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逼降
應著陳金龍吩咐,對方兩千多山堂弟子往前湧奔而來。“嗤嗤嗤……”眾持弩手多箭連發,箭雨射向了湧奔前來的人群前麵,最前麵的腿上中箭,倒在地下。
“再往前來,決不容情!”江文遠高聲喝道。
持弩隊也跟著高喊:“再往前來,決不容情……
看著前麵倒地的山堂弟子抱腿痛吟,後麵的湧奔的人群再不敢近前,都明白,隻要往前進一步,腿上就會中箭。
“衝,給我衝呀……”陳金龍連聲吩咐,卻也沒人願意聽他的,眾山堂弟子不進反退,被箭雨逼著又退回到原地。
“你們這些小幺娃子,平時都白養你們了……”陳金龍被擠在人群中,氣得大叫。
“小幺娃子”是指堂口內排行最末的地位,和後來的“新兵蛋子”有些相似,同時也是陳金龍氣憤之下的蔑稱。
江文遠高聲道:“陳金龍,想做縮頭烏龜嗎?也不怕天下人笑話,我都好奇,你這樣膽小如鼠的山主是怎麽招到弟子的?”
話聲朗朗,傳入陳金龍耳中,正刺到他的痛處,像他這種開山堂的人,最重視聲譽,聲譽就是號召力。
否則,山堂就招不到弟子。
偏偏連日來這陳金龍的聲譽不斷受損。剛開始,清幫擒殺了他堂口的扛山虎眾人已經讓他顏麵大失,為了找回麵子對清幫明發龍蛇貼,又帶領四百弟兄親赴龍王祠堂,以為就能製服清幫找回麵子。
哪知四百多人全軍覆沒,這才又傾全堂口之力,發誓要血洗清幫……
哪知這一次對方更強,竟有三百人的持弩隊,因為上次吃過虧,這次還特意準備了幾十麵藤盾,又被對方的弩射成了渣,現在都不敢近前半步。
“衝啊!上啊!都給我往前去啊……”雖然陳金龍急得大喊大叫,但所有弟子不但不近前,還向後倚著,生怕不小心上前一步腿上中箭。
他旁邊的副龍頭湊過嘴來道:“大哥可以試試重賞!”
陳金龍細問時,那副龍頭道:“大哥層層發出命令,前進五步可以進外八堂,前進十步可以進內八堂……”
雖然陳金龍讀書不多,但也知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發出號令:“眾兄弟,前進五步者可以進外八堂,前進十步者可以進入內八堂……”
哥老會的建製大致分為內八堂和外快八堂。
內八堂自龍頭副龍頭以下,分為坐堂、陪堂、中堂、管堂、禮堂、執堂、刑堂、香堂。
外八堂又分為心腹大爺、聖賢二爺、當家三爺、紅旗五爺、藍旗六爺、黑旗八爺、巡風九爺、白旗十爺。
因為哥老會忌四忌七,所以沒有四爺和七爺。
能入內八堂,便能決策堂口事務,同時以後也有了開山立堂的資格,即使是入外八堂,也有一定的權力,分髒時也有一定的優先性。
這一聲激勵倒也真讓很多弟子動了心,最前麵有幾十個搶下身邊人的藤盾,兩盾合在一起往前衝奔。
在他們帶動之下,後麵的人也往前湧出。
江文遠吩咐一聲:“放箭!”
眾弩齊發,那些衝奔的弟子本以為雙盾就能擋住羽箭,哪知箭支仍能透盾而過,射入前胸或小腹之中,眼見最前麵七八個死了,還有五六個倒地痛吟。
忽見形式大好,陳金龍喜道:“好!好!給我衝,到在江文遠身邊者,我提他做堂主,能擒殺江文遠者我提他做副龍頭!”
這一次激勵更強,讓前湧的人流更如潮水一般,啊啊叫著往前亂衝。
眾持弩手更是連連拉動懸刀,羽箭破空之聲連響,一層層地倒下。
江文遠吩咐道:“集中射衝在最前麵的,把他們給我射成刺蝟!”
“啊!”眾持弩手驚疑地看過來,似乎不認識這個總領幫了,在他們心中,江文遠極為仁慈,怎麽這次的命令反倒殘忍起來了?
看著眾持弩手們懷疑的目光,江文遠焦急道:“還愣著幹嘛?不是我過於殘忍,而是為了少死人!”
雖然江文遠善良,卻也不是爛好人。如果箭羽均勻射出,也隻是連弦弩收割人命而已;相反,如果集中弩力隻射打頭的,就會對後麵形成威懾,讓他們不敢近前。
“嗤嗤嗤……”
果然,應著眾持弩手集中著奔在最前麵的去射,眼看最前麵的發出陣陣慘叫,幾十個真的像刺蝟一樣倒地,有的當即死了,有的仍然倒兀自厲痛叫。後麵的弟子猶豫起來,前衝的勢頭有所下降。
即使如此,江文遠仍沒敢放鬆,又朗聲道:“對麵山堂的弟兄們聽著,天大的福分也要有命享受才行,再大的好處沒命享受也是白搭,而且,你們以為陳金龍的諾言能兌現嗎?”
這一聲,更讓衝來的山堂弟子們疑慮,看看那些倒地死去和未死的慘烈模樣,又想想陳金龍的為人,幾乎都停止住了腳步。
“放下手裏的刀,便可活命!”雖然對方不再往前,江文遠也沒有一時苟且,朗聲說了一句,再向身邊的持弩手吩咐:“集中箭力射沒有及時扔刀的人,仍然讓他們死得最慘!”
在江文遠喊出丟刀可活命那一句之時,對麵山堂弟子便已經有心思動搖的,扔了手裏的刀。
在強弩之下,自己手裏的刀也沒半點作用。
持弩手們再發弩也有了方向,集中去射最前麵拿著刀的弟子。
隨著“嗤嗤”箭響密集,一些沒有及時丟刀的弟子都倒在血泊之中,有的沒有及時咽氣,慘叫喊得極為慘烈:“啊!啊啊啊……”
人都有趨利避害的心理,利害相逼之下,都會有最為自然的選擇:“快,快丟刀……這哪是刀呀?分明是催命符……”
眾山堂弟子紛紛亂喊之下,最前麵的五六百人都把刀丟了,成了赤手空拳,如果江文遠要對付他們,也就更加容易了。
當然,憑江文遠的善良,自然也不會對付他們,而是朗聲再道:“丟了刀的弟兄隻要走過來,願意臨陣反水,就是我們清幫弟子!”
對方有兩千多人呢,總不能都射死吧?江文遠決定實施招降策略,當然,嚴格來說也是逼降。
“真的?”對方山堂弟子中有人驚喜問道。
“當然是真的,我以總領幫之名保證!”江文遠以為要當麵勸降這些弟子還需要一番說辭,沒想到對方這樣就答應了。
“兄弟們快投降吧,不但能免死,以後還能大米白麵吃到飽……”最前麵幾十個丟刀的高叫幾聲,便往江文遠的這邊投奔而來。
在他們的帶動之下,後麵的弟子們有的猶豫一下,有的就直接奔來,眼看已經有五六百弟子反水。
“都把刀撿起來……都回來……別去……”自從江文遠喊出丟刀能活命的話,陳金龍也嘴上不停,但是明顯命令不住,勸說不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弟子投奔對方而去。
急得在陳金龍原地連轉圈帶跺腳,也沒有任何辦法。
擺手讓反水過來的弟子站在自己兩邊,江文遠再向對方喊道:“怎麽?難道對麵這一千多人要給陳金龍陪葬嗎?”
不隻是江文遠焦急,剛奔過來的反水弟子也紛紛喊道,看他們的神情,比江文遠還要急切:
“弟兄們,還愣著幹嘛,快過來投降吧!”
“你們仔細想想,咱們的刀能勝得過這些弩嗎?”
“咱們的刀再快,近不了人家的身就死了,這場仗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
“就是呀,何必白白白送了性命呢?”
……
被這些反水過來的弟子七嘴八舌的勸說,對方陣營中又有一些動搖了心思,扔了刀走過來。
“都別走,都回來……”陳金龍氣得大叫,但是這些山堂弟子看不到任何勝利的希望,留下來也隻能送死,都不聽他的了,仍然如潮水一樣往對方投奔。
“再把那些扔刀不及時的也殘忍射殺!”看著反水過來的弟子越來越多,江文遠又向持弩隊吩咐道。
現在,更加需要給對方以壓力,如果陳金龍回過神來對弟子們進行心理建設,就有可能讓他們放棄投降。
“是!”持弩隊齊應一聲,弩箭隻找沒有及時掉刀的去射,特別是仍然持刀做進攻勢態的弟子,便都成了箭下亡魂。
在江文遠強大的施壓之下,已經有一千多山堂弟子反水過來,陳金龍身邊已經不足八百人了。
“呼!”直到此時,江文遠才長出一口氣,這八百人已對興武幫已經沒有多大威脅了。
“眾兄弟們還等什麽呀?難道你們忘了嗎?龍華山堂連窩頭都不讓我們吃整個的,來了清幫就能大米白麵吃到飽……”反水過來的山堂弟子們,又在焦急得替江文遠拉人頭。
聽到這話,江文遠一愣:“怎麽,你們在龍華山堂的生活那麽差嗎?怎麽連窩頭都不讓吃飽?”
反水過來的山堂弟子紛紛道:“是呀,除了第一頓入門飯吃飽了,之後我就再沒吃飽過……我也是……我也是……”
“怎麽會這樣,是收成不好嗎?”江文遠不解問道。
“是這樣的總領幫,自從你來了興武幫後,設計了很多新東西,讓我們清幫富了起來,再加之我們有米麵坊,吃的上麵我們從來沒有委屈過自己!其他地方可沒我們這麽好!”一個持弩手答道。
清末,自從太平天國之後,江南一帶的農業已經幾乎停廢,大多數農民破產,雖然人口不少,但是種地的不多。
那時節,兩次鴉片戰爭和甲午戰爭中清庭接連失敗,巨額賠款需要償還,自然少不了在地上增加稅賦,讓種地成本極大增加。
而且那時的地並不是直接在百姓手裏,而是在貴族或者是大家族手裏,百姓是從他們手裏租地種莊稼,過程中還需要交租。
連租帶稅,辛辛苦苦一年也落不下多少,逢到賤年,有可能還會賠錢。最為重要的是盜匪橫行,靠著辛苦和幸運的這點收入還有可能會被搶走……
諸多因素下,百姓早沒了種地熱情,即使是在自己家院子裏種一片,也不去租大塊地去種。
沒了糧食產量,必然會讓糧價飛漲,再加上陳金龍這些哥老會頭目克扣,以至堂口弟子都吃不飽。
在反水過來的弟子喊出清幫能吃大米白麵之後,對方剩下的七八百人又躁動了多時,紛紛扔了刀奔過來投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