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八章 洛川應對
洛川的千戶於中午的時候,接到延安府副總兵官李元昊的命令,命他於三月初一日與圍剿闖賊的大隊人馬會齊於黑虎寨下,一起剿滅闖賊這個盜匪杆子,如有違抗定斬不饒。
其實,在先前接到巡撫直接下達的手諭的時候,這位千戶就滿嘴發苦,你說,一個富縣的闖賊關我洛川什麼事情?再說了,自己事自己知道,洛川現在的衛所早就不復當初,軍戶多已逃亡或者是變成了軍官的佃戶,不但員額不足,就是剩下的二三百號人馬,也都是無處可去的老弱病殘,餓的半死,苦挨著時日,能度命撐些門面就是萬幸了,哪裡還要什麼訓練?就連刀槍都被自己或者是那些兵丁換了糧食吃下肚子,更不論衣甲。
如果一個外地人來,看見長滿衰草的軍營和那些面容枯槁的士兵,都會懷疑是不是自己走錯了地方,到了一個叫花子的營地呢,唯一支撐活命的收入,就是一年兩稅的時候幫助縣裡的胥吏們下鄉,對付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狐假虎威一番,順便得些好處鬧些外撈,其他的就只是曬太陽捉虱子了,還剿匪?算了吧,匪人不來就是阿彌托福的事情了。
李元昊什麼副總兵到無所謂,但巡撫大人有命哪裡敢不從,真的惹惱了巡撫大人,自己一個小小千戶武人,那還不是說殺就殺,都不要到兵部報備去。
但自己無糧無械更無兵員怎麼去剿匪,正愁苦的時候,一個剛晉的延綏鎮撫司鎮撫張元這個富商,給自己帶來了大批的糧草軍械,給千戶解了燃煤之。
看見這個冤大頭一樣的財神爺,那千戶就來了個獅子大開口,把自己認為最大限度的條件講出,當然是歷年積欠和衣服被褥糧草軍械等等一大堆,希望這張元知難而退,放下已經帶來的糧草等物趕緊滾蛋,自己再名正言順的上報巡撫大人,由於餉械不足不能出兵,自己繼續過地主老財的逍遙快活的日子。
但事情往往不隨人願,那張元竟然毫不含糊的一口答應下來自己所有的要求,而且當場就寫了調銀子的手令,讓他拿著這個調令,隨時都可以到位於洛川縣城裡的張家商鋪里提銀,這讓拿著張元見票即付的手令大敢羞愧,不是為自己的變相訛詐而羞愧,是為自己的小家子氣,沒見過世面而羞愧,當時多要些豈不更好?但話已經出口,自己也再不好反悔,只好拿了銀子給那個張元辦事。
有了銀子好辦事,先扣下屬於自己的那份,然後按照凡餉扣五的規矩,給那些快要餓死的士兵補發了兩年的積欠,就這區區十幾兩銀子就讓那些兵丁感動的嚎啕大哭了,畢竟一家大小能活上一段了。
又給予米糧增加體質,還買了大紅的布匹按照大明制式服裝一人做了一件大紅鴛鴦襖,罩在破衣爛衫之外,單看上身都有了軍人的摸樣,當然下身還是原先的破衣爛衫,有的還在大冬天裡露著大腿。
打理了這些軍戶,派出手下管家也就是原先的親兵,徵召衛所軍戶,雖然逃跑很多,也畢竟還有在給自己做佃戶的,正是農閑,官紳也不留他們,畢竟開春的時候千戶還是會放他們回來繼續給自己種地,這一個冬天不要自己的吃喝那何樂不為呢?
往年的徵召那是千難萬難,被徵召的都各個面如死灰能逃就逃能躲就躲,但今天不同往日,卻是踴躍的狠,原因就是這次軍營里管飯,還能有幾分銀子拿,這樣就避免了一家凍餓而死,畢竟忙活了一年,除了交給東家的就無米下鍋了,這回畢竟還是有了點盼頭不是?
要求被徵召的那是推不開門,衛所里完全可以招滿名額,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大家還有三分空額要拿的,然後再安排他盡量的尋來原先的官佐到自己的家裡來會議,軍營大堂那是不用去的看的了,那裡都是城狐社鼠的老窩了。
這日總算是把大家召集在了一起,這日天快晌午的時候才把一幫原先的手下召集來,其實過程卻是相當的順利,本來都快不認識了的那些副千戶百戶小旗什麼的,都好向從土裡冒出來一樣巴巴的跑來應卯上任,但看著他們那些已經習慣了地主商人,或是流氓角色的人,穿起盔甲的時候真是樂噴了千戶大人無數次,你看那副千戶的頭盔都上滿了黑銹,那把刀都沒了刀鞘,那個百戶身上的鎧甲只是前面半片,一個鎮撫雖然甲胄鮮明想是極好的保養了,但是,那副鮮亮的甲胄卻再也包不住那高高隆起的肚囊,站一會都吭哧吭哧的喘氣,就不要期望他能上馬殺敵了。
其實千戶大人知道,這些個官們能夠趕來,不過是沖著那補發的兩年的軍餉和即將能吃到的三分空額來的,說不得一旦銀錢到手拿上,馬上就會有各種各樣的離奇借口離去,但這畢竟還是來了不少的,但左看右看卻是發現少了點什麼,好一陣才想起好像缺了個副千戶,當下詢問,好半天才有個和那副千戶相熟的道;「啟稟千戶大人,那陳副千戶早在兩年前就病死了,當時還是小的幫忙發喪的。」
「那現在是誰來代替他的職位?」千戶大人驚訝的問道。
「那陳老太爺上去走動,當時上面都指揮使司(簡稱都司)都指揮使念陳副千戶勞苦功高,按照慣例由他的兒子接任了副千戶一職。」
「那我們今天點卯,這陳大人卻不來?」臉色並無表情,隨手端起茶碗來慢慢唾飲,幾年的地主生涯也養成了他些富貴氣勢,沒了武人的粗鄙,有時候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還是個武人了。本來嗎,多一個少一個的也不打緊,自己只是隨便問問。
那人恭謹道;「回大人話,這次卻是來不了。」
「為什麼?」
「那陳副千戶現年不過二歲,還在他娘的懷裡吃奶,難不成還要他個女人來拋頭露面?」
聽了這話,當時千戶就被滾燙的熱茶嗆住,身後的管家忙上下捋順東家的氣息,一時間滿大廳都是鬨笑聲,有的說來了也好,一幫軍漢里有個嬌滴滴的小娘倒是個樂子,有的說也讓山賊看看咱們衛所里的穆桂英,有的說-——到後來言語越來越不堪,黃笑話葷段子一起上陣,那裡還有半點軍營大帳議事的氣氛?倒像是到了暗香樓喝花酒的花廳。
千戶大人見大家越說越說不堪,也捋順了氣息,喘著氣敲敲桌子大聲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吵鬧了,我們開始說正事了。」好半天大家才慢慢的安靜下來,等著上峰訓話。
「召集大家來有兩個事情,這第一就是由張元等鄉紳助餉給我們衛所補齊了兩年拖欠的欠餉,還交割了一些糧草,也允諾了我們足額發放以後的餉銀。」還沒等大人說完,大廳里就是一片歡呼,一起稱頌皇恩浩蕩,明燭萬里。
千戶大人壓住大家繼續的如潮馬屁道;「但是大家也別高興的太早,這銀子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大家就一起看向千戶大人,等待著他的下文。
「這次補發給咱們的餉銀糧草,本是那張元被皇上封為延綏鎮撫司鎮撫,從五品的武官,那張元感念皇恩浩蕩才聯合鄉紳富戶助的餉。」
大家就迷惑了,一個富戶張元捐個官倒是平常,但那都是把成車的銀錢孝敬了上司,哪裡干這助餉的傻事的?難道錢多燒壞了腦子不成?有人就問出了這個問題。
千戶大人一怕桌子;「問的好,問題就在這了,那張元本就是個身價百萬的富商,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得罪了正是如日中天的闖賊,被滅了門,殺了老父獨子,所以為報大仇才捐獻了這許多銀錢來,希望朝廷替他報仇雪恨,總督巡撫正為闖賊做大焦頭爛額,就應允了此事,這不,命令延綏副總兵李元昊帶領本兵,還有咱們和甘泉一起起兵圍剿闖賊,這月月初就要出兵。」
原本興高采烈的當大廳里立刻就變得鴉雀無聲了,再沒有要分銀子的那個興頭。
大家可都知道那闖賊現在可不是一個籍籍無名的小杆子了,先是攻破縣城擄掠了無數錢糧兵甲,而後轉戰千里,衝破五萬邊軍層層阻擊來到富縣,現在又搞什麼減租減息,逼迫大戶們給窮棒子減免地租錢息還要交什麼保護費,稍有不從就刀兵相見,破寨滅門,那離洛川縣交界處的強橫趙家不就是依仗著勢大財雄不聽號令,只是一天便被滿門滅絕,成了一片白地,更有幾次富縣縣令下鄉催逼攤派,卻鬧個只見出去不見回來,使得富縣政令不出城門,這更是讓各地百姓大聲歡呼了。這讓有了窮棒子子們的支持,隱隱的那闖賊已經成了這三縣杆子和百姓的盟主,窮棒子的救星,就連自己這洛川都被帶動,暗地裡窮棒子都盼著闖賊打到自己這裡來呢。
也有自己家丁下人膽子大的從黑虎寨前經過,剛開始也是心懷忐忑,怕闖賊劫了去,但闖賊的嘍啰見了竟然樂呵呵的不管不問,大家就放心來往,這條路竟然還比別的路安全的多了。於是許多的人都選擇了在那裡通過,也就看見過闖賊嘍啰們訓練情形,那真是著裝整齊,武器精良,那精氣神就是與別的杆子不同,更不是自己這些衛所兵能比的。
讓自己與這樣的強軍對壘,那就是有去無回與找死無異,所以大堂上一時陷入了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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