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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強盜法則

  一場倡促而起的大戰,在一陣混亂之後,才被吳濤逐步掌控。 

  吳濤帶著火器營的兄弟跑步走在已經空蕩蕩的戰場,看到的是一副人間地獄的慘景。 

  開始的時候是一地盔明甲亮的屍體,個個都是支離破碎血肉模糊,有的都成為分辨不清的肉塊,這是自己的火器營炸藥包的功勞。 

  然後就是衣衫襤褸的百姓的,成成疊疊的屍體,屍體多的都讓人無處下腳,間或有一兩個曹家子弟的屍體,這是戰場的開始,再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後背被大刀砍開的自己兄弟的遺體,但那兄弟雖然後背中刀,但他的扎槍卻直直的扎在一個曹家子弟的胸腹中,一槍之威竟然刺碎了那曹家子弟的胸甲,直透後背。 

  吳濤不語,看著跟隨來的娘子軍把那個兄弟的手掰開,讓他放下自己的扎槍,然後用麻布包裹了抬走。 

  沒有時間目送走遠的兄弟,再往前走,就是成成疊疊的曹家子弟的屍體,走不遠看見幾個自己的兄弟正互相在給對方包紮著傷口。他上前安慰了幾句,繼續前行。 

  那整齊的腰鼓伴著的殺聲開始激昂起來,但轉過街口,卻看見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三十幾個兄弟的遺體,吳濤心中一痛,忙跑上去挨個查看,這是曹家榆木噴下的結果,三十五個兄弟都是面部和胸腹部被擊中,這些人里只有兩個重傷未死,吳濤大呼娘子軍來救治。 

  那兩個兄弟見是軍師,只是輕輕的艱難的道;「軍師,我沒給父母和軍師丟臉。」然後赫然長逝。 

  吳濤含淚點點頭,讓跟著自己的夫子成殮這些兄弟,然後帶著火器營快步的跑向自己那幫還在戰鬥著的兄弟們。 

  代理隊長的第一武武長,依舊沉穩的指揮著自己的方陣如機器一樣的殺向對面的敵人。 

  對面的敵人已經肝膽俱裂,在沒有一絲抵抗的意思,在這樣的隊伍面前,什麼樣的人都不會再升起抵抗的精神,哪怕明知道身後就是萬丈深淵,但寧可跳下去摔的粉身碎骨也不願意麵對那森嚴的軍陣。 

  左右曹家旁支的上千院落里,不斷的傳出孩子女人的哀嚎,不斷的有牆倒屋塌的聲音,不斷的有門窗被砸破的聲響傳來,這一切聲音匯合成一股巨大的聲浪沸反盈天,那是憤怒的百姓在展開報復殺戮,綿羊一旦變成瘋狂的的綿羊,那就是一場無盡無休的殺戮和破壞,平民的怒火也需要宣洩,平民的宣洩是最大的最可怕的宣洩,吳濤無力阻攔,聽著不斷蔓延開來的殺戮和哀嚎,吳濤知道那裡有太多的無辜,但是真的是無能為力,你不要他們宣洩就是又一場的暴力,雖然知道闖王知道了會不喜,但也只能如此。 

  曹家大院的恢弘是吳濤所不能想象的,曹家大院的廣大也不是吳濤所能想象的,就是通到曹家老宅道路的寬廣,就是一個小縣城都不可比擬的,滾滾的槍陣向前時候,在這條寬大的長街上竟然有了渺小的感覺,對面沒有了可以敢於和自己的槍兵一戰勇氣的曹家子弟,那個威武森嚴的曹家老宅赫然矗立在大街盡頭,幾十個榆木噴和五門青銅炮在曹家老宅門前並列,這些大殺氣的後面是一群已經嚇破膽的曹家子弟,還有幾百臉色彷徨的鄉勇,在戰戰兢兢的操作著,想做最後的頑抗,這些火氣的確可以給予自己的兄弟以傷亡,但那個代理隊長依舊腳步堅定的和著森嚴鼓聲穩步前進,對於面對的即將到來的死亡視而不見。 

  吳濤見狀忙大喊 道;「前軍止步。」 

  腰鼓聲戛然而止,如山的軍陣一下就頓立當場。 

  吳濤帶著火器營的兄弟跑步上前,在雞公車上的榆木噴立刻擺開,在榆木噴射程之外的床子弩也開始上弦擺放。 

  對面一陣騷動,這時候一個人伸長了脖子高喊道;「對面的大王請罷手,我家族長有話說。」 

  吳濤聽了,把手一揮,所有的人包括緊緊跟在後面的百姓都靜下來,只有遠處的喊殺和哀嚎聲清晰傳來。 

  不一會,那個緊緊關閉的曹家老宅的大門慢慢打開,,一幫曹家子弟抬著一個很胖很胖的老人出來。 

  那個胖子在抬椅上很威嚴的揮揮手,抬著的下人便放下椅子,那人也不站起,想來也一定是胖的無法站起。雖然臉色已經蒼白,大冷的天里也不斷的有汗水滾滾而下,但神情鎮定,舉手投足間更是那種大家族的雍容華貴。 

  「我,曹家族長,不知道是哪位大王前來?我不知道什麼地方得罪了大王還請明言,若原先我與大王不是之處,請多多擔待,若是大王對糧食銀錢需要,那麼就儘管道來,我曹家還薄有家資,希望還能滿足大王的需求,只是希望大王能饒過我曹家和族上下老小。」 

  吳濤不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對方的表演,對方見吳濤只是冷冷的看著並不說話,認為吳濤正在考慮要價問題,心中大定,慢條斯理的開口道;「我看這樣好了,我看大王的兄弟有七八百人的樣子,那就請兄弟們扛上能扛得動的金銀如何?」 

  吳濤聽到了身後不斷聚攏來的百姓的吸氣聲,看自己的士兵身體各個強壯如牛,每人扛上八十(1.6斤)斤沒有問題,八百人就是七八萬斤,合兩就是一百多萬兩,天啊,那是怎樣一座銀山。 

  但吳濤和他的兄弟們沒有吸氣也沒有任何錶情,那人見吳濤等沒有表態也沒有進攻,以為事情可為,不過是籌碼不到,只要有要求就一切好辦,只要保住曹家根本,多少都可以賺回來,曹家一直信奉的是,只要錢能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錢這個東西就是生生息息往複不斷的。 

  心下大定之後,恢復了大家族長的風範,頗之氣使的又開始不緊不慢的道;「當然,隨同前來的鄉親父老也不要白跑,算算也就三四萬吧,那就每人分一旦糧食好了,這也算是給老少爺們過年份子吧。」 

  人們就又是一片更大聲的吸氣聲,這就是四萬多石糧食啊,看曹家族長的意思,拿出這麼多的物資銀錢竟然氣不長出面不改色,真的是九牛一毛啊。 

  吳濤看了那族長半天,卻更加深恨這曹家的罪惡,沿途上所見所聞不斷的在腦海里閃現,一股血氣在胸腹間不斷的翻滾,如果不趁現在滅了曹家,一旦讓他們得到了喘息之機,那就是這一方百姓的災難,這些東西他們都會再次在老百姓身上奪回,而且一定加倍奪回,而一旦讓他死灰復燃,看家資比那張元更加強大豐厚,一定會和張元一樣組織鄉勇與根據地為敵,那將是闖軍無休無止的麻煩,而有了這次的結局,下次再想攻破曹家大院,受到這麼多百姓的幫助和擁戴就不可能了。 

  想到這裡,吳濤咬牙切齒大聲道;「天道循環,報應不爽,你曹家所作所為天在看,神在看,百姓在看,我闖軍替天行道本懷慈悲之心,不想多做殺孽,但你曹家幾百年做下的殺孽,怎麼就可以這樣輕輕帶過?你給出的銀錢糧食,哪一樣不是這方圓百里的百姓的累累屍骨?滴滴血汗?難道讓我們饒過你,你就能饒過這些百姓嗎?你就不再去逼迫迫害這些百姓嗎?不,我們絕不給你再次盤剝百姓的機會,再不會給你把百姓手中的糧食百姓的子女,百姓的性命奪回的機會,你家水牢里的層層白骨不答應,你家山後的萬人枯骨不答應,為了這些已經跟著我們闖軍還活著的百姓能繼續活下去,我們就不能答應。」 

  聽著吳濤的話,原本有了活動心思的身後百姓,立刻明白了放過曹家的結果。也勾起了曹家強加在自己頭上的萬般苦難。一時群情激奮怒火衝天,「闖王替小民做主,闖王替天行道,闖王,滅了曹家」的喊聲如山呼海嘯般響起。在這呼聲里那些曹家子弟都如寒冬的落葉瑟瑟發抖,那些鄉勇更加彷徨更加膽怯,他們都在內心開始選擇。 

  那個原先還依舊神色坦然的,想看看那些窮棒子在自己的金錢大棒下可笑貪婪的嘴臉,這一刻那肥油淋漓的胖臉沒有半點人色。 

  他發出沒有人聲的高喊;「難道你們就不怕王法嗎——」 

  所有的人都不在發聲,但是所有的人都呈現出悲憤之色。 

  「王法?如果真的有王法,哪裡還能讓你這樣的魔鬼存在到現在,哪還讓那萬千百姓變成冤鬼?哪裡還有你這樣的行屍走肉?你說還有沒有王法?」吳濤沉聲道。 

  曹家族長啞口無言,他最愛說的那句其實就是,我就是王法。但現在看來再不能說出口。 

  「這天下已經沒了王法,那就讓我們闖王給定一個公道的王法,這朝廷官府不能依法治你,那就讓我們,你們眼睛里的強盜來給你制定一個,可以為下民百姓螻蟻活下去的王法。」 

  吳濤的聲音,在這鴉雀無聲的廣場上不斷的被傳開,不斷的在每個百姓心裡深入。 

  這天下已經沒了王法,那就讓我們強盜給定一個公道的王法,這朝廷官府不能依法治你,那就讓我們強盜來給你制定一個,可以為下民百姓螻蟻活下去的王法。 

  當一個朝廷已經需要強盜來維護他們的基礎——百姓的時候,那他還會長久嗎? 

  那個族長已經面無人色,那身肥肉已經開始瑟瑟發抖。這時候一個曹家子弟已經絕望,嘶吼著把火把叉向了那門銅炮;「魚死破,我們拼啦-——」 

  但是,那隻拿火把的手卻剎那間被砍斷,砍斷他的是一把生了銹的鐵刀,拿這把鐵刀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鄉勇;「還我爹命來,曹家,我和你拼啦-——」這一刻,那些站在曹家子弟後面的所有鄉勇一起發一聲喊,對著他們面前的曹家子弟開始瘋狂的砍殺,他們嘴裡或喊著報仇或喊著活命。 

  吳濤見狀大喊一聲;「兄弟們沖啊。」揮舞著手裡的馬刀第一個殺向曹家老宅的大門。 

  幾百兄弟,上萬隨行的百姓如怒海狂潮一般迅速漫過那片廣場,淹沒那些曹家子弟,人潮過後,那個椅子上就只剩下一副人的骨架,不少百姓都滿嘴鮮血的衝進了曹家老宅。 

  曹家從此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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