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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司徒暄的書童說少東家們要回京了, 薛蟠半日沒回過神來。這趟折騰驚天動地,從江南到京城必攪個水混如泥。


  在他們離開之前,太子必要擇定從孫家帶哪位良娣回京,窮儒魏慎肯定不能跟著走。慶二爺和謝嬌嬌這兩位, 不論幾分真情幾分假意,故事該要到頭了。司徒暄大概率會留著不走,琢磨對付魏慎。因為比起背靠繕國府的世子和背靠江南甄家的他二哥, 他隻有夏婆婆而已。等端王世子回京,還有個甄側妃和郝連波不得不說的緋聞在等著他。


  而郝家那位“李夫人”還不肯出來露個臉。


  書童前腳剛從薛家後門離開,太子身邊那位薛蟠熟悉的仆人便到前門來了。薛蟠親出去相迎,二人就在門房坐著。


  這大叔含笑道:“不明師父, 我們家道長看上了孫府的五姑娘, 你可能占卜個吉凶?”


  薛蟠問道:“五姑娘是哪位老爺膝下千金?”


  仆人道:“二老爺。”


  薛蟠眉頭微皺:“該不會是雞鳴寺那位?”


  “不錯。”


  “才剛沒的孫二太太是她嫡母吧。”仆人點頭。薛蟠乃誦佛道,“她還在熱孝當中,怕是得稍微避個嫌。”


  仆人道:“暫不進府, 送去京城那位孫大人家住著, 等熱孝過去。”


  “那也罷了。”薛蟠道,“貧僧不擅占卜。若是雞鳴寺那位,身份不高膽子極大, 未必安生。”


  仆人微微一笑,行禮告辭。


  臨近日頭西墜之時, 慶二爺派了輛馬車到薛府門口, 說請不明師父吃飯。


  從請看戲後第三天起, 慶二爺無差別遍請了整個金陵城的權貴, 薛二叔也在其中,倒一直沒請薛大爺。和尚遂猜這哥們大約會是在臨走前來找自己。果不其然。遂換了新僧袍老實上車,還帶上了徒弟覺海。


  馬車上,覺海問道:“師父,慶二爺為何上回請二老爺時沒請你?”


  薛蟠微笑道:“上回他請二叔,請的是皇商薛家。這回請的是詩僧不明。”


  “何必如此麻煩。一道請不省錢麽?”


  “那不成完成任務了。”薛蟠搖頭晃腦道,“慶二爺請的人裏頭肯定有投靠他的。但外人分辨不出來啊!既然要弄出一堆魚目來混珠,自然越多越好。”


  “師父是珠子?”


  “肯定是魚目嘛!你師父身為王子騰的親外甥,左手榮國府右手林如海,還幫過忠順王爺踢館。他一個王府世子哪敢拉攏,不怕被太上皇修理啊。”薛蟠笑眯眯撩開前頭的車簾子,“你說是吧,車夫大哥。”


  車夫道:“師父說什麽?我沒留神。”


  “沒留神便罷了。”


  馬車悠悠駛入一座花園子,兩位和尚下車跟領路的小廝一路走到水池旁的一座小閣。上了樓,兩個一般兒高的俏麗丫鬟同時打起門簾,暖意撲麵而來。薛蟠不覺愜意:“好暖和。”


  耳聽慶二爺哈哈一笑,身旁赫然坐著花魁娘子謝嬌嬌。和尚們上前誦佛行禮入座,下人忙著布上酒席。


  兩杯酒下肚,慶二爺指著謝嬌嬌道:“不明師父。我今兒請你來不為別的,想煩勞你幫我勸嬌嬌跟我回京。若沒了她在金陵,你們天上人間的生意也能多些不是?”


  薛蟠瞧了他二人幾眼道:“貧僧不做做不到之事。謝娘子定是不會跟二爺回京的。”


  “哦?師父如何知曉?”


  “假如她不喜歡你,在金陵她一不缺錢二不缺男人,人脈也熟絡,飲食氣候也習慣。她們會鴦閣隻這一位花魁娘子,事事捧著她,日子不要過得太舒服。去京城作甚?她在京城怎麽都不可能比金陵更自在。”薛蟠頓了頓,“假若她喜歡你——”


  慶二爺扭頭看著謝嬌嬌:“如何?”


  “那就更不可能跟你走了。非但不會跟你走,甚至可能今生不過長江。”薛蟠合十垂目,“愛情具有強烈排他性。慶二爺家中大老婆小老婆一大堆,又是這麽個身份。縱然不雨露均沾,也斷乎不會冷落正妻。每回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處,她必心焦痛苦。你最多隻能賜些衣料首飾與她聊作安慰,她自己又不是買不起,何苦來去討那個罪受。慶二爺,相見不如懷念,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慶二爺與謝嬌嬌皆神色大動。薛蟠心中一歎:這二位或多或少動了真情,可惜無法廝守。乃微笑道:“二爺,留個知音在江南,也是一段美好回憶。至少你還有酒。”


  慶二爺拍案:“有理!好你個和尚。”舉起杯一飲而盡。


  三人遂不再多言隻管吃酒。覺海便提壺斟酒,自己不再吃了。


  一時三人皆半醉,慶二爺擊著而歌。薛蟠也沒去聽了他唱了什麽,在旁樂嗬嗬打拍子。待他唱完,接著吼了首《有一種愛叫做放手》。慶二爺哈哈大笑:“難聽!極難聽!”誰知他隻聽一遍竟記住了,自己也吼起來。


  薛蟠踉踉蹌蹌走到窗邊推開,冷風“嗖”的灌進來。這和尚搖頭晃腦對著窗外扯著嗓子唱,“有一種愛叫做放手——”慶二爺湊到他身邊一塊唱,“為愛放棄天長地久——”二人都喝高了,聲音都不在調上。難聽給難聽他媽開門,難聽到家了。謝嬌嬌也醉得坐在椅子上晃悠,看著他倆直笑,滿麵妝淚紅闌幹。


  最末薛蟠和慶二爺皆醉得不省人事。覺海支扶起他師父向謝嬌嬌道:“謝施主,貧僧告辭了。”


  謝嬌嬌瞧了瞧薛蟠,歎道:“難怪他們天上人間的姑娘個個忠心。”


  覺海道:“家師慈悲為懷。姑娘們雖淪落風塵,並非沒有心。”


  謝嬌嬌點點頭,喊人進來扶慶二爺。


  次日一大早,薛府眾人還沒吃完早飯,慶二爺的馬車經過門口,將薛蟠喊了出去。


  薛蟠近前誦佛行禮。慶二爺撩起車簾子道:“小和尚,拜托你一件事。”


  “施主請說。”


  “日後若嬌嬌有什麽麻煩,煩請照看一二。”


  薛蟠正色道:“貧僧乃出家人。若謝施主來找貧僧幫忙,貧僧少不得助她;卻不能答應慶施主。”


  慶二爺皺眉:“我恐她被人欺負。”


  薛蟠輕歎道:“這秦淮河上,比謝娘子漂亮的頗為難找,但與她不相上下的卻不少。那些姑娘並未當上花魁。謝娘子比不得尋常女人,早已修煉出十八般武藝。但凡早先出過半點錯,這會子皆屍骨無存。慶施主莫要看輕了她。”


  慶二爺撂下車簾子便喝令“走”。薛蟠合十行禮。


  轉頭來到天上人間,薛大和尚有些感慨,將昨日經過說與眾人聽。


  盧慧安立時皺眉道:“我不怎麽喜歡慶王世子。”


  陶瑛忙說:“我也不喜歡。”


  薛蟠先問陶瑛:“為什麽?”


  “因為慧安不喜歡。”薛蟠丟給他一個白眼。


  盧慧安遐思片刻道:“東家,你到大高玄觀之前,慶王世子已經去找過我了。”眾人一愣。“三次。第一次是我進觀後滿三個月,第二次是我進觀後第一回過年,第三次是我進觀後第一回生日。”她看了大夥兒一眼,“第一次我不敢,第二次……其實我有點想跟他走的。那時候終究年紀小,恐怕他輕看了我。”


  陶瑛磨了磨牙,沒吭聲。


  “第三次我已下了一大半決心,偏外頭不知什麽響動驚擾了兩位師姐,我嚇得連連搖頭。”盧慧安似笑非笑道,“遂沒有第四次了。”


  薛蟠輕輕點頭:“可知你感覺和運氣都很好。”


  慧安搖頭:“不是。”乃苦笑道,“傻子也知道他什麽意思,我若跟他走有什麽後果。東家你是出家人,又劈頭問我願不願意做商賈、幫你賺錢。”


  眾人不覺麵露微笑。薛蟠笑道:“我說你怎麽答應得那麽幹脆。原來不是膽子大,是之前已鍛煉過三回了。”


  盧慧安也笑道:“道觀裏頭實在無聊。我察覺慶王世子再不會來時,後悔過好多次。”乃頓了頓,“慶王世子就是東家所說的,並非單純的幫助人家,而是需要人家付出不小的代價。”


  薛蟠忙說:“我一向讚成有償助人,孔夫子也誇獎子路受牛而批評子貢贖人。我救你出道觀、你幫我賺錢,人才比錢難得。但我堅決反對趁人之危敲詐勒索。慶二爺就是。”


  陶嘯陶瑛爺倆一齊拍手:“蟠兒說的是。”“東家說的對。”


  盧慧安淡然道:“慶二爺做事目的性很強,也設定了最高投入。過了那根線他就放棄。”


  薛蟠忍不住哈哈兩聲,擊掌道:“女孩子果然是天底下最有大局觀的生物。”


  他想起了前生公司裏的一位美女前輩。因為人優秀長得又漂亮,追求者數不勝數,偏她最後嫁的那位看起來並非最出色者。有回同事去卡拉OK聚會,美女前輩和何平都搶不到話筒,坐在角落。當時何平剛剛入職,還是懵懂新人,但也聽過帥哥總監追求這美女的傳聞。遂十分好奇,看看美女前輩、看看正捏著話筒唱失戀情歌的總監。她丈夫來過公司,不論臉還是衣服的價格都不如總監。


  美女前輩大概無聊,遂滿足了這孩子的八卦欲。總監彼時已年逾四十,豪車別墅事業有成。美女前輩不算喜歡甜品,但偶爾也和約會對象去甜品店坐坐。和總監去了三回,總監每回都點中等價位的甜品。和丈夫也去了三回。她丈夫收入比總監少一個零,每回都直接給美女前輩點最貴的那款。然後她就不再接受別的男人追求了。何平茫然道:“前輩既然不喜歡甜品,那不是隨便點什麽都一樣?”美女前輩當時也是和方才盧慧安一般的似笑非笑表情:“你們男孩子不會懂的。從不動心到動心可能隻有一瞬間。很俗氣的一瞬間。”


  到了現在,二次為人的薛大和尚已明白了。身份高貴、但需要盧慧安付出全部代價才肯救她的慶二爺,和平素窮得買不起短襖、因為認識了喜歡的女孩子便去掙錢的陶瑛,陶瑛更能給女孩子安全感。


  可眼下的生意根本離不開盧大掌櫃,陶瑛又是個武將。江南遼東萬裏迢迢,這事兒挺矛盾的。


  忠順王爺看這小子神遊天外,咳嗽兩聲:“想什麽呢?”


  薛蟠看看他看看陶瑛:“貧僧在想,隔代遺傳是常事,隔人遺傳算怎麽回事?”


  “嗯?”


  “論、為什麽陶瑛跟明二舅一樣懶。”


  忠順瞪他:“少打馬虎眼。”


  “好吧。”薛蟠正坐,指了指案頭的文書,“我在想,有什麽辦法能讓盧大掌櫃不用愛情和事業必舍其一。她若去了遼東,我們這兒非亂套不可。”


  陶瑛一愣。忠順他們幾個也都愣了,屋中霎時安靜。


  張子非冷不丁開口:“小陶將軍大概從沒想過此事。不若從現在開始想想。”


  思忖良久,盧慧安乃正色道:“首先,京城我是不會去久呆的。沒有那麽多時間陪著皇後王妃太太奶奶吃酒聽戲。”


  陶嘯擺擺手:“我和阿律商議過了。若無變故,你不可去京城。去了難保出不出得來。你們不是跟端王府做買賣麽?去那邊也是一樣的。”又看了眼張子非。


  薛蟠歎氣。就知道這種觀念衝突早晚會來。“首先子非並不擅長做管理。”也看了看張子非,“我其實非常欽佩你的養父母。為什麽他們一對綠林飛賊能養出你這麽一個正直、甚至靠近剛直的女兒?”張子非微笑。薛蟠又看陶嘯和忠順二人,“子非是,去貪墨之人庫房取錢、算完賬後把多的還回去,的那種性子。你們覺得她能做的了商人麽?”


  二位舅舅互視兩眼。陶嘯撇脫道:“做不了。”


  “但這沒關係。薛家不缺商業人才。”


  忠順家爺仨同時微笑。


  “然後,陶四舅你的重點錯了。”薛蟠正色道,“慧安剛才的意思是,她不想浪費時間陪太太奶奶吃酒聽戲。換而言之,她不喜歡做那些少夫人必須做的事。她全方位聰明。以她的天賦,母儀天下也好、經商賺錢也好、行軍打仗也好,都能做成。但具體做什麽還得她自己說了算。”他深深看了在場眾人一圈。眾人都知道後頭有要緊話說,不覺屏氣凝神。


  薛蟠站了起來。“邊關並無大仗,端王在那邊也不過是混個名頭好走私。陶老將軍原居正二品河南都指揮使司。這說明,陶瑛並非必須呆在遼東不可。而且明二舅也有意將忠順王府的勢力轉入綠林。咱們熊貓會老巢在揚州。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能設法把陶家調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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