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誰和你是一家人
向青海四處看看,這裏的宮女都隱在宮中,不會隨便走動,畢竟是重要的地方,如果他不是宰相,要想進來,還難呢?看皇上怒氣衝衝地騎著馬去賽馬場那邊,才借著送奏折的機會進來。
他早就問清楚了,晚歌昨夜在未央宮還沒有回去,她是他的女兒,可是十多年來,他不聞不問,而她卻一股子傲骨,不肯認他這個爹,更不肯屈就於他向府,所以她的事,不得已,他何必自討沒趣,事關重大,連他和姬妃也沒有辦法解決,就是厚著臉皮,他也找上了她。
“晚歌,下臣找的就是你。”他低聲下氣地說,在晚歌的麵前,還是自稱是下臣,晚歌連五官也說不上來呢?一個才人,讓向宰相如此稱,看來是有要事了。
可是晚歌卻冷冷一笑:“向大人,晚歌可不敢當。”
“晚歌,怎麽說我們都是一家人,不是緣份,就不會有關係,你說是嗎?”他仍舊是厚著臉。
“一家人?”她隻覺的好笑:“誰跟你是一家人,晚歌高攀不起,向大人的一家之緣份更是讓晚歌佩服萬分。”
向宰相的臉色難看得變黑,長歎一口氣:“晚歌,我知道,你對我有諸多的怨言和不滿,算我對不起你們母女倆,這些年讓你們吃苦了,要怎麽做,你才不會恨我,才會化解你的怨恨?”
晚歌笑得爛燦,直望著他:“晚歌說要什麽,你就能給我什麽呢?好,晚歌不要你的金銀財寶,向宰相在大月朝也說得上是國之棟梁,你要想補償,就求皇上讓我出宮。”
這他根本就做不到,如果他能做到,就可以賴死不讓向儀和親,現在這樣來求她,讓她冷嘲熱諷於他,想必是非她不可,他有什麽事辦不成,還有向姬,向姬在皇上麵前說一句也能頂她說上十句,即是宰相,朝裏能有幾人比他的官大,她能幫到的,不是他的事,如果沒有錯,就是向儀了,向儀遠嫁在契丹,而四王爺曾經說過,契丹動蕩不安,二國隨時可能交戰,和親的妃子會讓人殺了祭旗,難道向青海就是要她在四王爺的麵前說什麽嗎?能知道她和四王爺有交情,想必是調查過一番她。
他低垂下頭,懇求著說:“晚歌,求求你救救向儀吧!”
水流得差不多了,底下白玉蒙上了一屋黑泥,隻要掃走,放水衝掉就好,晚歌拿起放在一邊的竹掃,赤著腳到下麵去掃,急得上麵的向青海團團轉:“晚歌,你救救向儀吧!我求求你了,以前都是我們錯了虧待了你,就幫我向家最後一次吧!”
晚歌抬起頭看他:“向宰相,你以為我有本事嗎?”
“可是四王爺有啊,晚歌明人不說暗話了,現在契丹和大月關係緊張,朝上有攻有守二方爭議,以四王爺之意,就是要攻打契丹,晚歌也知道,向儀是無辜的,做父親豈能看著她、、”他說不下去。
“想不到鐵錚錚的向大人也如此有父女情深,你要找的應該是四王爺,晚歌一介女子,深居宮中,無力能幫你,向大人身上大月朝的宰相,應該比晚歌更明白,後宮之人,不應參與政事,更不應與男人多加接觸。”她可沒有這個本事,去欠四王爺的人情,他本就有意於她,她現在感情都像線一樣纏成一團,不想讓自已精神分裂。
“晚歌,我知道這些,可是向儀畢竟是我的親女兒,我豈能不管啊?”他老淚縱橫。
是啊,向儀是她的親女兒,他不能不管,就讓她這個爹不愛,姥姥不疼的人去送死,向青海,你打錯算盤了,向晚歌豈是奢望親情的感情弱兒,他給的,她不屑,仰起頭,依舊是淡淡然地說:“向大人請回,這裏地方髒汙,莫讓髒水濺到了你的衣服上。”
他拉下老臉,不顧顏麵求她幫幫忙,她還是不肯,向青海長歎一聲,垂下頭往未央宮門走去,如果他說的有用,何必來求她,四王爺,他隻有一個軟肋,那就是她啊!
唉,他的向儀啊。原本想出宮,又想到向夫人一臉的哭哭啼啼不休,又是厭煩,還是往玉梨閣走走,去看看他最疼的小女兒也好。
“父親。”雖是玉梨閣,住的不止是她向琳一個,她依然不顧眾人的麵子將向青海迎了進來,有些炫耀家世地叫著。“到女兒的廳室裏去,杜春上茶。”
向青海看看一邊的丫頭,是向府一直侍候著向琳的:“杜春,你先出去。”
“是,向大人。”她點點頭,順手合了上門。
“父親有什麽事?這般無精打采的,她站也不站,當自已是妃子一般,坐在軟椅上徑自喝著茶。
向青海歎口氣:“琳兒,看來要出事了,你二姐要出事了。”
“什麽意思啊?莫不是姐姐昨天提了一下的事,二國之爭,二姐就有危險,父親,這我們也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如此了。”她關心的並不是向儀的生死,對於她來說,向儀的生死並不重要,反正是遠嫁番外,說出去名聲是好聽,對她也沒有什麽實質上的好處,風光的背後自是要承擔某些風險,她費盡心思,能得到皇上的寵愛就好了,別人,她才沒有時間去理會。
他無精打采地坐在椅上:“就是因為儀兒,我才奔波,畢竟是生養了十幾年,四王爺主張打,這一打,契丹更是有借口殺了你二姐,四王爺想必琳兒也知道,如果不是他,儀兒豈會遠嫁。”
向琳瞟了他一眼說:“剛才我還聽人家說你去了未央宮,父親求皇上不就好了,不然,下次琳兒陪父親去未央宮。”她眼一亮,因為就憑她的身份,是不能進那裏的,但是如果借著父親的關係,她也能進去。
向宰相頭痛地道:“琳兒,要是有用,父親豈能不用,全權交由四王他打理,父親是去求向晚歌去了。”
向琳一笑,上下打量著他:“瞧父親這樣子,準是不成功了,你去求她,她不過是個賤人,死不要臉,昨晚上還借著醉酒一事勾引皇上,我呸。”
“琳兒。”向宰相皺起眉:“在宮裏不如家裏,要有點賢淑之樣。”
“誰讓你去求了,而且看父親這樣,必也是不成功了,那賤女人,我有法子壓住她。”她胸有成竹地說著。
向宰相眼神一亮:“琳兒有辦法?你是說你有辦法,能讓她去說服四王爺,這太好了,儀兒有救了,琳兒,太好了。”他激動地說著。
向琳拈起一粒珍珠,笑著說:“是別人,我也就不操那個閑心了,是向晚歌,我自不會不管。”
“難得,你們姐妹在皇宮裏就是要相互關心。”他有些得意:“我的琳兒懂事多了,好,我就出宮去告訴你娘,叫她莫要燒香拜佛了,有什麽用來著。”
他那裏知道,向琳打的是什麽心思,沒錯,別人的她是沒興趣,可是向晚歌,她如何能放過,長青樹下,那不該牽的手,不是牽起了嗎?向晚清,永遠是她的死穴,還怕讓她做不了事,隻是現在向晚歌在未央宮,她無法見到她,耐著性子,等上二天也不會有什麽大變動,向儀的事,她沒有辦法,製服向晚歌,她有興趣。
珍珠的價值不是用來看,而是用在有用的地方,做成有用的事。
白玉湖裏還有著些水,晚歌泡在水裏,真是舒服,都把這當成了苦差事,其實也不算什麽?隻是麵子的問題,她拿著竹掃,推著水,將那殘泥往一邊掃過去,這麽大的湖,估計不知要幾天才掃得幹淨,沒關係,反正她時間多的是,這樣也好,不會讓自已胡思亂想了。
“宛宛也要下去玩水。”小睡過後的宛宛興奮地叫著,一個勁地要掙開季嬤嬤的雙手,去玩水,在她看來,晚歌是在玩,而不是掃。
“不行,公主,那池裏有水,還有泥。”季嬤嬤苦著張臉:“不然,向才人,奴婢讓人幫你可好,你陪公主玩會。”
晚歌走到池邊,洗洗手,雖是入秋,可是秋老虎還在肆虐著,太陽將她的臉曬得紅撲撲的,擦擦汗說:“謝謝季嬤嬤了,不用,皇上罰我清洗,就不能讓別人替我幹,宛宛聽話,在上麵呆著,要不然,姐姐不理你了。”
“可是,姐姐,宛宛也要玩水。”她不依地叫。
“這不是玩,姐姐是在幹活,跟季嬤嬤到樹下去歇著,不然,宛宛就給姐姐拿點心吃可好。”沒事做的宛宛就是太閑,一天到晚就想著玩。尋些事打發她去,免得讓季嬤嬤難做,她一整天水米未進,還真是肚子餓了。
宛宛點點頭:“哦,那姐姐快些做完,陪宛宛玩。”
快些做完,那麽大的湖,她沒有打算累死自已,沒有三二天是做不完的,除非她不要命了,而且泥是越推越多,就越重,她沒有什麽力氣,隻能慢慢地將泥用竹掃子推到出口處,順水推了出去,如果還有魚在這裏的話倒是好,還有些生趣。
“你沒有吃飯。”朗朗高音的男聲。
晚歌和季嬤嬤側身叫:“四王爺。”
楚觀雲掃視著晚歌:“你一天沒吃東西,是想證明什麽?”一手端著盤子,上麵赫然是宮女端在樹蔭下供宛宛吃用的的各色小點心,一手還拿著一杯茶。
晚歌有些複雜地看著他:“為什麽要問為什麽呢?我隻是忘記了。”
他坐在池邊,拈起點頭遞過去:“最起碼,你也要吃東西,不能因為是懲罰,就連飯也省了。”
楚觀雲還是那樣精神,看出她的某些不安,不死死地逼問,也是她欣賞他的另一點,就著他的手,她咬下點心:“很香,奉茶吧,四王爺,嗬,晚歌真有福氣,讓四王爺侍候著。”
“宛宛也要。”她學樣地拿起點心,伸長了小手,還是夠不著,急得扭著身子,讓楚觀雲哈哈大笑,接過宛宛讓她的手夠著晚歌。
“好吃,嗬,晚歌何來的福氣啊,讓王爺和公主這樣對我,得幹活去,不然吃下去不安心啊。”接過茶,大飲了一口,衝淡口中甜膩的味道。
“聽說昨晚可精彩了,你的詩很出色。”他放下宛宛在池邊坐著,不重不輕地說,卻似有所保留。
晚歌聽得出他是在試探她,那他必然知道她醉酒讓皇上抱到未央宮去的事,而楚觀雲進宮,就隻為了說詩好嗎?當然不是,她笑笑,陽光下的她,美得近乎透明:“是啊,為了那詩,胡說八道也一通,現在晚歌不是在清洗白玉湖嗎?”
楚觀雲玄著的一顆心放了下來,眸子也柔了:“我來幫你推泥,這些重活,你那裏能做。
晚歌一踢水,往他身上招呼了過去:“四王爺,你可不能小看了女人,女人是偉大的。”
打心底的讚美:“是啊,當然不能小看了,尤其是你呢?敢踢水給我,你給我等著,別跑。”他來了玩興,要怪,就怪她的笑太美太美了,閃閃發著光,他想看她開懷大笑的樣子,把她眉頭深外的糾結給打開,跳下水,雙手潑起水就往她身上不留情地潑:“下雨了。”
“啊。”晚歌大笑著往一邊避去:“四王爺,你太沒有風度了。”不示弱地又潑回去。
湖水在太陽底下晶瑩剔透,都驚叫著,躲閃著,他還是讓她比較多,不然,他身上豈會濕成一片,而她也沒有好處,連發都濕了,二人玩得興致高昂。
池邊卻是宛宛嚎陶大哭的聲音:“我也要玩,我也要下去。”如果不是季嬤嬤抱得緊緊的,恐怕早就不怕摔痛的滑下來。
“噓。”二人有誌一同地叫停,看著宛宛:“不哭了,我們沒玩了,沒玩,你看你四叔叔好壞,姐姐的頭發都濕了。”趁他不注意,還是掬了把水潑了過去。
“宛宛還是愛哭的公主,羞羞臉。”楚觀雲哈哈笑著,毫不留情地說。
剛想停哭的宛宛又拉高了聲音,看得晚歌真想敲他:“看看,你惹了什麽禍,宛宛不哭,明天姐姐讓你下來玩水。”
果然真有效,再細看,晚歌驚叫了出聲:“宛宛,你哭那麽大聲,連淚都沒有,豈不是騙我的感情嗎?”
“難不成,你還想要她哭個不停。”楚觀雲一敲她的腦袋:“衣服濕了,去換衣服,不然會著涼的。”
還是一樣會關心人,晚歌嬌嗔著說:“還不是你潑濕的,乖乖站著讓我報複回去。”
“這樣豈會公平,看樣子,再不上去,宛宛真的又要哭了,沒吃飯就別逞強,你是幹活的料嗎?”他還在嘲笑她,就是想要讓她開心,她笑,他開心。
“又來說我,別走。”掬起水,往跳上岸的他潑上去。
“姐姐。”宛宛軟噥的聲音威脅著,不讓她參與玩,就有哭的趨勢。
“起來。”他一手扶著白玉欄,一伸出一手。
她伸出手,讓他拉住,一個手勁就將她拉了上來:“真是沒吃飯,輕得像是羽毛一樣。”
“我起換衣服,你先回去吧!你很忙。”
他笑笑,摸摸她濕顯的發:“髒兮兮的。”
“還笑我,快走啦。”她推著他,莫不要一會皇上回來,看到了他,又說些什麽?
“送四叔叔出宮。”宛宛揮著手。
他點點宛宛:“你個沒良心的宛宛,有了晚歌,就趕我走了,看我下次送不送馬兒給你玩。”再深看晚歌一眼,往外走去。
在未央宮的二樓處,騎了一圈馬仍不解氣的楚天,坐在隱蔽的地房中,從窗外,可以看到,她的一舉一動,為四弟笑,和四弟玩成一片,可對他,始終卻不肯多踏出一步,狠狠地一手擊向桌上,拇指上的玉扳指應聲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