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月臻道:“胡說什麽?”說著瞧了眼旁邊兒的幾個嬤嬤忙道:“家下奴才不懂規矩,嬤嬤們莫在意才是。”
那些嬤嬤你看我我看你,忙道:“奴婢們什麽都沒聽著。”
月臻忍不住失笑,看了小翠一眼,暗道皇上能容忍娶小翠這麽個離經叛道的皇子妃也怪不容易的,想來小翠的名聲如今無人不知了,誰還奢望慶福堂的大公子守規矩不成,豈不笑話。
月臻如今想想,當初再看看現在,若是沒有小翠,餘家,自己,月臻都不敢想,而現在自己成婚了,小翠也即將嫁人,恍惚竟如一場夢。
月臻給她扶正翟冠,看著她,眼角不禁有些潮潤,輕聲道:“俗話說,長姐如母,太太如今病著來不得,姐姐就代勞了,你今天要嫁人了,姐姐就得囑咐你幾句,不管你有多大的能耐本事,嫁了人就是妻子,夫妻之間當互敬互愛,不說以夫為天,這個想來你也做不到。”
小翠真想翻白眼,誰以誰為天啊,都一樣的人好不好,更何況,男人讓著女人才是天經地義的吧。不過,小翠知道,如果今天自己反駁,肯定更會引起月臻的長篇大論,最近她也才知道月臻頗有唐僧體質。
小翠嚴重懷疑是受了安子和的影響,可安子和明明不善言辭啊,難道正是因為姐夫不善言辭,短短的一個月就把月臻鍛煉成了唐僧。
月臻忍不住伸手點了她的額頭一下:“想什麽呢,姐姐說的可記著了?”
小翠生怕她又要長篇大論,急忙點頭:“記得了,記得了。”
不想月臻卻道:“既然記得,那我剛說的什麽,你說給姐姐聽聽。”
小翠傻眼:“哎呦,我的姐姐,記得就是記得,做什麽還說一遍啊?”
清兒跟麥冬兩人捂著嘴笑,月臻歎口氣道:“姐姐知道,囑咐你也是白囑咐,你自來是個主意大的。”
小翠道:“那姐姐就歇歇好不好,麥冬快給姐姐倒茶,說這麽半天話肯定渴了。”
麥冬忙應一聲剛要去,可兒已經遞了過來,小翠一見可兒忙道:“你怎麽倆了餓,這剛做了胎,回頭要是有個閃失,我可沒法兒跟三舅交代。”
可兒臉一紅:“哪這般嬌氣了,不妨事的。”
說起這個,小翠不得不佩服她姐夫,簡直就是專治不孕不育的高手,可兒當初可被他判了死刑,說寒邪入體,此生不能得子,卻後來給他尋到了一個祛邪之方,佐以三舅爺從雪山上尋回的火蓮引經,竟藍田種玉做了胎,差點兒沒把三舅爺跟王家的老夫人高興壞了。
雖說從同意兒子娶陸可兒那天起,老夫人就絕了抱孫子的念頭,正是因為絕了念頭,這忽然有了,才成了天大的驚喜,老夫人深信這是善有善報的結果,連著數天都在廟前舍粥舍錢,可兒就更不用說了,因不能給王家留後,本就懷著愧疚,如今這忽然有了,怎能不歡喜嗎,當天就給小翠報了喜信兒。
小翠拉著她的手端詳她一會兒,見比那時見又胖了許多,更顯得珠圓玉潤,不禁道:“不說不讓你來了嗎,大老遠的懷著孩子瞎折騰。”
可兒道:“路上走的慢,不覺得怎樣,況,今兒是姑娘大喜,可兒如何能不來,姑娘可是可兒的再生父母呢,可兒如今的幸福都是二姑娘賜予的,可兒無法回報一二,姑娘大喜至少也要給姑娘道個喜,恭祝姑娘跟小王爺百年好合。”
小翠道:“這些話以後再不許說了,見一次說一回,卻顯得外道了,不說你,三舅也不是外人啊,說到底,是一家子,哪用得著這麽客氣。”
正說著外頭嬤嬤道:“吉時到。”接著就是一陣忙亂。
小翠迷迷糊糊的坐進了寬大轎子裏,晃晃悠悠抬到了越王府,說起越王爺,小翠不禁想起第一次見的情景,也是小翠第一次踏進越王府,是去年正月十六。
因跟南宮卿燝約好觀燈,故此,十四就過來了,觀燈之後,南宮卿燝卻讓自己進越王府給王爺瞧病,小翠當時也未多想,就去了,見了越王爺才發現,老王爺紅光滿麵根本不像有病的樣兒,且笑眯眯的對著她上下打量,小翠才明白過來,不禁埋怨南宮卿燝。
不過越王爺卻道:“你莫怨南宮卿燝,是我著實想看看慶福堂的大公子究竟有什麽本事,能讓南宮卿燝費這麽多心思,非要娶回家不可的。”
小翠臉一紅,支吾半天不知道說什麽,後來方覺得越王爺對南宮卿燝的父子之情,比之皇上也不遑多讓,相比之下,還更親近一些,這份親情,更像平民百姓家的父子。
嶽王妃早逝,越王府就剩下老王爺跟南宮卿燝,故此,之前小翠就跟南宮卿燝商量了,婚後就住在王府以盡孝道。
至於皇上,小翠如今還對當初皇上給她的選擇耿耿於於懷呢,除了把自己沒出生的兒子過繼給太子之外,皇上還給了她另外一條路,那就是讓南宮卿燝娶承恩公府的小姐,並廣納妻妾,可許自己平妻之份,這不扯呢嗎,弄半天,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小翠如今想起在太子宮見過的那位承恩公府的大小姐,還渾身不舒服呢,高高在上拽的二五八萬似的,真跟這麽一位成了所謂的姐妹朝夕相處,小翠真覺不如上吊算了,簡直生不如死。
可小翠又著實舍不得南宮卿燝,於是就把自己的兒子給賣了,希望將來兒子不會怨自己,不過現在想這個貌似有點兒早。
小翠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坐到了洞房裏來,等她想完這些,便聽跟前的喜娘們道:“給小王爺道喜,恭祝小王爺小王妃百年好合。”
小翠聽見南宮卿燝醉醺醺的聲音道:“下去領賞吧。”然後,聽見關門的聲兒,感覺一陣淩亂的腳步,接著酒氣撲麵而來,小翠再也忍不住,一伸手把頭上的蓋頭扯了去,正對上愕然的南宮卿燝,南宮卿燝手裏還拿著秤杆剛打算挑呢,不想她自己扯了下來。
兩人對視半晌,小翠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托了托自己的腦袋道:“你快把這勞什子帽子弄下來,我的脖子快斷了。”
南宮卿燝忍不住道:“果然不能指望你跟別的新娘子一樣老老實實的。”然後低笑一聲,伸手幫她把頭上的翟冠卸了下來,小翠卻又要脫身上的大衫兒,等都脫了,小翠終於喘了口氣道:“可算活過來了。”
一抬頭卻見南宮卿燝眸光深諳的盯著自己,不禁道:“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南宮卿燝俯身湊近她:“鳳兒是不是忘了,今兒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呢,南宮卿燝可是盼了整整一年呢,如今可該隨南宮卿燝的意了吧……”說著已經湊到她唇上親了一口……羅帳輕帷數不清幾番春色,苦盡甘來終得圓滿……直至窗外初露曙色,方稱了心意,攬著懷中昏睡過去的人兒,望著紗帳外的曙色,南宮卿燝隻覺這一刻比任何時候都快活,忽瞧見那邊兒的一人高的珊瑚樹,不禁愣了愣,曙色投在上麵煥發出奪目的光芒,這樣價值連城的寶物,莫說王府,恐皇宮裏也尋不出這麽大一顆,那麽這是誰送來的,南宮卿燝不免想起一個人,頓時臉色一變。
低頭看了眼懷裏人,小心把她放到錦被裏,披衣下地,出來喚了管家進來問:“屋裏那顆珊瑚樹是何人所贈?”
那管家這時候給叫過來,本來心裏極為忐忑,以為出了什麽事,不想是問這個,愣了一下道:“是冷盟主所贈賀禮,小王妃交代讓擺在喜房裏,說好看。”
果然,南宮卿燝臉色一沉道:“支楞八叉的好看什麽,收起來,換上皇上賜的翡翠玉白菜。”
管家忙應了,出來還納悶呢,翡翠白菜雖說也是寶物,可這喜房裏還是擺個喜慶的物件妥當吧,那珊瑚樹一人多高,紅的透亮,正應了喜氣,怎麽非要換成了翡翠白菜呢。
管家出來碰上小順子,想起他是小王爺跟前人,急忙拉著他把這事兒說了:“你說小王爺這是什麽意思,莫非不喜珊瑚?”
許貴兒嗤一聲道:“小王爺哪是不喜珊瑚,是不喜送珊瑚的人。”雖如今小王妃都娶進來,到底還是忌諱冷炎,能待見冷炎送的賀禮嗎,況且,這冷炎一點兒都不低調,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對大公子多在乎似的,送這麽一個價值連城的寶物來,小王妃還堂而皇之的擺在喜房裏,小王爺能舒坦的了嗎。
跟管家道:“叫你個乖,以後舉凡冷盟主送來的東西,都收起來,就沒事兒了。”
管家不禁有些為難:“可要是王妃問起來……”
小順子道:“你傻啊,小王妃若問起來,你就往小王爺身上推就是了,主子們自己會溝通的,跟咱們沒幹係,至於怎麽溝通,那就不是咱們能管的了……”
小翠從宮裏回來才發現那顆珊瑚樹換成了翡翠白菜,不禁愣了一下,叫了嬤嬤來問怎麽回事,嬤嬤低著頭,暗暗瞄了眼小王爺,南宮卿燝接過去道:“是我讓換的,你不是最愛財,這翡翠白菜就是百財,最是招財進寶寓意吉祥,豈不比那珊瑚樹好。”
小翠似笑非笑的挑眉看了他半晌道:“想來這翡翠白菜若是我義兄送的,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卿反倒笑了,揮手讓跟前人退下去,從妝台後幫她把頭發束起來用玉簪別住,對著鏡子端詳半晌道:“如今我倒也習慣你男裝打扮了,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心裏還說這丫頭扮的還挺像,真成了假小子,那時卻怎麽也沒想到會有今日,若知有今日,當初就該把你抓在手裏,也免得後來險些給你氣死。”
小翠眨著眼,想起當日,也不禁好笑:“那時我卻想,這人以為自己是誰啊,不就一個紈絝子弟嗎,若不是出身好,有個好爹,拉出來咱比試比試。”
南宮卿燝笑了起來:“就知道你當時瞧不上我,別看一臉笑意,客客氣氣,可那股子驕傲就是從骨子裏透了出來,卻越這般,越讓我喜歡,喜歡了,便再也放不下了,鳳兒,開春咱們去江南住一陣子吧,春來多雨,正可聽雨。”
雖這般計劃,卻因王氏病逝耽擱了時日未成行,等料理完王氏的喪事,黃河卻又決了口子,下遊十一個縣受災,南宮卿燝領了皇命前去青城縣賑災,小翠隨行,因青城縣也有慶福堂,發水時,數個夥計失蹤,安撫人心倒在其次,小翠得把防瘟疫的藥調過去,還有大夫。
大災過後便是大疫,若不及時防治,恐怕比當年杭州還要可怕,小翠不是救世主,但能幫的就得伸手,當初自己開藥號是為了自己,為了餘家,後來才漸漸明白,開藥號的根本是濟世,惠及百姓,才是慶福堂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