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春閨記事> 第059節探險

第059節探險

  劉家莊離延陵府,趕車要兩個時辰的路程。 

  司箋心裡盤算著,他們出門之前,府里用過早膳,七小姐又周旋了半個時辰,定是過了辰正時刻。 

  他們午正能到,耽誤半個時辰,下午酉初應該能回來。 

  倘若快馬加鞭,縮短在路上耽誤的時間,提前半個時辰,下午申正之前回來,被夫人查出來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司箋的馬鞭揮得更加用力。 

  馬車原本就簡陋,跑得又飛快,他和顧瑾之都快散了架。 

  距離劉家莊還有七八個莊子的時候,已經遇到了阻攔。 

  那些莊子上的族長都派了壯丁,在村口大道上阻攔。進去容易,出來是萬萬不能的。 

  所以,那些人攔住司箋和顧瑾之,問他們是要去做什麼。 

  倘若是走親訪友,還是趕緊回去,命要緊。 

  「少爺,咱們進去容易,回頭可是不出來的。」司箋又要哭了,「您瞧瞧這些庄稼人,他們是不會跟您講理的。這是人命關天的時候……」 

  「去打點些銀子!」顧瑾之道,然後回身摸了自己帶過來的包袱,裡面用手帕包了滿滿一包碎銀子,都是一兩二兩的小粒子,總有七八十個。 

  那是祖父往常擱在書櫃里的銀子,五兩一錠,有不少,顧瑾之全拿了,自己用夾子絞碎的。 

  司箋瞠目。 

  料事如神嗎這位七小姐? 

  她真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啊! 

  圖什麼呢?那邊天花,人人避之不及…… 

  「銀子只怕也……」司箋猶豫,想打退堂鼓。 

  「傻子,這一塊碎銀子,夠他們庄稼人全家吃一個月有餘。你每人給一個,讓他們睜隻眼閉隻眼,咱們快去快回。」顧瑾之道,「難道要我親自去打點?」 

  說著,她就要下車。 

  司箋忙攔了她,嘆了口氣。 

  一路上,就把顧瑾之帶過來的兩包碎銀子全部散了。 

  那些庄稼人,比司箋想象的要容易說話。 

  轉念一想,這些壯丁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男子,需得養家糊口。 

  他們來這裡防衛,族裡也不過每日打發他們三五文錢,或者幾斤稻穀。 

  而司箋出手就是白花花的銀子。 

  這如何不收? 

  到了劉家莊,打點銀子就變得難起來。 

  劉家莊四周被附近莊子上的壯丁圍得水泄不通,不準出入。 

  司箋身上有兩個五兩的銀錠子,是顧瑾之來前「賞賜」他的。反正這銀子他回去也沒法子交代,索性搭了進去,給了兩個領頭的漢子。 

  那些人才同意讓他們把馬車留在莊子外,主僕兩人徒步進了莊子。 

  顧瑾之走得很快,司箋腳步一個勁打顫。 

  他很害怕,卻又不敢丟了顧瑾之。 

  「……哪家的大少爺,來這裡尋開心?」領頭的男子拿著銀錠子,無奈搖搖頭,「這豈不是找死?」 

  「管他們找死不找死!」另一個把銀錠子收在懷裡,「咱們哪裡去搶這多麼錢?不拿白不拿,回頭瞧緊了就是。他們出來之後,看緊了他們的車子,走大道,千萬別往咱們莊子里去……」 

  他們的任務,就是防止這些瘟疫傳到自己莊子里。 

  至於誰進去找死,與他們原本就不太相干。 

  人家又是個娃娃,長得細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不知人間疾苦,想著來瞧瞧熱鬧,惹不起什麼禍事! 

  這點,他們都挺放心的。 

  一路上過來的人,大概也是這樣想的。 

  因為顧瑾之和司箋年紀都小,瞧著就是不懂事的,不像是心懷不軌。 

  這讓淳樸的庄稼人放鬆了對他們的警惕。 

  「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性兒都怪。方才進去那少爺,跟女娃娃似的……」有人又道。 

  那些壯丁扛著木棍,眼睛盯著莊子里,嘴裡卻在閑話。 

  偶然拿出煙管來,點上你一口我一口的抽著。 

  顧瑾之和司箋進去快兩刻鐘,那些壯丁們有些坐不住了,紛紛在問怎麼還不出來? 

  等他們出來的時候,這些壯丁有些懵了。 

  那位年幼的少爺,手裡不知道抱著什麼瓦罐,身上還批了件臟臭的衣裳,一看就是莊子里那些染了天花的人穿過的。 

  那位隨從,就哭著,遠遠跟在身後。 

  隨從哭得可憐,一路上都在喊少爺,「您把東西丟了吧……」 

  「怎麼回事?」壯丁們都愣住,這麼找死的事,有些不同尋常。 

  「快,圍起來!」領頭的漢子大喝,「這娃娃有問題,怕是個什麼鬼東西!快圍起來,不能讓他們出來。」 

  他們當顧瑾之是中了巫術,腦子不清醒。 

  正常的人,不敢做這麼自盡的事。 

  那娃娃嫩白的一個人,何苦非要扯上這天花? 

  那些壯丁們,卻不敢圍上去。 

  他們不是大夫,不懂天花到底因何而起,只知道染了大部分人會喪命。哪怕不死,也是破了相,走出去能嚇死人,被周圍人嫌棄。 

  他們才不想圍上去! 

  「拿石頭砸!」有人道。 

  劉家莊的人想跑出來,他們就拿石頭把他們砸回去。 

  可那位娃娃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要是砸壞了,算誰的? 

  這些莊稼漢,都是靠佃田地過日子。 

  他們是不敢輕易得罪了富貴人家。 

  那些富貴人家,在大老爺面前說得上話,一個誣告就能叫庄稼人家破人亡。他們多少有點奴性…… 

  「砸,不合適吧?誰知道是個什麼來歷?萬一是太守老爺家的,可怎麼了得?」另有一個領頭的漢子,聲音微顫著說道。他自己後退了兩步。 

  他身邊的人,都跟著後退了兩步。 

  顧瑾之一開始拿出那麼些錢打點他們,就給了他們這孩子是大戶出身、惹不起的印象。 

  「都不用慌!」顧瑾之高聲道,「要是輕舉妄動圍過來,我手裡可是有半罐子痘膿水,潑在你們身上,皮都爛掉你們的……」 

  守護的莊家人啊了一聲,大部分全部退了好幾米。 

  人人自危。 

  還有幾個大膽想攔的,顧瑾之又道:「我不曾有害人之心。我家裡是開百草廳的,延陵城裡新開的秦氏百草廳,就是我家的。這些東西,我是拿回去做葯。吃了我的葯,你們一生都不會再染上這病。」 

  人群里露出低呼聲,不知是驚訝還是懷疑。 

  「難道莊子上的老人沒說過,天花一生只染一次?好了就再不會有的?」顧瑾之又道,「你們放心,這病沒那麼可怕。我直接回城,不往任何莊子里停留……」 

  人群就徹底散開了。 

  司箋眼淚都糊了臉。 

  他已經絕望了。 

  回去之後,肯定要染上的,定會是死路一條的。 

  七小姐只怕也活不成了。 

  人家只跟染了天花的病人在一處,就會過上。七小姐呢,她不僅僅用帕子弄人家半死人身上的膿水,仔細裝在罐子里,還把一個全身都起了膿皰、膿皰化水人的衣裳脫下來,穿在自己身上…… 

  她是死定了。 

  司箋在莊子里逗留這麼久,又要趕車送七小姐回去,他也死定了! 

  「走啊,回家!」顧瑾之自己上了馬車,那些壯丁離得遠遠的,不肯再靠近他們,個個戒備著,司箋腿都軟了,坐在馬車旁邊的地上。 

  顧瑾之就喊他。 

  他抹了眼淚,爬起來駕車。 

  路上顧瑾之對他說:「我說你沒事,你就沒事!當初胡太守家的小姐快要死了,是我救活的,聽說過嗎?」 

  司箋心頭一震,湧起無限的求生慾念:「七小姐……」 

  「你不會有事!」顧瑾之笑著道,「你要是還這樣,被夫人瞧出破綻,到時候有事沒事,我就不知道了!」 

  說的司箋心裡大震,不敢哭了。 

  他再沉穩有心計,到底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