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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一同長大

  宮主把玩著手中的琉璃珠子,默了又默,終於說出了口——“我以為你隻是不善言辭,卻原來,你是真正冷漠之人。”


  林冉笑著反問,“是嗎?”


  說她冷漠,無非是說她為了離開石城,狠心殺了霹靂神手,她的,矮冬瓜。


  矮冬瓜呀,是她在這飛雪不止的石城中,除宮主之外的,唯一的夥伴。


  這幾年來,生火是他,做飯是他,澆水是他,護花還是他,他幾乎包攬了她所有的起居。


  隻有他,見過她的真麵目,也隻有她,知曉他狠絕招式中的所有破綻。


  他是真心對她的,真心將她當做可憐之人,真心將她當做朋友,可他也是真心的,真心將她當做一個絕對要完成的任務,真心將她當做一個絕對不能出現任何差池的任務!


  他奉了宮主的命,來盯著她,來監視她,他關心她,照顧她,也沒忘記將她所有的野心所有的假想都一五一十呈報給宮主,好斷絕她想離開的希冀。


  他夥同宮主一起,妄圖折斷她的羽翼,妄圖生生世世都將她困死在這裏。


  是他們先無情無義,所以,不是她冷漠,是他們逼得她冷漠。


  試問,一個終日被積雪覆蓋著的人,飽經風霜,她的心如何做到不冰不冷?


  他想束縛她一生,死到臨頭還想要殊死一搏,取了她的性命,他,難道不該殺?


  且,他看見了她是如何種花的,他也是繼她之後,第二個能在雪山之巔種出櫻粟花的人,他要是不死,她從哪裏來的底氣同宮主抗爭,又是從哪裏來的底氣逼著宮主妥協?


  不管從哪個方麵出發,他,矮冬瓜,都必須死!


  上官修出手利落,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給他,亦不會讓他覺得痛苦,一下斃命,一下解脫,這是她能予他的最後一分好,也不枉,他們朝夕相處這麽多年。


  “你真是狠,最狠的一點是,你的眼裏看似裝了天下,實際呢,從來容不下別人。”宮主由衷的說,“想必,你真正怨恨的人是我,真正想殺的人也是我。”


  怨恨是真,想殺也是真,但總歸不過一個想字。


  林冉不是衝動之人,也不是不識大體之人,她懂得審時度勢,懂得明哲保身,懂得什麽可以為,什麽不能為。


  一個至今沒有暴露身份,姓名,還掌握著大半個江湖的人,她如何能動得?


  隻要他不阻礙她去往她渴望的那條光明的道,他們依舊可以相安無事。


  “那麽,要是我不讓你走呢?”宮主看她,“你難道就沒有想過,你冒險回來,我會讓你來得出不得?”


  林冉無所謂的攤手,“我既然敢來,就不怕出不去,話說回來,你在我身上注入了這麽多心血,明知我吃軟不吃硬,又怎麽敢威脅於我。”


  林盡都知道,對著她,要想從她這兒得到點什麽,必須得是她心甘情願,認識這麽久了,他難道還會不了解她的性情?


  “也是,要挾你,隻會適得其反。”宮主點點頭,輕易就妥協了,“那你告訴我,如何種植櫻粟,也告訴我,神仙藥的配方。自此以後,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和乾臨宮,各不相幹。”


  這樣的妥協,林冉很不滿意。


  她做到了他所說的可以離開的事情,她要走,他便沒有資格留。


  還有,種櫻粟花的方法也好,神仙藥的配方也好,每一樣都是她耗費心血得來的。


  他二者都要,未免太貪心。


  像他們這樣喜歡偽裝,精於算計的人,一不會留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人,二不留對自己無用的人。


  她已然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觸到了他們的逆鱗,再沒個什麽他們所渴求的東西傍身,遲早會成為他們的刀下亡魂。


  她隻能為自己留下一條退路。


  換句話說,宮主要的,二者隻能選擇其一,他要什麽,她就給什麽。


  “你素來討厭抉擇,既然這兩樣都是你想要的,不如我替你抉擇。”


  林冉笑眯眯的,說得很誠懇,語氣很柔軟,仿佛他們此刻正圍爐夜話,沒有利用,沒有怨恨。


  許是被林冉的語氣所感染,宮主的語氣也柔了起來,他懶懶的說了一個好字,便安靜的等著林冉的下文。


  他是不信的,不信林冉走了又回來,還甘心將他想要的東西雙手奉上。


  林冉麽,心思通透,又慣會算計,若無利可圖,她豈會回來,豈會回頭看他一眼?

  林冉說,“我這人心軟得很,負罪感又強,平生做不得虧心事……如今我為了讓自己脫困,不惜在你的乾臨宮下了這麽大的一盤棋,連累了這麽多人,他們要是因為我成了犧牲品,我如何安心。”


  “得你相護,他們何德何能?你想要護的,不過一個周郎而已。”宮主一針見血,“為了離開,你毫不手軟的殺了相處數年的矮冬瓜,為了相識不過幾日的周郎,你又不惜回來同我做交易,我該說你無情,還是該說你有情?”


  林冉:“你隻需要說你應是不應?”


  宮主:“好。”


  林冉從懷中掏出一頁羊皮卷,遞到宮主手中。


  “這是神仙藥的配方。”


  配方給他了,至於這配方所需要的櫻粟花,必須長在雪山之巔,而要想要雪山之巔種出櫻粟,全憑他們的運氣。


  宮主一手握住琉璃珠子,一手握住羊皮卷,有些感慨——


  “你啊,就是活得太過明白了。”


  林冉:說得他不是一樣。


  宮主兩手負到身後,仰頭看了看夜空,他說,“有時候也糊塗……就說今夜,我也曾幻想過,你回來,是要同我好好道別。不論其他,你我一同在這乾臨宮長大……”


  “宮主說笑了。”林冉打斷了宮主的話,她笑著說,“你是宮主,我是受製於你的雲中雀,我們或許有點兒交情,但那點兒微不足道的交情沒到我回來同你道別寒暄的地步。約定達成,這一次,我真的走了。”


  林冉說走就走,幹幹脆脆,一點兒不拖泥帶水。


  宮主看著那抹消瘦的背影,捏著羊皮卷,指尖泛白。


  想帶著他在意的東西離開,不可能!

  她不願意留,沒關係,她離得了乾臨宮,他也離得了乾臨宮,他有的是法子闖進她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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