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她是頭狼
娘看著我,鼓著氣一手指著我:“回來跟你算帳,小王八蛋,就隻會給我惹禍兒。”一掀簾子就要出去,可是馬上又將簾子給合上。
“娘,怎麽了?”
“我跟你說,都是你做好事。”她臉色蒼白:“遙若,一直劃吧。”
到處都是官兵,就是他了,除了他沒有別人,那個站在李叔叔墳頭上的人,他正神色焦急地望著水底。
水不怎麽的幹淨,我倒也是不擔心的,我常和娘去玩水,一潛可以老半天,不過那個人可擔心來著。
我出了船頭,姐姐有些驚惶惶地說:“西泠,你快些進去,這兒人多。”
“你進去就好了,姐姐,就是這個男人不放過娘的,看我怎麽教訓他。”
拿出彈弓,將小石頭對準,然後射了過去。
不過他身邊好多人啊,舉手就可以將石頭給接住了。
這世上強人真是越來越多,今天就有二個人將我砸出的石頭給接住了,屁股還隱隱生痛來著呢,這不會又要反攻回來吧。
那個帶著一些風霜的男人阻止了身邊的人,怔怔地看著我手上的彈弓。
我趕緊藏到懷裏去,看什麽看,凶器又怎麽了。
他還朝我笑,我想我有點暈暈的了,這是什麽樣的狀況啊。
我彈他,他還朝我笑,這個人莫不是有病來著呢。
他很大聲地說:“不放傷她,務必將她抓起來,不顧一切代價。”
我娘不是殺了他全家吧,居然這樣。
可是下一刻我們船 上卻是多了幾個人,然後一把抓住我姐姐,我瞪著眼看那侍衛:“你們幹嘛,我可是隨身帶著刀的,敢動我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我們主人隻是想請你到大船裏去做客而已。”
“你騙我三歲啊。”
做客,無緣無故想抓我們,當我是笨蛋,那是想威肋我娘。
呃,不過現在好像也是走不了了,這麽多人的像是魚一樣,撲騰撲騰地撲下水裏去抓我娘。與其讓人五花大綁著難看,不如高調地驕傲地了同來還好。
“你不過去,也得過去的了。”
“不許碰我,我自已過去。”大船靠得近。
認命地過去,大船上那個男人對著我微笑:“你叫什麽?”
“偏不告訴你。”
“小花?”他微微地挑起眉頭,對我十分的溫和。
“你才小花,你全家都小花,我叫西泠,西泠的西,西泠的泠。”
他點點頭,滿眼無比的感歎:“真像她,如不是性格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真不敢相信她真的還會再出現在京城。窮天下之大,尋覓十年,卻如一夢醒來不知何處。”
好冷,幹嘛跟我說這些啊。
“你認識我娘?是不是她欠你們什麽東西啊?”我真的十分好奇啊。
“準確來說,是我欠你的。”
於是我凶惡地張牙舞爪:“那你這是什麽態度, 這是對待恩人的態度嗎?你居然派這麽多人下去抓我娘,你對得起她不。”
“嗯,現在一刻也不想等,非得見到她不可。”他靜語地說著。
然後一揮手,一個侍衛就將舉了起來。
我驚叫:“你們想幹什麽,千萬不要把我丟下水。”丟吧丟吧,下了水我就潛著去找娘。
他卻淡笑:“你這小狐狸,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對了,你娘有沒有跟你說過,她是頭狼。”
“你才是狼呢,這明明就是毀傍我娘來著。
“她狡猾,她心狠,她一走十年,若是抓起來了,必不會對她客氣點的。”他喃喃低語,然後回頭跟侍衛說:“把她給綁起來,放火燒柱子,眾人不必再潛下去找她,讓她自個出來。”
“你太卑鄙了。”我哇哇大叫著。
要燒我啊,可是我不怕,我娘是很疼愛我的。
不過我看得出來,這個人似乎也不是真的很心狠,要置我娘於死地一般,他每每一談到我娘,那眼裏就濃得化不開的叫什麽來著,我娘說叫惡心的溫柔。
他還是笑,卻不含糊,讓人把我綁在船頭的桅棍之上,然後下麵放廢紙開始燒,一時之間濃煙滾滾。
運河裏沒有船再進出來往,都讓官府給擋了去,我想這個人當的官一定很大很大,大到可以這麽大膽地胡作非為,盛世十多年前有過動亂,不過這皇上還算是好的,一直是愛民如子,剪除了那些貪官汙史,還大刀闊斧地斬了不少的高官。
當時在喝茶的地方聽人說的,說得一個叫精采。
我家還有個叔叔叫莫叔叔,經常會寫信來,告訴娘他在哪兒,又說那兒的天是怎麽的藍的啊,那兒的山是怎麽的峻,還有多少名貴的草藥,還又救了什麽什麽的。
我縱勇著我娘去看望她,娘說我又想貪玩來著了。
她說現在莫叔叔過得好,就不要去打憂了,可是莫叔叔現在年紀也不小了,居然還沒有成親,娘不催他的,每年快過年的時候莫叔叔都會寄一個紅包過來,我仿娘的字告訴他,有了個西泠 ,於是過年的紅包多了一個,是給我的。
娘就說我是人精,狡猾得像是狐狸一樣。
現在這個人也說我是小狐狸,他甚至對我還不熟,可是和娘說的話,那是如此如此的相像啊。
吊在上麵我不怕,別的船上有人喊話,水麵上的熱鬧早就引得運河二邊的人擠著相看了,風一吹晃一晃倒是讓我不太舒服。
我看到娘潛出了水麵,那張臉上滿是怒意橫生。
我趕緊委屈地叫:“娘,與我無關的,他們人多,我不想受傷就隻能乖乖地束手就擒了。”
娘看了我一眼,一會兒幾個侍衛遊了過去,十分強硬地“請”我娘往大船上遊過來。
前前後後堵著,就怕我娘會飛走一般。
娘到了大船之下,那個男人笑了開來,就像是年輕了好幾歲,那般的魅惑人心,他笑起來太禍國害民了,就和那個小白臉差不多。
他伸出手要讓我娘拉,我娘卻連看也沒有看,仰頭看著他,十分冷漠地說:“把她放了。”
“你上來。”
他說話的聲音,好溫和,如水一般,可是這水卻帶著強硬的意誌,不容人反對。
“你滾開,誰想見到,誰要見到你了,現在幹什麽呢?”娘怒了,雜亂無章地說著話,抬手就去打那伸下去的手。
那個人也不縮回的手,就任她打著,還笑意盈然的。
“我想見到你,我想要見到你,我在這裏就是想你。”他說得十分的不要臉。
說出來讓我肚子翻覆得難受,嗚咽地叫:“娘,我難受。”
娘不理我了,咬牙切齒地看著那個男人:“你滾開,我再也不想要看到你了,再也不想,再也不要,李棲墨,你以為我傅天愛是狗嗎?招招手就來,揮揮手就去,我與你之間早就一刀二斷。”
他低喃:“怎麽斷,怎麽斷?”
“早斷了。”娘一邊說,還一邊哭。
他那抓著船頭的一手鬆了開來,抓成了拳,像是心疼娘的眼淚一般。
“天愛,對不起。”
娘不說話,也不看他,侍衛將她請上了船,她還恨得望著河水。
我好像給遺忘了啊,這個男人不 妙,能讓娘生這麽大的氣。
這可不行不行,我在娘的眼裏才是最重要的,別人都不算的。
“娘,救我啊,好難受好難受。”我哇哇大叫了起來。
娘抬頭看我一眼,也不開口叫他放下我,就是橫眼一瞪他。
於是他就說:“把她放下來。”
放了下來人卻還押著我,綁得結結實實的,不讓我投到娘的懷抱裏去。
我見鬼才會感覺他是一個溫柔的男人,咬著小牙罵他:“卑鄙。”
“不卑鄙,怎麽抓得住你娘,還有你。”
“娘,你逃吧,西泠不重要,西泠一定能逃出他的魔掌的。”
“卑鄙,還要臉不。”娘罵他。
他微笑:“天愛,多罵一些吧,就是聽聽,就是看看你,都像是做夢。”
我娘笑了,笑得十分的嫵媚動人。
走到他的跟前去:“想要知道是不是做夢,是嗎?”
他微笑,伸長臉到娘的麵前:“天愛你掐掐我。”
娘抬腳一踹他,讓他沒防備地往後一倒落入水裏,水花四濺,她惡狠狠地說:“嚐嚐水裏的味道嗎?李棲墨,是不是夢。”
他濕淋淋地手抓著娘的腳,娘用另一隻腳踩他,踹他,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氣,不過娘還是又踢又踩的,他不怕痛,還抬起頭說:“天愛,再踩吧,痛著也不怕。”
娘真的踩他的手指,整個人站上去,使勁兒地踩著,他咬著唇,一副可憐楚楚的樣子,那手指肯定很痛,都說十指連心啊,也不縮一會。
我想他真的有病,我娘對有病的人,能有什麽辦法呢。
最後沒踩了,輪到我娘蹲在地上放聲地大哭了起來。
他爬上來,濕淋淋的衣服挨著娘:“天愛,十年前那些事傷害了你,是朕的不對,朕說過要疼你一輩子,不再傷害你的,可是朕居然也保護不了你。天愛,對不起對不起。”
我差點站不穩啊,他口口聲聲自稱著朕。
這個朕誰不知道啊,就是盛世的皇上。
“娘啊,咱逃吧。”我腳軟了。
“逃不了了。”身邊一個聲音軟和地告訴我。
我一瞪他,明明是個男人,說話卻是陰陽怪氣的,而且皮膚那個好啊,好得想讓我掐一把看看會不會有汁水冒出來。
連逃也逃不了,這回遇上的人可真是讓人頭痛了。
他不逼我娘走,可是他卻牽著我走,身邊都是帶刀,還拿箭拿槍的侍衛,讓我很乖順地跟著他走。
娘十分鬱悶地跟著走了,換了衣服上馬車。
馬車裏三人麵麵相覷,我長歎,有些可憐兮兮地看著娘。
真不是故意的,那個我不過是罵他一句,就把我給記住了,然後還這樣來抓到了我娘。
“李檀的事………。”他開口,想說些什麽。
娘卻打斷他,冷然地說:“不關你事。”
他有些受傷,可是沒再說什麽。
我知道我性格像我娘,因為我們都天不怕地不怕,可是我不知道娘真的如此的大膽,不怕到了這個境界,這可是皇上來著。
於是馬車裏更是深默,娘的頭發有些滑了下來,他手伸出來,想要去給她綰上去。
娘狠狠一巴掌給拍了下去,那清脆的響聲讓我想假裝什麽都沒聽到都不能啊。
然後馬車繼續前行,當聽到門聲響的時候,我吞吞口水,心想這門還真破舊,吱吱這麽響。
進了去一會兒就有人說:“皇上,到宮了,請下馬車。”
他先出去,然後伸出手來要扶我娘,娘瞪他,自個鑽了出去。
我一出去又覺得腳要軟了,我的天啊,這裏的牆頭好高,這裏的門好大,還有人守著的。
“娘,這牆頭……。”
娘十分的幽怨:“早就知道了。”
那你不早點告訴我啊,這會兒看著牆是沒有辦法爬出去的了。
如果這個男人很了解我娘,那麽我想連狗洞也是沒有的。
“父皇。”聽到愉悅的聲音。
娘渾身一抖,眼神越過人群急急地往聲音的源地看著。
我也看到了,不就是那個一身銀白色衣服的少年,我更想腳軟了,轉到娘的背後:“娘,我先走好不好。”
她將我揪出來:“小東西,若不是你惹的禍,娘至於這樣嗎?”
那少年看到了我,眯起了眼殺氣騰騰的。
可是抬起頭,卻還是溫和如陽光一般:“父皇,這是?”
娘看著他,咬著唇又裝著可憐,又不像是裝的。
“你看她是誰?”皇上很是興奮地問。
少年搖頭:“不認識。”可是手一指,指向我:“這個歆上認識。”
“又惹禍?”娘的聲音提高了。
我頭搖得作響:“娘,我不認識他,真的不認識,別人說認識我,都是垂涎我人比花嬌,天真可愛純真活潑。”
娘冷哼:“要是他真的垂涎你,娘就跟你姓。”
娘太不給我麵子了,這麽維護這個少年。
“天愛,這是歆上。”皇上淡淡地說。
她直勾勾地看著,然後抽風了一樣,四下尋找著什麽,在衣服裏翻著,最後脫下一隻木耳環:“沒帶糖來,這是給你的見麵禮。”
我十分無語,那個叫歆上的人,也十分的無語。
“天愛。”皇上輕歎氣:“這是你的兒子。”
於是我們都驚呆了,我不相信啊,娘居然還有個兒子,那人也不相信他有娘。
晚上娘把我抱在懷裏,寸步不離。
像是在防備什麽一樣,我被抱得熱氣騰騰的,可是不敢動啊,這氣氛太是怪異了。
那個皇上也是靜靜地坐著,束手煮茶,茶香嫋嫋,他很沉靜。
我悄聲地跟娘說:“娘,他越看,越是好看喲。”
娘揪我的耳朵:“不許說話。”
“娘,我想尿尿。”
“不許尿。”
娘越來越霸道和可惡了,要是往時這樣把我一抱,我不樂翻天了,可是現在抱著,卻不是滋味兒啊,娘哪裏是為了疼我才這樣的,明明是因為那煮茶的男人。
那防備的眼神,就像是狼一樣。
偏得皇上是八風吹不動,優雅地煮他的茶,起杯,然後淺嚐一口,淡若地說:“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等著你說出來。”
“我不想跟你說話,不想看到你。”
娘好冷漠,不過也多是裝出來的,看他握緊我的手,握得我都有些隱隱地生痛了。
有些想睡了,不管這房裏坐著的是誰,睡覺是控製不住的。隻要有娘在我的身邊就好了,哪兒我都能睡得著。
迷糊地睡著,睡了好久了吧,壓抑地吵架聲將我吵醒。
我是躺在床上的,娘和皇上還坐著,像是受傷的狼一樣,她傷心得雙眼通紅直流淚,他想去擦她的淚,可是她卻是防備得緊。
我心疼我娘,滑下了床去抱住她,對皇上吼:“不許你欺負我娘,我娘身體不好。”
娘抱著我,也沒哭出聲。
不管是再堅強的人,也是有眼淚的,隻是不輕流而已了。
皇上輕歎氣,疲憊不堪一般:“西泠,好好照顧你娘。”站起來往外麵走,腳步有些沉重:“天愛,都說十年生死兩茫茫,十年,從來沒有放棄過尋找你,找到你是我之幸,尋不到是我一輩子的痛,請還給我一個機會,哪怕是看在歆上的份上。”
娘不說話,抱著我小小的身子,將頭埋在我的肩膀上。
原來天色已經發白了,和娘躺著,沒一會兒她就睡了過去。
天大亮的時候她還睡得香,我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了,不知姐姐在哪兒呢?而且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侍衛還多得不得了,想逃也是難以逃出去的。
我一直以為我娘很厲害,可是沒有想到她會厲害到這個地步,居然和皇上還糾糾纏的。
她最恨當官的了,現在想想真是有道理啊,當官的都是皇上管啊。
輕輕地溜下去,赤著足出去,一出去就看到門口站了人,我小垮了下來,為以睡個覺,還要人看守著。
“西泠小姐。”那些人畢恭畢敬地叫我。
我長歎氣:“不要對我行禮,我不認識我們。”
走了二步,可是覺得真煩,回頭問她們:“茅廁在哪兒?”
宮女就急步上前來,領了我去茅廁。
解決了是舒服得多,想著娘還在睡,我在這兒好無聊,又想起姐姐,她比我還要膽小呢,這會兒倒不知道她被關到哪兒去,也許一夜都沒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