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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竟然是你

  「蕭燼想抓都抓不到,被我順手牽羊帶回來了,不是正好?」繞過那方池子,阿鄴踏上台階,掐了石桌上一粒葡萄送到嘴裡,一口酸到,咳了出來。 

  蕭燼嗤之以鼻:「他們糧草你給燒了?」 

  「先把人帶回來,晚上再回去燒他們的糧草。」 

  拳頭捏緊,骨節咯咯作響。七影緊抿嘴忍住只言不發。 

  座上紅衣投了一個打量的眼神過來,上下三路將七影盤剝了個乾淨,然後懶懶地直起身子,嘴角浮起嬌艷的譏笑:「復**將軍七影么……你可知道,這池子里的是什麼水?」 

  目光順著她的話望向那方池子,池水在幽邃火光下呈現出一種異樣的紅,夾雜著極細極細的顆粒上下翻湧,水面不急不緩地打著漩兒,看似風平浪靜,又給人暗湧起伏的錯覺。 

  「這是『赤水』,倒是聽說過?」紅衣輕笑,「就是拿你們臻弋女奴的處子血,混在屍水裡頭。」 

  幾乎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卻輕輕巧巧地說出如此惡毒的內容來,景澈極度嫌惡,緊閉了嘴不開口說話。 

  臨滄人心狠手辣,骨子裡對崇尚血腥暴力,駭人聽聞的事情也不止這一件,可是親眼見到,只想作嘔。 

  蕭燼狂妄一笑:「七影,一年到頭四處征戰,也沒碰過女人吧?這『赤水』可是特意為你準備的,別辜負了。」 

  紅衣「咯咯」地笑:「來人,解了七影將軍的繩子,把他送到池子里去。」 

  「不要!」景澈劇烈掙扎,急切地攔到七影面前。 

  「我接著去雪柏郡干票大的了。」阿鄴視而不見下面這一幕,徑自走下台階,路過景澈身邊,臉上嬉笑神情微斂,頓了頓,輕聲留下一句,「別硬碰硬。」 

  不等景澈有所反應,阿鄴便越過了她離開這個密室。她被幾個士兵狠狠鉗制著手腳動彈不得,眼睜睜地看著七影被拷上鉸鏈,推下赤水。 

  池子里瞬間呲呲泛起詭異白霧,像是酸澆到身上,七影的神情頓時痛苦扭曲,硬是緊咬牙關悶聲不吭。 

  眼淚簌簌從景澈臉上流了下來。 

  「放了她,也解了她手上的繩子。」紅衣嘴角笑容狠毒,揚手對士兵吩咐道。 

  「你幹什麼?」蕭燼皺眉不解。 

  「你信不信,只要七影在池子里,她就不會逃走。」笑意譏誚,紅衣徑自拂身離開密室,長長的裙擺一路逶迤,妖艷地似是一條毒蛇。 

  蕭燼聞言瞭然,嗤笑一聲,跟在紅衣身後離開。 

  厚重鐵門一關,連大鎖都未落,火光順著聲音晃了一晃,緩緩寂靜下來,了無生機。 

  景澈趴在池子邊,握住七影虛弱地一隻手,抽噎得竟然說不出話來。 

  「阿澈,你別哭,至少現在都還活著。」 

  景澈握住他的手又緊了緊,一把抹了抹眼淚做出堅強姿態,卻在看到他浸到赤水中的肌膚幾乎潰爛時,又哽咽地講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阿澈,他們對你沒有防備,你快趁著現在離開。」七影的聲音虛浮,顯然被赤水腐蝕地力氣都抽去一半。 

  景澈拚命搖頭:「我要是走了,他們一定會變本加厲地折磨你。」 

  「可是我們的糧庫……阿澈,你可以先逃出去,再找人來救我。「 

  她仍是搖頭:「七影你明知這希望渺茫,我就在這裡陪你,哪裡都不去,你要撐住。」 

  七影辯駁不過她,也是無力再辯,半闔著眸,一隻手耷拉在池邊,被景澈緊緊握在手中。 

  不知過了多久,牆上寂靜的影子好似晃動一下,咣當一聲鐵門被打開,進來的腳步帶風,似乎有些急切。 

  「百里風間怎麼會在雪柏郡?!」 

  「屬下也不知道。」 

  「阿鄴被他傷了嗎?」 

  「不知,只曉得被抓了。」 

  聽到師父的名字,景澈眸底倏忽一亮,還沒多想,一片陰影就覆了上來,頭髮硬生生被人抓起,她被逼著放開七影的手站起身。 

  蕭燼一句話都不多說,扯著她的頭髮就往外拖。頭皮頓時一麻,景澈疼得眼眶一濕,生生忍下,咬唇半句不求饒。 

  將她拖到一個帳子里,蕭燼毫不憐惜地把她扔到地上,對帳中人說道:「幫她換上衣服。」 

  景澈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看到紅衣正在帳中,原本拖沓旖旎的衣物換成了利索的緊身紅衣,一把短劍執在右手。 

  紅衣扔了一套衣服到景澈面前:「自己換,還是我給你換?」 

  「我、不、換。」她倔強地站在那,言辭咬緊。她心中大概也猜到了幾分。阿鄴到雪柏郡燒糧草卻碰上了師父,被抓了起來,而蕭燼和紅衣要救他,就要有個替身來分散師父的注意力。 

  而這個替身,就是她。 

  蕭燼勝券在握地冷笑:「要麼換,要麼七影死。」 

  嘴唇咬得白了一圈,拳頭下意識握緊。景澈沒有點頭,也不再爭辯。 

  紅衣走過去,幫景澈褪下衣服。 

  南穹派的弟子服垂落到地上,堆出一層陰影。燭光勾勒出少女的身軀美好窈窕。可她卻是如同針砭肌膚,瞬間汗毛豎立。 

  指尖死死扣入掌心,裸|露的身軀暴露在肆無忌憚的目光中微微顫抖,一陣恥辱襲上心頭。可她卻不能掙扎半分——七影的命還握在他們手上。 

  蕭燼譏誚一笑,倒是自覺背過身。 

  「我想你也不笨,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嗎?」紅衣一邊替她穿衣,一邊問道。 

  「不知道。」景澈咬牙切齒吐出幾個字。 

  「那我便告訴你,等會去了雪柏郡,你就只需替我引開別人注意,若是能回來最好,若是被抓了——」 

  「也只能說你自己是臻弋人的叛、徒,」紅衣一字一句咬得極其清晰,「明白了嗎?」 

  景澈不回答。 

  「七影。」什麼都不用多說,只需兩個字。紅衣就是捏准了景澈重情,絕不會放棄朋友的性命。 

  景澈徐徐地、屈辱地點了點頭。 

  「換好了,走吧。」 

  悶聲不吭地跟著紅衣走出去,餘光望到鏡中的自己,一身紅衣勾得身材妖嬈,大片肌膚裸露在外,映著燭光白得好似滲人。 

  鏡中風光,皮下淚光。 

  她苦笑,記憶里好像有那麼一個清晨,他調笑著誇她穿紅衣服好看。可是也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吧?如果師父看到她穿成這個樣子……會不會直接甩她一個耳光?罷了,反正她已經是這麼一個不知檢點,大逆不道的徒弟……索性破罐子破摔吧。 

  與其這麼被人恥辱地鉗制著,她還不如快點死去,可是不行,七影還在那裡煎熬,她只能委曲求全。 

  緊跟著紅衣,順著夜色潛入雪柏郡。雪柏郡已經戒嚴,四處都有士兵來回走動。 

  景澈悶聲不吭,紅衣側臉不耐煩地問她:「知道就別藏著,牢房在哪裡?」 

  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城北。」 

  兩個紅點神不知鬼不覺地掠上屋檐,轉瞬就挪到了城北牢房。 

  「我引開他們注意,你去接阿鄴出來。」紅衣貼著牆角跟探身出去打探外面情形,一邊對景澈命令道。 

  景澈心中冷笑,紅衣可真是打得好算盤,裡面有什麼刀山火海都讓自己先去開路,她只需在外面等著接人就可以了。 

  但是她也不能反駁,等紅衣先掠了出去,一時刀劍聲交雜,她一言不發地趁著混亂閃了過去。 

  沒費多少工夫就進入牢里,景澈拿出事先備好的香熏到守衛,再尋進去一間一間找阿鄴。 

  外面打鬥聲漸漸弱下去,越走到裡面越是陰暗,直到盡頭的那一間,景澈才勉強從黑暗環境中看到阿鄴。匕首一斬,鐵鏈應聲而斷,牢門打開。 

  見到景澈,阿鄴一點也不驚訝,嬉笑道:「我就知道是你來。」 

  「少廢話,要走快走。」她神情冷冽,全然不像是從前見到的那個少女。 

  阿鄴拍拍身子站起來,驀地目光一凜,腳步頓住,道:「小心後面。」 

  風聲疾速掠過耳邊,劍光斜切著頭髮筆直刺來。景澈險險仰身,避開一劍,旋身就朝那人回擊而去。 

  阿鄴趁著兩人正交手,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面對那人密不透風而凌厲的招式,景澈已經應接不暇,更來不及顧上阿鄴如何。心跳幾乎要跳出了胸腔,黑暗中雖然看不清晰,但衣袍揮起的風聲中,那股熟悉的酒香縈繞鼻側,幾乎要鋪天蓋地擾人神思。 

  她虛晃一招只想迫切想脫身,強烈的恥辱感像是潮水要淹沒了她。已經因為表露心跡而和他起了嫌隙,她不想再被他當成叛徒抓住,這樣下去師徒關係只能越走越離譜。 

  心思恍惚之時,突然眼前銀光一閃,肩胛一股貫穿的劇痛好似要撕裂了她。 

  痛得低呼一聲,而聽到這聲音,執劍之人明顯手中一頓。 

  「噗」得一聲,四處火把上火光大盛,像是要急切地求證什麼。兩張對峙的臉暴露在突如其來的光線之下。 

  他慣常幽深的眼底印出她失去血色的臉,他的長劍刺入她的肩胛,血傾如注。 

  她弓著身,目光垂地,不敢抬臉。 

  「是你?」幾分疑問像是一塊石子投入大海,激起一圈漣漪后,又只剩下那種盛大而令人絕望的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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