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庄懷菁回到自己院子時,庄夫人剛好派人來叫她過去。歸築替她添了件衣裳,說道:「您都不知道昨晚府外鬧得多亂,聽說御林軍拿著聖旨便闖進大臣家中,直接就把人抓了。」


  庄懷菁坐在梳妝鏡台前,小指蘸取些口脂,輕輕抹在唇上,遮住微腫。她昨天聽見有官員提起御林軍有聖旨,沒想他們是直接闖進那些大臣家。


  她輕輕說道:「這事還不清楚,得先去找父親商量。」


  太子說過不會反悔,她還是信的。


  紅木圓桌上的茶具拿到一旁小几,庄丞相正在磨墨,他倒是苦中作樂,不能說話,便開始練字。庄夫人打趣了一句,說他要繼承孫太傅的風範。


  庄懷菁走在門口,恰好聽見,腳步一頓。庄丞相在兒女面前性子很好,三天兩頭叫著來玩。他被人陷害是真,手上又有些不幹凈也是真,現在撿回條命,也算是好了。


  「父親,母親,」庄懷菁邁步進來,「今天的事聽說了嗎?」


  庄夫人坐在床上,見她來了,笑著朝她招招手道:「太皇太后給我遞了信,說你們父女倆有大功,跟太子舉發了許多人。你父親寫起來費事,你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


  太皇太後派人給庄夫人下過葯,雖不致命但也損了她的身子,庄夫人身邊的那個丫鬟已經進了底下的莊子。


  庄懷菁望了一眼庄丞相,他點點頭,讓她隨便說一說。


  丫鬟搬來小凳放在床榻旁邊,庄懷菁坐下來,她的手腕白皙,戴潔透的白玉,放在腿上,對庄夫人道:「當初父親那事蹊蹺,萬管家查事時候突然發覺有人跟蹤,他心覺不對,便小心留意,派人去跟蹤,又回來稟報我……」


  她飽讀詩書,又拜於孫太傅名下,說起這些不存在的事時,就如同真的一樣。


  庄夫人聽得繞腦袋,只嘆氣搖頭道:「苦了你,都怪我這身子,要不然你就輕鬆些了。」


  庄懷菁微微笑了笑,只道:「現在就等太子殿下處理,母親也不用再想這些。」


  庄夫人拉過她的手,回憶起以前,對她道:「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一個,還有些不足之症,體弱多病,你父親怕我剛生產的身子受不住,都沒怎麼讓我看你。現在才過了沒多久,竟已經能抗起一個相府。」


  庄懷菁無奈笑道:「都過去十幾年了。」


  庄丞相手微微一頓,抬頭看了一眼她們母女二人,又低下了頭。


  庄懷菁自幼體弱,怕冷又怕熱,整天拿補藥當飯吃,一張小臉透白,走兩步就喘。雖然庄夫人和庄丞相其實都沒太多時間陪她,但待她卻都是疼愛的,吃穿不虧待。


  她身子從小用藥養到大,小的時候常常讓人抱著,走不了遠路。本以為就這樣了。但到了孫珩身邊兩三年後,病莫名其妙就好了。


  大概是因他喝的葯都是救命的葯,所以才緩了她的痛苦。


  「確實已經有十幾年了,」庄夫人唉了一聲,擺手又讓丫鬟都下去,關上門后,「你父親欠梁王許多,現在他的部下做這種事,我心中又怒又不安。」


  怒的是他們恩將仇報,不安的事梁王泉下有知會怪責他們。


  「母親,」庄懷菁有些無奈,「庄月如今好好的,他若是知道,感激父親還來不及。」


  梁王舊部借刀殺人,想要相府破敗,如果不是皇帝念著和庄夫人的兄妹情誼,相府其他人也早就入了天牢,再無翻身之地。


  以命換命,誰也怨不得誰。


  庄夫人說:「你父親同我寫你知道月兒的事,無妨。月兒的身世沒和她提過,只說是從外面抱來的,等去豫州安定下來,再給她找戶好人家,平安過一輩子,也不用卷進這些事。」


  如果沒有當初梁王的提拔,以庄丞相的身份,不一定能娶得上庄夫人。庄夫人也念著這點,默許了庄丞相抱回庄月。


  庄懷菁點頭道:「她性子膽小,這樣做也好。」


  「這事記得藏好了,」庄夫人打了個哈欠道,「誰也信不得,要是傳了出去,要掉腦袋。」


  庄夫人還不知道敦親王離京去過玢州,以為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


  庄丞相打定主意什麼都不說,告訴她也不過是平添麻煩,就算庄月是前朝的公主也同樣,如今已是嘉朝,律法嚴苛。


  「母親要是還沒睡醒就先睡會兒,」庄懷菁轉頭問庄丞相,「軒兒是不是還沒起?」


  庄丞相點頭。


  庄懷菁對庄夫人說:「待會再讓人把他叫起來吃飯,要不然得餓著了。」


  「讓他再睡會兒,他正是年紀小長身子的時候。」庄夫人看了眼庄丞相,「相爺昨晚輾轉反側,一夜沒睡好,大清早又起來練字,也不嫌累。」


  庄丞相捂耳朵不聽,庄夫人拿他沒辦法,轉了話說:「以我對陛下的了解,他今天應當會讓人送來賞賜,你父親在天牢中毒至今還沒有水落石出,他或許還會讓太子嚴查。」


  太子的人已經有了頭緒。


  庄懷菁沒敢在她面前提昨天聽趙統領說過的話,便仔細斟酌回道:「陛下慷慨,前幾天賞了那麼多,也不知道今天會怎麼樣。等下人出去看看再說,想這些也沒用,不如先好好歇一段時間。」


  「歇也歇不了,你父親執意回去,我也攔他不得,」庄夫人瞪了庄丞相一眼,「只能隨他前去。」


  庄懷菁忍俊不禁,自庄丞相回來之後,庄夫人身子好了許多,連性子也恢復了一些。


  他們說了好一會兒,一家人少有的平靜,最後庄鴻軒都過來。他揉眼睛打哈欠,丫鬟喂他吃東西,他乖乖張口,吃了下去。


  庄鴻軒陪著庄夫人,庄懷菁有事問庄丞相,和他一起到了書房。


  庄丞相坐在書房主位,案桌上擺紙墨,底下還有個燒著的小炭盆。庄懷菁在一側坐下,窗牖兩側擺青植,因為照料不當,葉片有些微黃。


  「有一事我藏在心中已久,一直不敢問,」庄懷菁皺著眉,手搭在案桌上,「父親,您還記得陶家嗎?」


  庄丞相為官數十載,遇見的人太多,他仔細回想了一會兒,除了陶臨風外,沒記起有什麼姓陶的,搖了搖頭。


  庄懷菁心倏地一沉,陶家與莊家有世仇,她沒有辦法時硬著頭皮求他幾次相助,他都應了,沒曾想庄丞相竟真沒了印象。


  官場之中的爾虞我詐庄懷菁知道一些,庄丞相做事有自己的風格,她也不可能管得了。


  她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以庄丞相的手段,他定是傾向於斬草除根,若是害了陶臨風,她於心著實難安。


  可這種事哪裡拖得?萬一到時候兩邊都出事,這又該如何是好?

  庄丞相說不出話到底是麻煩了些,他寫出來,問庄懷菁怎麼了。


  庄懷菁手微微攥緊,沒提陶臨風,只是開口道:「有人同我說您在大應朝為官時,有位姓陶的官員因您誤信他人,一家含冤而死……」


  庄丞相有些詫異,不知她從哪聽的,他手點著案桌,想了想,還是沒記得自己身邊有過什麼陶姓的官員。


  一家死於冤獄的……庄丞相腦中忽然想起了什麼,他突然站了起來,眼睛瞪大,看著庄懷菁。


  庄懷菁也沒隱瞞是誰說的,回道:「是那位。」


  庄丞相嘴唇顫抖,庄懷菁看見他慢慢點了頭,又立即搖了頭。


  她不明所以,正巧這時小廝來報,說皇宮來了位公公,帶了聖旨,庄懷菁便朝外說了句知道了。


  庄丞相閉了眼,呼出口氣,在紙上寫道:「往後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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