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信神的代價
江文遠直接說:“大人已經來那麽久了,他看到你了沒?”
劉坤一點了點頭,是的,自從剛進營門,自己就看到了雷鳴川,而且還和他打過照麵,他竟然連往自己這個大帥臉上看一眼都沒有。
當然,這也可能是兵營內光線黑暗,隻是被架起的一鍋鍋營火照亮。
江文遠說:“放心吧,現在他的眼裏隻有我這個呂洞賓,根本看不到你這個大帥!”
“哎!”雖然劉坤一心下有些失落,但也放心了不少,安穩地坐在椅子上。
隨著八仙台上雷鳴川帶軍兵圍著香鬥旋轉舞蹈,並發出“吼吼”的叫聲,惹得周圍營帳的清兵都圍聚過來。
新來的清兵了解了情況之後,先是對江文遠投以敬畏的目光,接著就加入到了請神的行列中。
有的在台子周圍旋轉著對天吼叫,像參領、標統、管帶等官階高一些的,為了向表達自己對八仙的虔誠,直接把台子上的普通清兵拉下來,自己上去旋轉舞蹈。
這樣一來,整個八仙台上都軍官。
當然,也有一些並未加入請神隊伍中,隻是站在周圍觀看。
明知這些人是不信大刀會的,但江文遠仍想試探他們一下,指著說道:“人家都在請八仙呢!你們站在這裏幹嘛呢?跳呀!跳去呀!”
那些觀看的人先是愣了一下,有的向江文遠投以憤怒的目光,有的臉上則有恐懼之色。
江文遠也能推測得出,應該是謝星綢被擒後,雷鳴川作為軍營的最高長官,不但要殺謝星綢,還對反對大刀會的清兵和將領進行了打壓,以至這些人中,有的憤怒有的恐懼。
在江文遠那句話下,臉色恐懼的清兵也加入到跳大神的行列之中,但也隻是在外圍跟著跳動旋轉,而且吼叫聲也不響亮,明顯是在敷衍。
“與其這樣不用心地請神,還不如不跳,你們就站在旁邊吧!注意和他們保持一點距離!”見他們真的不信神,江文遠也就放心了。
“是!”這些不信大刀會的清兵們,還以為江文遠真是嶽老飄派來的,雖然不相信,但也不敢惹……
隨著八仙台周圍跳躍吼叫的人越來越多,聲音也傳得更遠,已經把整個兵營的清兵都吸引了過來。
周圍觀看的清兵數量越來越多,同時,加入到請神行列的也更多。
在八仙台周圍都排出十幾丈遠,但是因為場地有限,加之江文遠就坐在不遠處,更加不敢去打擾這尊真神。
難以圍八仙台旋轉自如之下,很多人開始在原地轉起了小圈圈。
看著周圍聚來的人山人海,袁世凱臉上不淡定了,因為人太多了。
如果等一下兵變,這些清兵一起上,誰能擋不住?
坐在椅子上,袁世凱向站在他身後的徐世昌揮了揮手,待徐世昌在他肩頭伏下耳朵,袁世凱低聲說:“告訴軍兵們上好子彈,等這些徐州兵作亂難控時,護著劉大人快速衝出!”
徐世昌點頭,往那幾十個武衛右軍而去。
也難怪袁世凱如此緊張,因為周圍的徐州兵太多了,光這些跳大神的都有六七千之數,雷鳴川作為這裏的最高長官,又脫離了劉坤一的掌管,隻要他一聲令下,自己這些人一個也難活成。
要知道,這是令出如山的兵營,並不是城外的那些大刀會可比的。
不隻是袁世凱,劉坤一坐在中間的椅子上也心裏不住打鼓,雖然天冷,但臉上一陣一陣的冷汗滲出。
江文遠仍然淡定自若,不但沒有半點緊張,還抬頭向上去看,似是在數星星,嘴裏又輕聲嘀咕:“是時候了,是時候了,應該快了……”
應著江文遠的話聲,便聽得八仙台上請神的清兵“啊啊”大叫起來,明顯不是張手請神時的吼叫,而是痛叫。
周圍不信大刀會清兵則瞪大眼睛,紛紛嘀咕:“難道還真能請下神仙來?這是降神之前的痛苦嗎……”
但是接下來他們就明白了,台上那些軍官們之所以痛苦,因為他們的腳上都滲出血來。
明白他們痛叫的原因時,又增加了一層不解:“怎麽回事呀?怎麽腳上有血?請神不是應該從天上來嗎?怎麽到腳上去了……”
江文遠坐在椅子上聽著,心中連連感歎他們的愚昧。
江文遠當然知道台上軍官腳上流血的原因,因為在這個三尺高的八仙台下,立著放了無數把撿來的大刀。
刀頭向上,刀身固定在台下的立柱上,又加了豎刀槽和壓力滾輪。
台頂上被木材搭了密框架,再罩上白布,根本看不出內部結構,人剛上去時也沒有沒有什麽感覺,但是隨著承受重力的時間增加,重力滾輪開始轉動,驅動著刀頭向上,透過白布紮到了上麵跳大神的這些軍官的腳底板上。
最主要的是,雷鳴川上八仙台時,為了表現對神明的敬重,生怕弄髒了八仙台上的白布,還把鞋脫了。
他是兵營的最高長官,又是這裏的上師,他一脫鞋,其他的人也都跟著脫,整個八仙台上人都是赤腳的,即使不赤腳,也隻是穿著襪子,又怎麽擋得住從下麵抵上來的刀頭?
“啊啊啊……”雷鳴川他們連聲痛叫之下,低頭也看到了自己腳上的血,臉上露出不解,不但請神時的吼叫聲停止了,轉著踏動的腳步也停止了。
也沒理會台上人的痛叫,江文遠坐在椅子上道:“跳啊!接著跳!請神哪是這麽容易的事!”
見江文遠說得認真,雷鳴川還以為這是請神的必然節奏,猶豫一下,和他身邊的軍官互看一眼,點了點頭,又在台上跳了起來。
但早已不是剛才請神的勁頭了,都是腳尖點地,不敢踩實,同時向上吼的聲音也沒有那麽高了。
即使如此,台下向上抵起的刀又高了一截,伸出台板上都有兩三寸了。
因為江文遠設計的這個八仙台,下麵是以壓力滾輪驅動,隻要是上麵的壓力持續,就會驅動著大刀不斷慢慢向上伸出。
八仙台周圍,旋轉的請神清兵們停了下來,也都看到了伸出白布上的帶血的刀頭。
眼看台上的眾軍官又停下來,江文遠又催促道:“跳啊,怎麽不跳了?現在正是考驗你們虔誠的時候,難道你們對神仙隻有這麽點誠意嗎?人家為了敬神還上刀山下火海呢!”
直到此時,雷鳴川及這些信大刀會的軍官仍然深信江文遠,真以為腳下這些刀是呂洞賓為了考驗自己的誠意。
又踏著腳步接著跳,本來腳低板就受了傷,再加上台上的刀頭密集,很多人因為沒有站穩而雙腳踏實,又“啊啊”的痛叫,疼得腿都不住地顫抖。
腳下滲出的血把白布染成了片片紅色。
“跳啊,既然你們相信能請得下神來,怎麽不跳了?”江文遠自椅子上站起。
“呂……呂大仙,實在是沒法跳了,再跳我們雙腳就廢了!”雷鳴川仍在信神的道路上難以回頭。
“怕什麽,信神就能成神,成神後還能像我這樣重塑身體呢,沒了腳又算什麽?”
見江文遠仍在引導他們上當,顧念兒繃不住了,低聲笑道:“總領幫好壞哦,他們都這樣了,你還騙他們跳!”
無依抱著那根幹柳枝,緊張地看了一眼顧念兒:“你這丫頭別插嘴哇,被他們聽到我們就完啦!”
並不是所有人都有好定力,雖然江文遠也交待他們在這裏不要怕,有多橫就整多橫,但此時,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生怕一個不小心露陷而被眾兵圍住。
特別是無依,自幼都沒有出過太平洲,初見這樣的場麵,難免會緊張。
當然,即使是袁世凱和劉坤一見過大場麵的人也都連吞唾沫,看向顧念兒的眼神滿是責怪。
倒是江文遠,不但沒有把聲音壓低,還故意大聲道:“什麽騙他們?我這是在考驗他們對神的誠意,半點誠意都沒有的人,還信得什麽神哪?”
台上的那些軍官們本就疼得亂了心,聽到江文遠說這話,更加相信自己要接著付出誠意。
雷鳴川吩咐一聲:“跳!接著跳,就是這雙腳沒了,我也要把另外七仙請過來!”
“是!”其他的參領、標統、管帶等人軍官們齊應一聲,也都暗下決心,跟著雷鳴川去跳動,圍著香鬥轉圈圈。
但是一圈沒有轉完,台板上的刀頭已經向上升起一尺之高,又十分密集,雖然也能挑著下腳,但是經不住人多,都希望把腳站到沒刀的空地上。
你扛我擠之下,一些人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到刀頭上,痛叫得都沒人聲了:“哇!吼吼吼……”
被血染紅的白布台麵,更加血濃欲滴了。
看了一眼坐倒之人的痛苦,又看了看自己周圍的刀林,縱然是雷鳴川信神堅定,也禁不住心生恐懼。
如果自己不小心坐倒,紮到大腿還能活命,紮到其他部位,刀頭都捅進肚子裏了,哪裏還有命在?
“怎麽又停了!”看著雷鳴川那驚愣又恐懼的眼神,江文遠再次催促道。
“呂……呂大仙……這……這實在是沒有辦法跳了!”
江文遠氣憤起來:“不要叫我呂大仙,難聽死了,如果你們稍有文化,也應該稱呂祖!”
“呂……呂祖……”雷鳴川還真以為自己的稱呼讓呂洞賓生氣了。
“也不要叫我呂祖,請稱呼我的真名字!”江文遠氣得直搖頭,之所以他生氣,是都到這會了,這幫人竟然還執迷不悟,還看不出自己是在騙他們。
“那你的真名是……”
“江文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