以為了她，不要性命。
宋南成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瘋了嗎，你們都瘋了嗎？忘了你的仇，她的仇，你們身上的使命了嗎？死，你們都去死，早點死了幹淨，幹嘛要拖到現在，折騰到現在？！”
他憤怒的罵，話雖然很難聽，卻是最真實不過的。
鬆開手，宋弈晟的身形往後晃了晃，突然開口說道，“有沒有，落胎藥？我……我寧願她恨我！”
“這件事，不用你管了！”宋南成狠狠的看了他一眼，“要恨，就恨我好了，你們倆可以恨我一輩子！”
他疾步走了，也不知道做什麽去了，看著他的背影，轉頭看了看屋子，他顯得是那麽的脆弱。
…………
禦書房裏，宋諸銘低著頭正在批閱奏折，象牙白滾邊鑲金絲線的龍袍，顯得是那麽的襯他，看上去，整個人溫潤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