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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節種痘

  顧瑾之和司箋趕在申時回了府。 

  神不知鬼不覺的。 

  顧瑾之院子里的丫鬟們以為她在老太爺那邊看書;老爺子那邊的丫鬟則以為她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盼兒要料理家務,平常中午也不是一處吃飯,她沒有留心。 

  顧瑾之先從角門溜進來,回了自己的院子,把東西藏好,她沐浴更衣,才去了母親那邊請安。 

  「……浙江也發過,都十幾年前了。」吃晚飯的時候,顧延臻和宋盼兒說起劉家莊的天花來,「當時大夫們說得很可怕。可氣那年的太守,是個讀書不知所謂、花錢貼的官。 

  他怕事情鬧大,被朝廷知道,居然抓了幾個帶頭的大夫!而後,死了好些人,朝廷才派了欽差大臣來。」 

  宋盼兒也咋舌:「天殺的,那等狗官就該殺一儆百!」 

  而後又笑著道,「你倒是記得,我都忘記了。」 

  「也不是你忘記了,許是根本沒聽過的。那時候你剛懷著瑾姐兒呢,緊張得不得了,哪有閑心聽其他事?」顧延臻道,「浙江離京城遠,聽到的人有限。我們在外頭念書,風吹草動也知曉……」 

  宋盼兒就笑了笑,沒有反駁他。 

  「往前,也有人得過,像死人較多的,本朝就沒有再聽聞了……」顧延臻嘆氣,「不知為何,偏偏叫咱們趕上了這一回。我和梅卿去茶樓喝茶,坊間都在說:天生異象,妖孽叢生,才有災害頻繁。這異象、妖孽,也不知顯在哪裡。」 

  「我生的那年,鬧過一次?」顧瑾之倏然問。 

  顧延臻和宋盼兒都一愣。 

  兩人心底各自一盪,想起了顧瑾之的異常本事來。 

  宋盼兒掌心有些寒,顧延臻何嘗不是? 

  「應該是吧?」顧延臻支吾,「不太記得了。」 

  方才他還說,當年宋盼兒懷著顧瑾之,說的很清楚。 

  等顧瑾之一問,他就支吾。 

  顧瑾之不由苦笑。 

  她只是想問到底是哪一年。倘若時間短,有些大夫可能經歷過,他們也許有經驗,告訴太守胡澤逾,找去幫忙也未嘗不可。 

  畢竟浙江離延陵府也不遠。 

  可父母的表情…… 

  顧瑾之很想扶額。 

  吃了晚飯,她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盼兒和顧延臻也歇下。 

  晚上,顧延臻翻了幾次身,他睡不著,想和妻子說說話兒。 

  可宋盼兒呼吸均勻,顧延臻不敢吵醒她,話又咽了回去。 

  到了敲響三更鼓的時候,顧延臻就漸漸睡熟。 

  宋盼兒這才緩緩睜開眼。 

  她也沒睡,一直闔眼假寐,等顧延臻先睡熟。 

  她知道顧延臻想說什麼,定是要說顧瑾之的「異象」。依著顧延臻的性格,只要宋盼兒鬆口,他也許會叫了道士到家裡鬧一通。 

  宋盼兒不想如此,這樣會傷了顧瑾之的心,只會讓孩子逃避父母。 

  顧延臻在外院念書,不知道緣故,宋盼兒卻是整日和顧瑾之在一起。她的女兒她最是清楚。 

  也許,前些年,顧瑾之經常有著詭異的沉默,看起來像獃子;也許,她的本事過人,叫人無法理解。 

  可顧瑾之絕對不是什麼妖孽! 

  顧瑾之就是個普通的女孩子。 

  宋盼兒像顧瑾之這麼大的時候,心裡也彆扭,看父母兄弟姊妹,都不舒服,只想整日一個人待著。 

  那時候母親也擔心她,整日念叨。宋盼兒後來連她母親都煩了,什麼都不願意和母親交流,母女倆有了隔閡。 

  就是因為經歷過,宋盼兒特別能理解小女兒的心態,她更是不願意和顧瑾之有了隔膜。 

  她很喜歡現在的母女關係,母女倆很貼心。 

  可想起顧瑾之…… 

  宋盼兒何嘗不替孩子擔心?只是顧延臻是個沉不住氣的,要是宋盼兒也擔心,他早就鬧翻了,到時候顧瑾之不知道該怎麼傷心。 

  只能做娘的,替顧瑾之鎮住其他人的質疑! 

  宋盼兒一夜未睡。 

  一開始是不敢睡,而後是再也睡不著了。 

  又過了兩日,劉家莊的水痘越鬧越大,已經漸漸有人死亡。 

  太守衙門就派了人去鎮守,另外成立了「時疫衙門」,高金聘請大夫讓發痘地方去救治。 

  胡澤逾一邊安頓好這些,一邊派人送京城送信,請朝廷支援。 

  「時疫衙門」卻收穫微小,大夫們都怕死。 

  秦申四稟明了**公主,他想去「時疫衙門」暫時做個提點,執掌事務。 

  **公主大讚,親自宴請了延陵望族,籌措餉銀,給時疫衙門聘請大夫提高了籌碼。 

  一來二去,十天已經過去了。 

  在劉家莊下水流的幾個莊子,全部染上了。 

  雖然痛心疾首,卻也是意料之中的,胡澤逾加緊派人往災區去。 

  就在這時,胡澤逾聽聞了一個令人頭皮發麻的消息:馬原巷的顧家,就是顧延臻一家人,已經封鎖了大門。 

  他們家全部染上了天花! 

  這個消息,在延陵府炸開了鍋。 

  馬原巷的人,全部竄逃般遷走了。 

  城裡也人人自危,大家都不敢靠近馬原巷。 

  太守胡澤逾不得不親自帶著趙道元和周家葯爐的老爺子登門。 

  結果,兩位德高望重的大夫,都證實了顧家全部染上了天花。 

  延陵府里炸開了鍋。 

  人人都想往外逃。 

  只是有將士把手,城門出入都很難。 

  「……聽說顧家七小姐去過劉家莊!」不知是誰提了這話。 

  「怪不得染了病回來,還全家染上了!」有人憤怒了,「燒死他們,把他們全部燒死!」 

  **公主也痛心疾首:「到底是孩子,只怕本意是好的,可這樣不知輕重,惹了大事的!把他們家封起來,一旦有人死了,就燒了那宅子!」 

  胡澤逾原本跟顧家有交情的,很想替顧家說話。 

  可公主也說為了全城的百姓。 

  他幫顧家求情,萬一城裡出現了其他病例,就是胡澤逾的責任。 

  他不敢做天怒人怨的事,只得派了五十個將士,把顧家庭院包圍起來。 

  時間又過了七八日。 

  距離劉家莊的瘟疫,已經二十天了,死了不少人,也有不少人痊癒,雖然臉毀了。 

  顧家被封鎖也八天了。 

  城裡到處都是罵顧瑾之的聲音,人們恨不能撕了這個不懂事的小蹄子,恨不能一把火燒了顧家。 

  所以,除了太守衙門的人,每日都有百姓圍在馬原巷附近,怕胡澤逾徇私情放了顧家的人。 

  延陵府防禦得嚴,目前情況商號。目前除了顧家,還沒有一例天花。 

  「按說,都**天了,也該死人了!」趙道元私下裡嘀咕。他和周老爺子是去過顧家的,顧家的確是全部在發燒,是天花的前兆。 

  已經**天,那些體弱的孩子和丫鬟,也該扛不住了。 

  到了第十天,顧家開了大門。 

  他們家三爺顧延臻為首,下面帶著一群小廝丫鬟婆子們,站在門口,跟太守府的人大聲吵鬧:「我們家只是在種痘,這一生都不會再染痘了,怎麼能把我們都關起來?」 

  附近圍觀的百姓都聽在耳里。 

  那些丫鬟小廝不停的嚷什麼種痘種痘的。 

  延陵府一下子又炸開了鍋。 

  什麼是種痘,他們不知道! 

  他們只知道,顧家人臉上一點麻子也沒有,一個個精神百倍。可之前,他們的確是關了家門,大夫也說,他們家全部染了天花。 

  城裡人人都罵過顧瑾之,此刻,全部啞口無言,心裡無比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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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熱戀^^、小院子親的打賞。 

  寫這個案例,我也是查了很多資料,看了很多文獻。關於種痘,看到有親們說種牛痘。其實牛痘種植法,是歐洲發明的,成功率很低,而且沒那麼湊巧就有生了痘的牛。 

  歐洲發明牛痘種植法,已經是在十八世紀。發明了之後,還是大量死人,天花讓他們死了將近一億多。 

  一億多! 

  親們能想象為什麼他們把天花說的那麼可怕了吧? 

  中國遠在十一、十二世紀的宋朝,就出現了人痘種植法,那時候技術不成熟,種了可能也染了死了的,只是小規模,而且爭議很大;到康熙年間的十七世紀,人痘技術就已經逐漸成熟了! 

  牛痘是生在牛身上的痘,人痘是長在人身上的。 

  後來,天花就基本上沒造成什麼死亡。 

  為什麼人們還是覺得天花很可怕,那是現代人看多了西方的醫學典故。 

  可能親們會問,為什麼如今說起天花的防禦,第一個念頭就是瘋狂死人,然後第二個就說牛痘種植法? 

  好像牛痘種植法,就是治療天花的最好法子? 

  個人愚見是,原因在民國! 

  民國初年,就有一場聲勢浩大的禁止中醫、宣揚西醫的運動。那時候日本已經取消了漢醫,只用西醫。 

  中國一來是西學東漸,什麼都講科學,而中醫講究的那些陰陽五行,被視為糟粕;二來是中國什麼都學日本。 

  取締中醫的運動,鬧了將近三十多年。而後,南京政府出台政策,禁止中醫辦學校,這已經是從政策上扼殺中醫。不辦學校,沒有傳人,中醫怎麼延續?老中醫們又是漫長的爭鬥,到了一九三幾年的時候(具體日期懶得查了,有興趣的親們自己查查),南京政府修改了政策,中醫可以辦學校,但是只能私人辦,國家不給辦公立的。 

  哪怕是勝利了,也勝得有些慘烈,如今我想起了就心痛。 

  從民國那時候開始,西醫就在中國瘋長,西醫的治療案例,也在中國受到了吹捧和歡迎。 

  於是,西醫治療天花的牛痘,被奉為最好治療方案。 

  其實大家各有爭論,到底哪種好,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牛痘發明比中國人痘種植法晚了七八個世紀,而且發明之後照樣大量死人;而古老的中國,死人最多往往是戰爭,絕非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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