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情為何物
“那你別坐這麽久啊,宮裏又不是沒有人了,你何必讓自已這麽忙嗎?不管怎麽樣,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她笑,扶著我說:“娘娘,吃晚膳了。”
出了去,意外地看到李棲墨站在廊下,君小喬也沒走了,站在皇上的身邊,有些哀怨地看著他。
君如玉趕緊行禮:“皇上萬歲。”
他一笑,道:“如玉啊,這麵時間倒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為皇上太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如玉的福氣。”
我也不看他,淡淡地說:“君小喬,你告訴太後,我回去用膳了,明兒個再過來。”
“好啊。”君小喬沒啥心思地答著。
君如玉卻是拉著我的手,輕聲地說:“娘娘,還是在宮裏用膳吧,你要是走了,太後會不高興的,多一事何不少一事呢。”
可是我不想看到他,君如玉說得也有道理,還不知要在慈恩宮裏呆多久呢,太後讓我來這裏做事,我不相信她真的放下什麽心思了。
她是李棲墨的娘,但是不是我的娘,永遠不是的。她不會像娘一樣,疼我,愛我。
宮裏的人很現實,沒有什麽情份,因為這裏太小了,容不下情份,如果沒有什麽血脈的關係,誰會關心來著。
就如君如玉和君小喬,一個是郡主所生,一個是一個小姐所生,但是最後能如何,一個送回娘家養著,一個她養在身邊嬌寵著。
畢竟還念著是自家的人,所以要把君如玉許給襄王,奈何得襄王拒絕了。
“小喬,累不?”前麵走著的李棲墨揚聲地問著君小喬。
君小喬開心地說:“不累呢,皇上哥哥,今天人家寫了好多字,還畫了好多畫,手都酸了。”
還說不累呢,這孩子說話,顛三倒四的,但是卻惹得李棲墨很開心,伸手揉揉她的頭發說:“你的猴子呢?”
“皇上哥哥,小喬長大了,小喬不再抱著球球玩了,球球關起來了。”
可憐的小猴子,你要是跟了我就好了。
我好想讓君小喬送給我,可是她一定不會肯的。
進了去,晚膳已經準備好了,宮女端上水盆,一一幫我們洗淨手,便坐著等太後。
今兒個不生氣了,君如玉沒有同桌吃飯,而是侍候著太後。
君小喬很乖地吃著,我沉默而不語。
“靜妃,哀家讓你到這裏來幫忙,你倒沒有什麽意見吧?”太後忽然開聲問。
我沒有說話,太後又接著說:“皇上呢?”
李棲墨陪笑道:“朕沒有什麽意見,靜妃能幫得忙,朕倒是高興的。”
“那靜妃你呢?”
不知是誰在桌底下踢我的,瞧一眼李棲墨,朝我遞著眼色,我就知道是誰了。
他自已口頭上答應著太後,怎麽的,卻要我反對嗎?
我淡淡地說:“回太後娘娘的話,這是我的福份,我也樂意著呢。”
“很好。”太後滿意地笑了。
他腳使勁地再一踢我,踢得我生痛,夾著菜吃的,筷子一滑就落了下去,他攏著眉頭說:“這筷子倒是滑得緊。”
君小喬就笑:“太後姑姑,你聽靜妃答的話,像是個奴婢一樣呢。”
太後笑道:“吃你的,哪有那麽多話,靜妃本來就是奴婢。”
我笑笑,隨你們怎麽說,想影響我的心情很難啊。
這些晚飯再好,也是不能多吃的,規矩啊規矩,回去再好好吃吧,吃完我便說:“太後娘娘,臣妾先告退了,明兒個一早再到慈恩宮裏來。”
她揮揮手:“去吧,如玉,送送靜妃。”
“是,太後。”
君如玉跟了我出去,送到門口,輕聲地說:“娘娘,你慢點兒走。”
“嗯。”我朝她一笑:“明兒個我再過來吧,在宮裏無聊著,在這兒有些事做倒也是挺好的。”
槿色打了燈籠照著我回去:“娘娘,累不累?”
“不累。”
“娘娘,皇上很早就到了慈恩宮裏。”
“你別和小蟈蟈一樣,總是在我的麵前提他,我現在不喜歡聽到。雖然你們都是好意,我懂,但是我不想聽。”
她有些無奈地說:“娘娘,奴婢明白了。”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她們準備吃的,說是燉了湯,我便要擠到小廚房裏去,拿著碗自已裝了一碗,再看著小蟈蟈包餃子。
她包的餃子很漂亮,很飽滿,裏麵都是餡兒。
煮熟了餃子撈起來,然後放上湯料,擱上蔥花,聞一聞,香死了。
狼吞虎咽地吃著,太燙了,燙得我直伸著舌頭。
“真有這麽好吃啊,舌頭也不怕燙著了。”後頭讓人一敲,然後再揉揉我的發,那聲音怪討厭的。
“給朕吃一個。”他說。
我喝下大口的湯,將碗放下說:“我飽了。”
轉頭就走,他沒有拉住我,而是叫我:“傅天愛,你站住。”
我站住了,他又說:“給朕回來。”
隻是偏頭那樣忘著他,一咬牙,我還是走了。
“娘娘。”小蟈蟈大聲地叫著。
這一次,我真的不是和他鬥氣,我心情不好,我不想見到他。
他務必是要進到寢室的,我打發槿色到樓下去,正如他所說,樓閣上有很多的房間,我就隨意進一間,然後躲進去藏起來。
聽著外麵啪啪開門的聲竟,大抵是沒有找到我,他說:“回宮。”
公公們就大聲地說:“皇上起駕回宮。”
等他離開之後我才出來,回到房裏看著一地的破碎,槿色正收拾著,打破的花瓶,還有被扔掉的小玩意兒。
“皇上很生氣,已經走了。”她說。
我撿起被子,坐在床上。
槿色又說:“娘娘,是不是以後,再也不原諒皇上了?”
我倒是沒有這樣想過,至少讓我冷靜些,再冷靜些吧。
我我總是做錯事,也不差這麽一件,我總是要慢慢地才知道錯了,也不差這麽一些時間,如果沒有錯,那就是年輕,就不會成長。
第二天還是去了慈恩宮,學了字,寫了幾個像模像樣的,看得君小喬心裏嫉妒著,一直在學著。
快中午出去的,皇上和上官香華老早就在了,上官香華一臉的溫雅,那脖子上有著刺眼的紅痕。並不陌生啊,我淡淡地掃過:“小喬,你和太後說說,我回去用膳吧,有些不舒服了,下午再過來。”
“行,走吧。”她恨不得趕我呢,有皇上的地方,她最不喜歡我在了。
君如玉輕聲地說:“娘娘,如玉送你回去吧。”
“也好。”
我以為送出慈恩宮,可是她也跟了出來,跟在我的身邊。
灼灼的光華照著那湖水,無比的燦亮,陽光明媚而不刺人,春花的香,染滿了整個後宮。
“娘娘,如玉想問你一件事,不知道合不合適?
我一笑:“有什麽不合適的,你說便是了。”
“娘娘,襄王他,現在過得好嗎?”她如蚊呐一般地問,滿臉已經羞紅了,說完又覺得不好一樣,急急地說:“娘娘覺得不方便,就不用回答了。”
我想,她心裏是不是真的喜歡襄王。
這麽一想,忍不住憐惜她來,一個冰雪般玲瓏的人,如果是喜歡上襄王,那天卻要忍痛地說那些話,就是不想讓他反感,現在還要在宮裏,聽著太後這些吩咐,做著這些事,為的是等襄王嗎?
“他還沒有寫信給我,也許快了,過幾天就有信,到時候我一定會告訴你的。”
她輕歎地一笑,如煙的雙眼滿是輕愁:“娘娘,如玉真是羨慕你,可以和很多人打成一片,可惜如玉做不到讓他喜歡。”
“你也好看啊,長得真好,別羨慕我,我可羨慕著你呢,一個人多好啊,今兒個別回去了,在我宮裏吃飯,我讓人做好吃的給你吃。咱也別守著什麽規矩,放開肚皮吃,別跟我講禮數,我最討厭禮數。”
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娘娘真是性情中人,怪不得襄王喜歡和娘娘玩。”
感情是什麽東西啊,好莫名,君如玉居然是喜歡襄王的,人家不說出來,隻怕我也永遠不知道了。
中午讓小蟈蟈兒做一些豐盛的飯菜,倒上一杯小酒,不用誰侍候,也不用侍候著誰,吃得多痛快啊。
“如玉喜歡娘娘的真性情,娘娘,你便要這麽保持著,才會開心的,如玉也想跟娘娘學著,等他回來,不求他喜歡,隻求他多看一眼。”她淺淺地細語。
我趴在桌上笑說:“好啊,等他回來,我扯著他來看你,這麽好的女兒家,就不知他眼睛長屁眼裏了沒有。”
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她依了過來,拉著我的手說:“娘娘,如玉打小養在姥姥家裏,雖然得姥姥疼愛,可畢竟也不是自已的家,打小就要懂事,就要伶俐,就是怕舅舅舅娘們不開心了,禮數什麽無一不周全,可是我總是笑不出來,我要學很多的東西,不管再晚,我都要把明天早上要做的事,做好,我總是相信,我能行的,所以姥姥家的人,從來沒有說過我,長大了再送到宮裏來,太後也私下裏跟我說,我才華不錯,我長得好看,聰明細致,要把我許配給襄王,那天我看到襄王和你玩得開心,襄王還給你擦汗,我就想,要嫁的人是他,以後這麽一個俊美無比的郎君,就是我如玉的夫君,是我如玉的天,可我沒有想到那天晚上他連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怎能惹得他討厭呢,娘娘,我隻能忍著苦說,我要為姥姥守孝。”
她一邊說,一邊傷心地落淚,看得我好是心酸。
情為何物,我也曾為情傷啊,我懂她的心情,我相信了她的眼淚和感情。
她很用心地教我刺繡,教我做衣服,而且教我寫那樣的字。
君小喬嫉妒無比,忍不住了就直接叫著:“君如玉,我才是你的妹妹。”
“你吼什麽,比嗓門大嗎?”
“你搶我的皇上哥哥,你搶我的襄王哥哥,慎王哥哥,你還要搶我姐姐,你這個壞女人,你還要搶我多少東西。”
君不喬喬狠狠地一推我,我沒防備到她說話居然動起手來,頭撞在桌上,痛得讓我冒火。
“小喬,你幹嘛了,你怎麽這樣對靜妃娘娘了,皇上要是知道了,還不罰你來著。”君如玉過來扶我。
君小喬冷冷地說:“皇上哥哥現在可不要她了呢,姐姐你討好她也是沒有用的,皇上都不要她了,你以為你討好她,皇上就能多看你二眼,把你收到身邊去了。”
這君小喬說話,真是難聽了。
君如玉咬咬牙,什麽也不敢說,扶我起來:“娘娘,要不要緊?”
“有些痛,我回去擦藥好了,如玉算了,別爭了,由得她吧,小孩兒心性。”我感覺我現在比她還成熟多了。
而且開始敢打我了,君小喬是不是在試探著我,太後的眼線啊。
得,跟你計較什麽,無非是看他是不是還會在乎我,我懶得鬧大讓他知道呢。
借這傷我回去就休息,明天就是頭七了,頭七我想去祭念娘。
李棲墨那兒我肯不會去說,說了他也不會同意,何苦來哉。
那就隻有太後了,不管如何,明兒個試一試,如果不行我就去找清太妃,我想她會幫我的。
下午沉沉地睡了很久,總是愛困,困到寫著就會打瞌睡。
槿色進來:“娘娘你醒了,還躺著呢,一會躺得久了,你又叫頭痛了,奴婢給你揉揉肩頭吧。”
我慵懶地打個嗬欠:“好啊。”
轉過身去趴著,槿色輕輕給我揉,誰知揉著,我竟然又睡著了。
真是成豬了,半夜肚子餓得緊才醒來,出去看到槿色居然還沒有睡,而是在燈下守著。
“娘娘,你餓了吧。”她笑。
“是啊。”
“那奴婢讓人把飯菜端上來。”
“你倒是細心。”
她輕輕一笑:“奴婢侍候娘娘這麽多時間,也知道娘娘要是沒吃飯睡著了,半夜就會起床找東西吃的。”
一盤盤菜肴端了上來,我皺皺眉頭看著:“怎麽就這些啊,看起來都不好吃一樣。”
“那娘娘想吃些什麽?”
“酸酸辣辣的,這些淡得沒味兒了,我想吃很酸的,嗬嗬先拿個梅子來讓我吃吃,做個酸蘿卜幹來。”我笑著撒嬌。
酸梅兒送來,我眼前一亮,口水都忍不住了,吞啊吞啊,塞進去感覺這味兒,可真是一個好。
半夜吃得飽飽的,睡醒了第二天卻還有些想睡,打著瞌睡再戴上白花,想著今天是娘的頭七,又忍不住有些悲傷。
白色的素衣,白色的小花,用來悼念著她的離去。
偏得今天,還下起了細雨。
槿色要給我撐傘,我卻不要她撐,她撐著她淋一身濕,何苦來哉,不如我自已撐一把,我又不是沒有手,又不是殘廢,事事不能自已做。
迷離的細雨,在太液湖上飛濺著,濺起千萬朵的雨花兒,漣漪好看極了,那抹幽幽的煙綠,怯怯在風雨中,那般的可憐與嬌弱。
天也為娘在哭泣嗎?我伸手出去,讓傘緣的雨滴落在掌心,也是微微的暖的。
走到慈恩宮裏,鞋上還沾了些泥,槿色取出一雙新的鞋給我換上,再將那髒的收起。
當真是細心的女子,有她照顧著,真是幸福啊。
公公領了我去繡房裏,君如玉已經在那兒了,君小喬倒是還沒有來,一見我君如玉便笑。
我擠出笑意,走到小桌邊去坐下,她關切地說:“娘娘,是不是還不舒服?你臉色有些不好啊。”
搖搖頭:“不是,就是心裏有些難過,今天是我娘的祭七之日,我想出宮,可惜皇上是不會讓我出宮的了。”
“娘娘和皇上吵架,也許現在去求皇上,也能出宮呢?”
我澀澀地說:“不可能會被允許的。”
“娘娘是不是很想出宮啊?”她停下了針,認真地看著我。
我點點頭:“是啊,真的很想,我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有人把我當女兒疼愛的,今天是她的頭七,我如果不去,真怕她看不到我會擔心來著。”想想,心裏真是難過。
我想出去看她,卻連這個自由也沒有。
聽說頭七的時候,人的靈魂是會回來的。
君如玉咬咬唇,然後一笑:“娘娘,我倒是有個法子,你等一會,或許我能幫到娘娘的。”
她站了起來,然後去拿君小喬桌上的墨,盡數就倒在那一團五顏六色的線上,瞬間,就變得汙黑了。
我有些驚訝於她現在的做法,她心疼地說:“可惜了這些上好的絲線,娘娘,我現在去給太後娘娘請安,然後便說親自出去買些絲線,至於原因,也隻能委屈小喬妹妹了,小喬妹妹昨天推了娘娘一下,要是有人問起,娘娘便說這墨從桌子上掉下來,弄髒了線,如果是小喬的錯,太後娘娘也不會追究太多的。而且繡這雲海觀音,也不能再遲了,再遲些就不能繡出來,娘娘,到時你跟我一塊兒出去便成了。”
這倒是個好方法,於是我便期待了起來,君如玉去請安,順便稟告這件事情。
坐在室內等著,讓我有些心裏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