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月芽灘
看了看廟外一地傷者,江文遠又道:“給那個什麽龍的手上塞把刀,讓他折身砍斷繩子能自救,也好讓他救回這四百傷者。”其中一個持弩手應一聲,地上撿了一把刀,塞到陳金龍手上。
陳金龍一下一下的往上折身,但是之前沒練過這種功夫,一時半會也夠不著吊腳的繩子。
也隻有多練習幾下了。
江文遠、管大、管香羅、無依及五十名持弩手也不再理睬,出廟離開了。
走在路上,那五十名持弩手興致大開,紛紛議論。
一個愛惜地撫摸著手裏的弩道:“今天終於見識到了這弩的威力,真是好東西!”
另一個接道:“是呀,特別是多箭連發,啾啾亂響,盯在人腿上,竟能把人頂翻,真是力道驚人!”
看著持弩手興奮的模樣,江文遠道:“你們都記著,兵者為凶,不可輕用,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把它招呼到人身上!”
眾持弩手都覺江文遠太過善良,但是還是齊應一聲:“是!”
雖然這些持弩手當著江文遠的麵不再議論,但是回到幫中卻抑製不住,向其他人講得唾沫星子亂飛。
不隻是這些持弩手,無依也連對著七八個人連比劃帶跳地講述,不過所講的也都是江文遠如何對付陳金龍的。
持弩手和無依倒還能理解,管大和管香羅也把持不住自己的嘴,見人就有聲有色的描述:“總領幫對那陳金龍說:‘口氣太大會影響聽力的……’總領幫對那陳金龍說道:‘……又這麽大口氣,讓你一局你也贏不了……’總領幫漫不經心地對那陳金龍說:‘你沒發現你站在一個圈裏嗎……’”
宣宣鬧鬧好一陣,才想起該吃飯了。
本也是一件勝利的事,江文遠也沒管,任由他們鬧騰。
自此之後,船工們對江文遠的信任和欽佩又增加幾分,船工外出做工時,把江文遠鬥陳金龍的事說得更加生動,那時雖沒八卦這個詞,但這事的傳播速度也極快,十幾天時間,不但太平洲,而且還沿江漫延到其他城市,口口相傳。
清幫之名也隨著江文遠的傳奇傳播出去,以至半個長江流域都知道了清幫。
一些其他河段的舊時漕幫紛紛成立,太平天國運動之時,對長江三角洲的漕運船破壞最大,為了逼其造反,太平天國曾殺清幫五十六幫,雖然太平天國後來平定,但因為漕運停廢,這些船幫幾乎消聲匿跡。
現在在江文遠的名氣之下,舊時的嘉白幫、杭三幫、嘉興衛等等船幫又都組織起來,並來到太平洲,請求奉江文遠為總領幫。
當然,他們最為主要的目的是為了賣貨,想得到興武幫新產品的優先銷售權。
還有些就是商家,和舊時漕幫沒半點關係,也說自己是舊時漕幫的人。
江文遠的本意就是希望更多人吃一口飽飯,而且能有更多商家買自己的東西也是好事,不但沒有深究,還對可靠還又困難的商家進行賒銷。
同時,像省柴灶、自動開門器等服務類型的東西,江文遠還讓李三、馮大胡子等人對他們培訓,當然,過程中也會收一些培訓費用。
不隻如此,舊時興武幫的離幫人員幾乎盡數歸來,再加上一些社會上的無業人員請求加入清幫,興武幫的總人數已經接近千人。
雖然形勢大好,但是江文遠並沒有因此鬆懈,除了給胡應手設計幾套竹藤家具之外,仍然催促眾人在幹活之餘加緊連弦弩和箭支的製造,以防陳金龍再次卷土重來。
如果陳金龍傾山堂所有人馬前來,將是一場硬仗。
十幾天下來,又製了兩百多把連弦弩,江文遠又在新入幫的人中挑選了兩百多年輕些的,組成了三百人的持弩隊,並加緊對他們訓練。
……
這一天,太平洲的太陽升起的更晚一些。
之所以更晚,是日出時一片濃雲恰巧把陽光遮住了,直到卯末辰初,才有微微紅光泛出,又過一盞茶的時間便霞過半天,映照得天地間似罩上一層血霧。
當地有一句農諺:“清晨朝霞過頂,下午暴雨難停!”也因為都知道這個農諺,所有出門的人都帶上了雨傘。
江文遠在房中受不住壓抑,走出房來,見幫中人正背傘外出趴活。
又抬頭看了看那半天雲霞,江文遠想道:“如果有一個能行走的篷子就好了,出行就不怕下雨了。”
一有這樣的想法,便開始在心中構思,但是旋即又笑出聲來:“若是這樣設計,不就是烏篷車嗎,套上騾馬就能走,還要我費什麽勁呀!”
但是忽又想道:“小戶人家誰能買得起騾馬,而且騾馬車雖能避雨,卻極不方便……”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忽見剛出去的船工又都回來了,個個神情慌張,紛紛道:“怎麽辦?怎麽辦?那麽多人呢……”
江文遠問道:“怎麽剛出去就回來了?”
船工中就有李能掌,帶眾人走過來:“總領幫,不好了,我們外出剛到江邊,見江麵有七八隻快船,船頭上的人都抱著刀拿著藤盾,最前麵正是陳金龍,船桅上還打出‘華龍山堂’的堂旗。”
江文遠頓時神經繃緊:“看清船上有多少人了嗎?”
李能掌道:“七八條快船,甲板上就有七八百了,應該船艙內還有人,看船的吃水程度,恐怕總數低於兩千。”
“有沒有登岸?在什麽地方登岸?”江文遠連問道。
李能掌道:“我見他們正往月芽灘靠船,想來現在還沒有登岸。”
“知道那裏的地形嗎?”江文遠再問道。
李能掌剛一點頭,江文遠便道:“隨我進屋,其他人快些聚集幫眾!”
李能掌隨江文遠進屋,剩下的則去敲擊船堂鼓……
江文遠帶李能掌進入房中,取出紙筆,寫下東西南北方方向,再道:“快說那裏的地形!”
受上次龍王祠堂事件,李能掌知道江文遠了解地形有大用處,不敢大意:“那裏是一片亂石灘,南北有一裏多的寬度,東西兩裏多,呈月芽形狀,月弦靠江。”
他說著,江文遠在紙張上畫著形狀,李能掌點頭認可:“正是這樣。”
江文遠再問:“北麵是江,月芽灘東邊是什麽?”李能掌道:“東邊斜著有一個崗子,上麵是一片樹林!”
他說著,江文遠便已在月芽灘東邊斜著畫上崗子和樹林示意形狀。
李能掌又指著道:“樹林再往西,是一片草澤,有草甸子,低窪處有積水,有一條彎曲小路。大概從這裏到這裏!”
說著用手指在紙上畫了一下,李能掌又接著道:“西邊是一個斜坡,坡上全是荒草,零星有幾棵樹!”
江文遠又按他說法在低上畫了,再道:“這坡地是土的還是石頭?”
李能掌答道:“是濕土。”
“好!”
江文遠和李能掌走出屋,見所有船工都已經集中到屋外,個個神情緊張,議論不休:“怎麽辦,龍華山堂可是兩千多人呢……”
江文遠雙手虛按,讓眾人安靜:“持弩隊即刻出發,趕往月芽灘,從南向北直接發弩,千萬不能讓他們進入樹林和草叢,也不能逼得太緊讓他們回到船上!”
之所以他如此吩咐,是因為對方進入密林和草叢,有利於潛藏和隱身,便不利於弩戰。
三百名持弩手齊應一聲便走,往東北方向奔行而去。
江文遠再道:“管領幫帶興武六眾人,在灘東南樹林內多吊沙袋、多綁絞子棍,越多越好,以防龍華山堂的人進入。”
應了一聲,管大帶興武六弟子,取了東西離開了。
江文遠又向李能掌道:“李領幫帶興武四眾人,在月芽灘西邊的坡上深挖縱溝,防止他們進入草叢潛藏!”
李能掌也應一聲:“是!”帶興武四眾人取了工具,也去了。
這段時間,除了興武六和興武四,興武七及興武三的原有弟子也招了一些學徒及幫工,也有十幾人。
現在,他們十幾人在張文遠麵前手足無措。
江文遠道:“你們十幾個往灘上搬運羽箭,一趟運不完就兩二趟,把一萬多支羽箭全搬過去,這一次我要讓他們真正見識一下連弦弩的厲害!”
許三等人也齊應一聲:“是!”
吩咐完,江文遠便去了月芽灘。
月芽灘位於江邊,灘上都是亂石和沙粒,灘南是一大片草澤,一條小路曲折而入。
剛到月芽灘,便聽到弓弦陣陣和羽箭破空之聲。
三百名持弩手分作前後兩隊,前麵一隊半跪,後麵一隊站立,各拉懸刀,羽箭如雨從弩口“嗖嗖”射出。
受江文遠平時教導影響,持弩手們並未下狠手,羽箭隻射在對麵龍華山堂眾人腳前。
隻是最衝在前麵十幾個腿上中箭倒地痛吟。
轉頭往東西兩邊看,見管大和李能掌帶人已經就位,在吊沙袋、架絞子棍、挖深溝。
又向持弩隊問道:“對方的人有沒有離開江灘進入樹林和草叢。”
一個持弩手答道:“沒有,剛開始有幾十個衝過來,被我們壓回去了!”
“做得很好!”江文遠也放下心來。
許三那十幾人把扛來的第一批箭放下,又回去扛了,江文遠又讓持弩隊輪替著續裝羽箭。
一切都做好之後,江文遠又朗聲向對方喊道:“陳金龍,上次你四百弟子折在我手,還嫌我的連弦弩威力不夠嗎?竟然今天又來送死!”
“哼!”對方人群中,陳金龍冷哼一聲:“你以為今天還是是帽兒圩龍王祠堂嗎?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什麽!”
說著,陳金龍往他隊前持藤盾的弟子一指。
江文遠細細看去,見前排的山堂弟子中都持著一麵盾牌,全是由藤條編織而成,既厚又挺,兩尺多的直徑,能遮擋住人的下半身。
“這陳金龍倒也不傻,受上次教訓,這次竟然準備了藤盾過來!”看了多眼,江文遠暗道。
古人的智慧不可輕視,對於盾牌的製作,並不隻局限於金屬,還有很多木盾、竹盾、藤盾等等,因為取材方便,成本又低,有時軍隊上也會使用這種簡易盾牌。
“有這些藤盾在手,我的弟子就能衝到你們麵前持刀近戰,到時候你的弩就沒多大威力了!”還以為把江文遠嚇愣住了,陳金龍得意道。
江文遠臉上並沒有出現陳金龍期盼的緊張感:“那你就放馬過來吧!”
“弟兄們,給我上!”陳金龍把手往前一揮,一聲吩咐。
江文遠也吩咐一聲:“持駑隊,前進二十步!”吩咐著,領先往陣前而去。
“啊!”三百持弩隊都驚愕一聲。
看到對方的藤盾時,持弩手們也是一驚,生怕連弦弩射盾不透,恐怕真如陳金龍所言,對方衝到近前持刀近戰,近距離下弩不適應用場,自己這些人又哪裏是對手?
雖然擔心,但是江文遠已經走上前去,持弩隊也隻得連忙跟上,他們要保護江文遠,有人還擔心地喊叫:“總領幫退後……總領幫不能近前哪……”
江文遠也不理睬,一直走完二十步,才停住了腳:“給我射爛他們的藤盾!”
“啊!能射爛嗎?”持弩隊都是一陣疑惑,對方的藤盾是雙層藤條編織,又是粗大的新鮮藤條,連弦弩雖然有力道,但是恐怕射透都難,更別說射爛了。
雖然疑惑,但總領幫已經吩咐下來,也隻得各拉懸刀,根根羽箭從弩口射出。
便聽得不遠處先是響起“嚓嚓”箭矢透過藤盾的聲音,接著就聽到“啊啊”慘叫。
江文遠帶持弩隊前進二十步,對方的山堂弟子也持盾衝了二三十步,兩方相距已不過四五十步,江文遠有足夠的信心,連弦弩能百步之外射穿門板,自然也能射透那些藤盾。
雖然藤盾也有一定的厚度。
“真能射透?”持弩隊驚疑這一聲時,也都眼前一亮,有了信心,更是猛拉連弦弩上的懸刀。
伴著“嗤嗤”箭響,對方的藤盾開始碎爛,有的是中心爛個大窟窿,有的直接碎得隻剩下零落藤條。
沒了藤盾擋箭,衝上前來的山堂弟子便性命難保了,因為箭雨過於密集,有的被幾箭同時射中胸膛,身體被頂得向後拋飛。
眨眼間,衝來的兩三百弟子已經變成了屍體了。
“啊!”陳金龍驚叫一聲,兩眼變直,萬萬沒想到,自己精心準備的藤盾,在對方連弦弩下如此不堪一擊。
“怎麽樣呀陳金龍?是不是再派一隊過來試試!”
陳金龍一時無語,明知藤盾無用,也不需要再次驗證,臉上抽動幾下,再朗聲道:“江文遠,以為這樣我就敗了嗎?我可以用人海戰術,我讓所有弟子衝出,看能射死幾個!”
說著,陳金龍又揮手道:“弟兄們,給我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