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以身作則
正想著，陳瑾那邊貼了告示回來，正好跟她打了個照麵。
就算不熟悉，今天也知道她是什麽身份了，行了一禮，“王妃！”
他就算再不認同造反這件事，可是該有的禮數從來不少。
藍茵點點頭，看著他準備擦肩而過，叫住他道，“告示貼出去，有人來應征嗎？”
“剛貼上，暫時還沒有！”他搖了搖頭，看來還是觀望的人居多。
“嫌錢少？”她問。
“應該不是！”五吊錢已經不少了，很多人家現在根本都沒有收入，莊稼地毀光了，還能指望什麽。
“那就是不相信王爺！”她說道。
不管不相信會不會給錢，還是不相信能不能打出水來，這都是不相信。
陳瑾沉默下來，他不好直說是，但是也不能說不是。
“陳大人可有解決的良策？”既然他這麽能幹，總應該有解決的辦法吧？
他還是不語。
未必不知道，隻不過如果他去提意見如何樹立威信，如何收攬人心，不是也等同於叛變了，他的性子，做不到。
“明白了！”藍茵也不為難他，“陳大人好走！”
陳瑾沒想到，她也沒有難為自己，隻是這麽問了幾句，看她關心的看著外麵的情形，走了幾步，終是忍不住回頭，“城裏大多是同姓人居多，不過一共三個大姓，能把這些人的宗族長輩聚集在一起商量一下，或許是有辦法的！”
他能說的，也就隻有這些了。
藍茵微笑著道謝，“多謝！”
他抿了抿唇，也沒再說什麽，轉身進府裏去了。
果然告示張貼了整整一個下午，都隻有不到十個人，這樣可不行，這點人手哪裏夠的，如果指望帶來的人，那城池誰守，值崗誰來？
看宋弈晟，似乎也不是很著急的樣子，藍茵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城樓頂上。
“還沒有人來應征？”手裏拿著件袍子，雖然現在天氣逐漸轉暖，起風的時候還是有些涼的，他的身體體質不好，禁不起。
“有，但是很少！”他淡淡的說，看著這整個城。
放眼看去，其實也不算特別的大，但是因為災害禍害的不輕，顯得特別的寂寥。
“陳瑾說，若是能聚齊這城裏三大姓的宗族長輩，或許能有點辦法！”她輕聲的說。
宋弈晟大約是沒想到她會去問陳瑾，有點驚訝的看著她，笑了笑，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宗族若是能頂事，也不至於鬧成今天這般模樣了。瘟疫的可怕，不但在於身體上的折磨，更是折磨了人的意誌。”
“那怎麽辦？”抬起頭，她輕聲的問道。
“你聽過以身作則麽？”他看向她，目光錚亮。
“你是說，你親自去？”她搖頭，“不行，你的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強壯，若是這樣勞作，怎麽受得住這辛苦！”
“不做個示範，誰能信服！”他說，“再者說來，我也不會一直隻去鑿井，總還有其他的事要做的，但是這個率先示範還是要做的！”
“你不能去！”扯著他的衣袖，就算任性，她也要任性這一把，“我去！”
“你去？！”揚了揚眉，他笑起來，“不行，外麵瘟疫盛行，你不能……”
“那你又可以？”她終於不滿了，“你可以護著我，但是別把我當成紙糊的人，我如果不能為你分擔點什麽，我不會站在你的身邊！”
看著她堅毅的眼神，他終於有些動容了，歎了口氣，“好吧，那你切記千萬不可強求！”
“知道！”如果身體不適，一定會停下來。
這件事就這麽確定了下來，不過所謂內憂外患，大抵如是。
現在城內有瘟疫需要控製，城外，隻怕要不了多久，消息傳到朝廷，就會有鎮壓的軍隊來。
“如果宋諸銘派人來鎮壓怎麽辦？”藍茵不無擔心，“不然，我把我爺爺留下來的親衛部隊給調過來吧！”
調動部隊並非一天兩天就能成就的事，所以自然要提前做好準備。
可是宋弈晟卻是搖了搖頭，“不，暫時先不用，你那邊，我想留著做王牌，非到必要不露底！”
“現在不必要嗎？”她怎麽覺得，最是需要的時候。
“不急，江南路遠，到底是鞭長莫及，消息傳到朝廷都要幾天時間的，不過我們確實要抓緊把瘟疫的事給解決了。”他說道，“現下，有一件事倒是要緊要做的！”
“什麽？”
“帶上來！”一揚手，他示意邊上的士兵道。
藍茵有些奇怪，不一會兒，就看到有人押著一個人走了上來，那人五花大綁，看上去形容消瘦。
“他是誰？”藍茵沒有見過，看著陌生的很。
“宋諸銘派來燒城的裨將，洛離！”他說道。
燒城。這件事她聽說過，當時就覺得可怕，宋諸銘這是瘋狂了麽，為什麽要這樣做？他一直都在收攬民心，這樣會失民心的啊！
當然，他這麽決定，自然對他們而言是一件好事，可是想不通為什麽要做這個決定。
現在看到這個裨將，她以前在宋諸銘的身邊沒有見到過，看來，是新提拔的，要麽就是以前刻意不讓她知道的。
“他都做了什麽？”掃了一眼，她根本連跟那個人說話的興致都沒有。
“放火燒城，當然，沒燒成。”宋弈晟說，“不過也死了不少的百姓。”
“王爺打算如何處置？”她接著問。
“殺一儆百！”淡淡的四個字，說的簡直是隨風飄。
可是洛離聽到了，渾身一震。
他由始至終，都不相信自己會死，不相信安陽王敢殺了他。
如果他真的這樣做，就沒有回頭的餘地，等於跟朝廷為敵了。
“你不能殺我，不能殺我！”他拚命的叫著。
藍茵其實也沒想到宋弈晟會真的要殺他，殺了朝廷命官，這可就是徹徹底底的跟朝廷對立起來了，這麽早就揭竿？
“我，為什麽不能殺你？”宋弈晟說，“你做的壞事，不妨問問這城裏的百姓，該不該殺？”
洛離白了臉，他知道，如果問城裏的百姓，他一定死一百次都有餘。
“王爺，王爺，你不要殺我，我也隻是奉命行事，其實……其實我也不想啊！”他想了想說，“我也是有父母子女的，怎麽會想這麽做，我實在是皇命難為啊，王爺！”他慌裏慌張的說。
“如何？”宋弈晟扭頭看向藍茵，是在問她的意思。
她搖搖頭，“水準明顯下降了！”
洛離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不知道什麽說什麽水準，其實藍茵是在說宋諸銘看人的水準，就這樣的人，居然也能挑在身邊，派來做事？
他笑了起來，“不是，我倒是覺得，他派的人剛剛好！”
“何解？”不太明白，感覺像是打啞謎一樣。
“這樣利欲熏心的人，才會唯命是從，才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換成任何一個稍有點良知的，比如陳瑾，就做不到！”他說。
“但是屠城這種事，真的不怕失民心嗎？”她還是不太明白，苦心樹立那麽多年，不是功虧一簣了？
“失民心這種事，端看怎麽說了！這城裏的人如果全都死光了，誰會知道真相是什麽，隻需要史書上記載一筆，瘟疫，城歿！多簡單的事，甚至做上點法事超度亡靈，這就是仁義之君！”他說的很輕鬆，可是藍茵聽的後背發涼。
這件事是顛倒是非黑白，實在是讓人頭皮發麻。
洛離連連點頭，“是了，王爺說的沒錯，所以小人也是沒有辦法，還請王爺饒我一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被你燒死的人難道就沒有了嗎？”啪的一耳光甩過去，藍茵的怒氣都發泄在他身上了，“你這種人，死有餘辜！”
“殺了他嗎？”轉頭看向宋弈晟，她也覺得這種人該死。
宋弈晟搖搖頭，“再貼一張告示出去，就說先前放火燒城的洛裨將如今就在城門口跪著，等候大家的發落！”
“把權利交給災民們？”藍茵倒是沒想到這一點，深為讚同。
本來燒死的就是那些災民的親人，現在讓他們來處置，這洛離八成也是活不了好不了的。
還有一點，如果是災民來處置，一來可以讓他們對宋弈晟更加信服，二來，也等於讓整個城都跟朝廷做出個決裂的姿態，破釜沉舟的跟著他們了。
這張告示就比較熱鬧多了，貼出去沒多久，就很多人聚集在城門了。
昨天是想要出城，今天是來看好戲。
城裏每一個人都對這個人恨得牙癢癢，如果不是他，怎麽會死傷這麽多的親人，他們很多都是沒有生病的好人啊，就這樣為了保護家人被活活燒死了。
慘叫聲似乎還在耳邊，喪事正在辦的好多家都跑了過來，洛離就跪在城門口，他就算再不情願也沒有辦法，被冷鷹點了穴道，隻能跪著，甚至連還口都還不了。
不斷的有人往他身上倒髒水，他們沒有菜葉什麽的去砸他，自己留著吃都不夠呢，但是吐口水還是都會的。
緊閉著眼睛，洛離簡直生不如死，早知道這樣，還不如那時讓灰鷹一劍殺了的好。
站在城樓上，夫婦倆朝著樓下看去，隻見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他會死。”這是肯定句，藍茵很肯定，在災民的憤怒下，他一定會死的。
“他應得的！”宋弈晟淡淡的說，轉過身去，對既定的事，沒有興趣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