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床帷繾綣,室內一片暗淡,庄懷菁睡在靠床裡邊,聽見趙統領說起庄丞相時,睡意驟醒,要撐床起來時,又被太子按住了手。
庄丞相被下毒一事至今未找到兇手,那名心腹抵死不認,大理寺也沒給出交代,她一聽趙統領這話便醒了神。
時至今日,敦親王的下落終於被查到,他跌入山林被樵夫所救,養傷數日才有了重新動彈的力氣,期間一直不敢和外人聯繫,現在正在秘密回京的路上。
今天晚上外面很亂,但在東宮寢殿中的庄懷菁並沒有多大感受,她提前讓人遞了玉佩,避過旁人,偶遇了回東宮的太子。
這裡安安靜靜,好像沒人經過,最多只有她忍不住時的嗆聲。太子到底是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力氣大得如同蠻牛。
期間來過好幾個官員稟報此事,太子隨口應了幾句,讓他們看緊人,沒有太大的反應,似乎在意料之中。
京中的戒防暗中增加了許多,太子手裡掌握的東西遠遠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對方的暗線毫無遮攔暴露在他的視線之中。
太子睡了下來,與她相對,手搭著她身子,庄懷菁手微微蜷起,又輕輕開口說道:「父親昨日遞辭呈的事,殿下應當已經知道了。」
他隨口應了她一聲,熱氣噴洒在她耳邊。男人的聲音低啞,很穩重成熟,仿若有磁性一般,能讓人從心尖發顫。
太子的聲音其實和孫珩有點像,只不過孫珩多了三分少年氣,他又肅正過頭,聽起來便不太像了。
庄懷菁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時候想起孫珩,她垂眸道:「懷菁知道殿下想用父親,但他性子倔,恐怕強求不來,還望殿下不要怪罪。」
前兩天十五中秋團圓日,庄丞相回府沒多久,皇帝的賞賜便過來了,良田千畝,白銀萬兩,賜封爵位,又讓他在府中好好養傷,暫時不必操勞。
皇帝的性子比不過先祖帝強硬,此番錯案他打算小事化無,他終究不太信庄丞相,卻也並沒多說。
庄丞相頹然,十五寫完了辭呈后告訴庄夫人。他這話突然,庄夫人先前什麼都不知道,生了通氣,最後也不知道庄丞相怎麼勸的,她也依了他。
摺子十七日大早便傳了上去,太子應該早就知道。
她今天來這,只不過是想求個安穩。敦親王還沒到京城,魏公公的事才剛開始行動,一切都未塵埃落定。
程啟玉沒回她的話,只是另外問道:「庄丞相要做什麼?」
庄懷菁閉著眼睛,長發搭在枕頭上,說:「莊家祖輩曾在豫州廬江住過一段時間,父親想舉家搬過去看看……殿下明鑒,並非是他不想幫您,只是他那身體,在朝中待不了多久。您是未來的天子,旁人自會盡心輔佐,倒也不用因他廢過多心思。」
她聲音低,像是在為太子考慮,但明裡暗裡都在說替庄丞相求情。
床榻外燃的燈又暗了一些,窗子外透出淡淡的光芒,約摸是快要天亮了。
庄懷菁求太子時說過莊家往後為太子所用,沒透半點不同的口風,也沒提起過任何相關事。那時情況危急,庄懷菁自然懂得什麼該說,一句不提,瞞著太子是最好的。
他已經先給庄丞相澄清了罪責,庄丞相也昨天也呈遞奏摺,她要是再不來說清楚,就該惹怒太子了。
「庄丞相倒是好打算。」太子的聲音淡淡,聽不出什麼,「明日御林軍會張貼告示,莊家的功勞孤不會隱瞞,其餘都看父皇旨意,孤不會再多管。」
皇帝對莊家已經多有賞賜,明早告示一貼,應當還會賜予更多,只是不知道他擬的聖旨如何。
庄丞相不想再待在京城情有可原,他想保住庄月,又想護住莊家,離開是最好的法子,時機雖不太對,卻也只能如此。
但其餘世家或許會以為帝王寒了忠臣的心,他如果要是執意要走,別說是世家,就連百姓可能都多有微詞。
所以明日皇帝對莊家的賞賜,絕對是不小。她不在乎這些賞賜,庄府該有的從不缺,但那代表皇帝的態度。
庄懷菁大著膽子,柔白的手撫上他的臉,問他道:「那殿下以前答應的事,還會當真嗎?」
他緩緩睜開眼,朦朧的深夜在他的雙眸中披上一層淡淡的暗色。庄懷菁與他對視,看不清他眼中的意思。
她為了救莊家,付出的已經太多。庄懷菁不是斤斤計較的人,有舍有得,她也沒必要自怨自艾。
離了京城之後,沒人會知道她和太子的事。庄夫人不想她到時一人留在京城,受委屈都回不了娘家,現在已經讓人在豫州廬江物色適齡公子。
發生了這麼多,庄懷菁也沒從前那麼矜傲,新婚之夜她自有法子,等到時嫁為人婦,二皇子也不會再繼續纏著她。
庄懷菁心中嘆了一聲,只能隨遇而安。
太子久久沒有回話,庄懷菁在等他開口。良久之後,他才說道:「孤應下的事,從不反悔。」
庄懷菁得了他這句保證,慢慢呼出一口濁氣。
……
第二天早上庄懷菁醒來的時候,天色微亮,太子已經不在身邊。宮女在一旁伺候她更衣,安靜無話,紅木圓桌上擺碗還在冒熱氣的湯藥。
庄懷菁潤澤的唇有些腫了,不仔細看的話看不出來。她並未多說,只是在等宮女替她更完衣后趕回相府了解具體的情況。
雖然太子對那些官員回應沒怎麼放心上,但這絕對不是簡單的事。
幸好庄丞相下天牢那段時日她時常外出,沒人懷疑,還以為她是在忙什麼事。
她坐在紅木圓桌旁,捏了捏耳垂,輕動珍珠墜子,隨後抬手拿起那碗葯,正準備喝時,眼睛忽然瞥到旁邊一側放的古琴,庄懷菁忽然愣了愣。
那是她前些日子在東榆林巷的府宅中看見的,還以為太子已經送了人。
庄懷菁開口問:「這把古琴怎麼在這?」
宮女互相望了一眼,有些不解,回道:「這琴已經放回來好些日子,怎麼了大小姐?」
庄懷菁搖搖頭,慢慢喝下那碗溫熱的葯。
「太子可請過琴師回來?」
宮女疑惑了會兒,如實回道:「殿下若是想要聽曲了,會去凝水澗,倒沒什麼琴師來過府上……若您是說誰彈過這琴的話,那應該只有太子殿下。」
庄懷菁放下那碗葯,面上不顯訝然,心下卻稍稍驚了驚。上次在靜安寺遇見的那個琴師,難不成就是太子?
她聽過太子嗜好舞樂之類,頗有自己的見解,連皇帝都有了些不滿,倒是沒聽過太子會自己彈。
她輕聲說道:「那把琴瞧著不錯,所以問了問,不必告訴太子。」
宮女應了聲是。
庄懷菁從偏門出去,上了回庄府的馬車。回府的時候,她微微掀開簾,看見路上來來回回的御林軍,拿刀穿甲,肅穆嚴立。
道路兩旁的小販聚在一起議論紛紛,氣氛有些緊張,都不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他們只看見官府從好多地方壓了人出來,聽說皇宮現在到處都是侍衛,皇帝暴怒。
「這怎麼回事?不會是又有什麼人犯事了吧?」「大晚上抓了好多人,我婆娘都嚇得以為殺人了。」「不會是和庄相爺有關吧?他不久前才放出的天牢,現在不會是又有了別的事吧?」
庄懷菁皺了皺眉。
旁邊有人說:「可別亂說,是相府立了大功,沒看見相府都沒人被抓嗎?告示剛貼出來,連二皇子府上都出事了。」
庄懷菁看了那人一眼,放下了窗幔,手搭在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