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節
房間中央，石墨站在那裏，看著他，已經有半個時辰了，半個時辰，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沒有抬頭看他一眼，隻是低著頭，一直在批閱奏折，好像有批閱不完的奏折。
石墨也就巍然不動，一直等待著，好像一塊巨石一般。
又過了一會兒，才將手中的筆擱置下，宋諸銘漫不經心的問，“人，真的都死了？”
“是！”石墨點了點頭，“都死了！”
“無一逃脫？”他接著問。
“無一逃脫！”
“你親自查過屍體了？”宋諸銘這才看向他，目光裏，充滿了質疑。
遲疑了一下，石墨沒有回答，看著他不支聲，一直等著自己的答案，隻得坦白說，“沒有，火勢太大，應該已經燒成灰燼，所以……沒有再進去！”
“應該？！”宋諸銘笑了起來，站起身，繞過書桌，走到他的麵前。
其實宋諸銘的身量已經算是高的了，可是石墨的身形更高大，站在他的麵前，宋諸銘需要微微的抬頭才能看著他的臉，“石墨，那你從來不是這樣做事的人，你做事心思縝密，沉穩有餘，不然的話，朕，不會派你去！”
“是……屬下的疏忽！”低下頭，他一臉的愧疚。
搖了搖頭，宋諸銘背著手，在他麵前走過，“你真的隻是疏忽，還是有其他什麽？”
“屬下，辦事不利，請皇上降罪！”他半跪在地上，等候處罰。
回眸輕掃了他一眼，宋諸銘說，“你不是辦事不利，而是不夠盡心！王達怎麽死的？”
“王大人……被逆賊殺害了！”他之前已經上報過了，可是皇上又再問一次，果然是不相信他嗎？
“是被逆賊殺害，還是被你殺害！”突然，宋諸銘走回桌前，猛的一拍桌子，質問道。
石墨猛然驚得抬頭，“皇上……”
“為什麽去的人，隻有王達死了，你能好好的回來，為什麽屍體都不給朕帶回來？”頓了頓，宋諸銘說，“破廟裏，除了王達一個人的燒焦屍體，再沒有其他人，你跟朕說，無一逃脫？是無一不逃脫吧？！”
他說到最後，聲音很輕很輕，但是眼神中透射出淩厲的光芒，帶著幾分凶狠的殺意。
“屬下，不敢！”他隻能這麽說。
“石墨，你太讓朕失望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石墨攥了攥手，“皇上，屬下沒有背叛您，王大人的確是為安陽王所殺，至於為什麽沒有屍體……屬下確實不知，如若逃脫，也是屬下辦事不利，並非有心放走，屬下願意戴罪立功，將所有逆賊都抓回來！”
“事到如今，你以為朕還能相信你嗎？”宋諸銘毫不避諱的說，“虎衛軍，從今以後，由朕直接管理，你，不用負責了！至於逆賊……你跟著黎大人去圍剿吧！”
“黎大人？”愣了一下，石墨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黎大人相信能更加盡職的為朕效忠！”宋諸銘若有所思的說。
129、艱難抉擇
這幾天的昏昏沉沉，總算是覺得好一些了，但是起床以後，就覺得身體很沉重，說不出的感覺。
好在，沒有吐，早上也吃了一碗粥，她知道，這些日子自己的身體，折騰的夠嗆，也折騰得他們夠嗆。
“王妃，今天太陽好，要不要去曬一曬？”柳兒依舊像以前那樣伺候著她。
看了一眼外麵的陽光，她點了點頭，“也好！”
陽光正暖，正是恰恰好，多一分嫌熱，少一分嫌涼，搬了一把竹椅坐下，看著柳兒忙前忙活的給她拿袍子拿茶水，忍不住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奴婢倒是不辛苦，辛苦的是王妃，奴婢看著，都覺得心疼！”她在一旁坐下來，縫製著手裏的東西。
“這是什麽？”看了眼她一針一針的繡著，便問道。
柳兒說，“肚兜，奴婢沒有什麽好東西，想著王妃的孩子若是生下來，能送點貼身的東西也好！”
“真是難為你這麽有心了！”藍茵有些感慨，手撫上自己的小腹處，唇角有一絲苦笑，“柳兒，你說這孩子，我是不是真的不該留，我是不是不該這麽固執？”
她的事情，柳兒也不是不知道，但是都當成一個禁區，盡量不去觸碰，也不去談起，可是今天，難得她精神這麽好，又主動說，柳兒便放下手裏的活，想了想說，“奴婢其實也不好多嘴什麽，但是奴婢能理解王妃的想法！”
“嗯？”揚了揚眉，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王妃畢竟是第一次當娘，不管怎麽說，都是自己的孩子，舍不得是人之常情，誰能狠心將孩子就這樣舍棄了，怎麽說，也是自己的骨肉啊！”柳兒說，“奴婢覺得，男人是無法理解的，因為他們永遠體會不到這種骨肉相連的感覺！”
藍茵感慨一聲，“你這話，倒是當真說的再貼切不過了！”
不是他們不心疼孩子，而是天生，就缺少了這一條，注定了男人和女人的區別。
“王妃不要想這麽多了，您這麽好，這麽能幹，孩子和您一定都會平平安安的！”柳兒說道。
“會……平安的吧！”她遲疑的說，也不是很肯定的樣子，手放在小腹上，好像很是留戀。
曬了一會兒太陽，柳兒站起身說，“奴婢去看看，王妃的藥應該已經熬好了！”
她剛要走開，就看宋南成已經端著藥走了進來，“已經好了，你這丫頭也不上點心，再遲，就要熬幹了！”
雖然是怪責，但是口吻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柳兒連忙說，“都是奴婢的錯，跟王妃聊得開心，差點兒就忘了！”
“讓王妃好好的休息，你燒打擾！”宋南成將藥遞到她的手中，“好了，趕緊給王妃喝下吧！”
藍茵沒有說話，一直靜靜的看著他們，直到那碗熱氣騰騰的藥來到自己的眼前。
還是那深褐色，泛著一股草藥的清香，但是喝下去，卻是那麽的苦澀。
“王妃……”喚了一聲，柳兒看著她，也很是心疼。
這藥她悄悄嚐過一次，很苦，可是每次王妃都是眼睛不眨的喝下去，她有多努力想要保住這個孩子，自己都是親眼所見的，一個母親有多偉大，簡直是讓人驚歎的。
“給我吧！”歎息一聲，端了過來，但是這次沒有那麽痛快的喝掉，而是放在麵前深深的看著。
宋南成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是啊，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她點了點頭，閉上眼，將碗湊近唇邊，仰起頭，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眼淚掉落下來，無聲的落入湯碗，然後一起喝進了肚子裏。
廊簷下，宋弈晟不敢上前，隻能站在那看著她，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青筋暴突，這輩子，他沒有這樣的糾結掙紮過，那種痛苦，猶如刀子一點一點的割著他的心，讓他彷如被淩遲一般。
很快一碗藥就見了底，放下碗，她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微微的笑意，“味道還不錯！”
“你，進屋休息一下吧！”宋南成遲疑著說道，看到她真的一點一點的喝下去了，忽然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不用了！”她微微一笑，“讓它跟著陽光走，不好嗎？”
聞言，宋南成臉色大變，“你……”
話還沒出口，就看她緊皺著眉頭，一隻手用力的按著肚子，表情很痛苦很痛苦。
登時，慌張衝著柳兒叫道，“快，快去叫大夫！”
宋弈晟三兩步走過來，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她抱起，“藍茵！”
此刻，他叫的是她的名字，她真真正正的名字，宋南成吃驚的看了他一眼，但是這個緊要關頭，也就沒有說什麽。
“我……明白！”她隻說了三個字，就沒有聲音了，疼得一張臉變得煞白煞白的，饒是如此，也沒有吭一聲，緊緊的咬著唇瓣，痛得臉都變色了。
“快別說話了，把她送到屋裏去，讓她好好的躺下！”宋南成打開房門說道。
三兩步走進來，將她放在了床上，未幾，大夫就來了，本來就是準備好了，所以幾乎柳兒沒走兩步，就遇到了。
“兩位王爺，還請先出去一下，這裏，不適合你們！”大夫說道。
“沒什麽適合不適合的，快點救她，別廢話！”宋南成嗬斥道。
大夫也不好再說什麽，立刻開始給她把了下脈，然後點點頭，“王妃這是要馬上小產了，快備些熱水，毛巾！”
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張藥方，“按照這個方子，再熬點藥補一補！”
“柳兒，速去辦！”宋南成頭也不回的說。
柳兒立刻去了，屋子裏頓時匆匆忙忙的一片。
藍茵一隻手，始終捂在小腹上，牙齒幾乎要咬碎了，她的唇早就被咬破，滲出了血絲，可就是一聲不吭，叫也不叫一聲。
“如果疼，你就喊出來吧，喊出來可能會好一些！”宋弈晟心疼的說。
她緊閉著眼睛，輕輕搖了搖頭，依舊不說話。
血，大片的血簡直是怵目驚心，看的讓人渾身發涼，一個人，怎麽可以有這麽多的血可以流？！
不一會兒，就聽到大夫說，“好了，月份小到底是容易一些，好在王妃先前補了身體，沒有大出血是萬幸的，隻需要好好調養下，不影響以後的！”
最後這句話，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
大夫退下了，宋弈晟緊緊的握著她的手，而藍茵已經睡著了。
疼痛和疲累折磨著她，讓她體力實在是支撐不住了。
“對不起！”宋南成低低的說，這一碗湯藥，是他親手送上的。
“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無能，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麽無力過，居然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宋弈晟低聲的說，“是我害她受了這麽多的苦，一切，都怪我！”
“誰都不想的！”宋南成說，“如果她醒了，告訴她，是我做的，要怪，要恨，都在我身上好了！”
輕輕搖了搖頭，他說，“你以為她當真不知道嗎？她在喝這碗湯藥前，就已經知道，裏麵是什麽了！”
“我……”宋南成也是懷疑的，她後來說的那句話，顯然，是知道的樣子。
“你無須自責，這其實是我們所有人的選擇！”宋弈晟握緊了藍茵的手。
他們三個，都不是傻子，很明白這其中的取舍利害，隻不過，他幫他們做了一個催化的作用而已，他也沒想到，藍茵能自己下定了決心，這倒是當真很意外的。
“你方才叫她……”這時，他終於想起了這件事，遲疑的問著。
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宋弈晟說，“難道，你不是早也就明白了嗎？”
搖了搖頭，宋南成說，“我不明白，我隻是懷疑，從來不曾明白什麽，也不能肯定什麽，可是……這怎麽可能！那墳是你守著的，你看著的，屍身我們也都見過，怎麽可能！”
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雖然之前種種的跡象，都曾讓他懷疑過，可是就因為太確實的證據表明她已經死了，所以他才一直無法去肯定，麵前的人，到底是誰。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相信自己的心！什麽怪力亂神怎麽解釋，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就是她！”輕輕的吻著她的手背，恨不能自己替她受苦。
一句話，讓宋南成一直糾結的問題釋然了，是的，是她就是最重要的事了，其他的，到底怎麽會這樣的，都不重要了。
“這幾日，你們總歸是走不了了，要好好的休息一番，她的身子，起碼要調養上一個月，這裏，就安心的先住下來，承歡那裏，我會派人通知的！”他說。
“六哥……”他很少叫他六哥，皇家的兄弟之間，真正那種毫無間隙的親情，很難，可是如今經過患難，誰才是真正的親人，已經是那麽明了。
宋南成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顧她！”
他退了出去，房間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看著她蒼白的容顏，宋弈晟低下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卻看見她張開眼睛，看著他。
“你醒了？”他有點驚訝，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就醒了，同時，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她。
130、不肯歸還
“孩子沒了，對不對？”她的聲音，有一點涼涼的。
“你不要多想，我們以後還是會有的！”宋弈晟輕聲的安慰著她。
唇角微微一勾，她說，“如果以後沒有了呢？再都沒有，永遠都不可能有！”
“你……”他愣了愣，“不要胡思亂想！”
“我隻是說假如，你還會想要拿掉這個孩子嗎？”她輕聲的問。
宋弈晟擰起眉，“你以為，我是因為還有以後，所以才犧牲了它嗎？如果可以保住，我一定會想方設法去保他，可是……如果代價是你的命，我寧可不要，永遠都不要！”
他斬釘截鐵的說，“我要的，一直都是你！”
“我知道！”她說，“所以我是個殘忍的母親，為了保住自己，卻犧牲了他！”
“如果沒有你，保住他，生下來就沒有母親，也是痛苦的！”他說，“你如果要怪，要怨，要恨，就恨我好了！”
“藥是我自己選擇喝掉的，沒什麽可怪的！”她搖了搖頭，然後看向門的方向，“六王爺居然都已經知道了！”
她說的，是自己的身份。
“你太明顯了，如果不是確信之前的你已經死了，早就應該看出來了，這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了！”他說。
“太明顯了嗎？”遲疑著，她自己並沒有覺得啊，起碼，麵貌根本是完全不同的啊。
“本朝女子，沒有幾個會騎馬的，你騎的那麽自然，還有其他的一些事，點點滴滴，有些事，根本是掩飾不了的！”他說。
“要在這裏逗留下來，我終究有些不放心！”她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你的身子現在太過虛弱了，一定要好好的休養一下，再者說來，這已經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