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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安頓好歐陽和小裘之後, 薛蟠趕回揚州。


  本以為紅衣少年的身份很難查, 沒想到直接打聽了個穩當。和尚問徽姨身邊的老仆,朝中有沒有哪位文班周姓大員家的公子叫周子A周子B, 老仆說周淑妃的娘家兄弟便是子字輩。薛蟠頭皮發麻。正想放鴿子讓京城查查有沒有叫周子旦的,老仆道:“她有一兄一弟。哥哥與我們大爺同科中舉, 並未考取進士。弟弟四歲時元宵看燈走失,生死不知。若活著,也該有十七八歲了。”


  “妥了!”薛蟠攤手。


  四歲的聰明孩子,足夠記住自己的名字, 卻不見得知道祖父的名字。而四歲的孩子也足夠好好洗腦。早先周老大人不過是個翰林, 家中大概也沒有那麽多奴才盯著小少爺, 才會讓他跑丟。後來老頭升遷國子監祭酒, 孫女當上淑妃。這些都不是江南花街柳巷能聽到的消息。周子旦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公主的小舅舅了。他的計劃可能是考取功名、進入朝堂、投靠慶王的對手。路子選得不錯,就這麽走下去挺好。薛蟠遂決定袖手不管, 隻讓熊貓會悄悄關注其安全。


  而王小四死後,北護城河外葉公橋便已沒人守著了。不然, 周子旦身穿顯眼的紅衣從北城門出去, 說不定能被老同事看見。可知慶王世子並不清楚特殊小倌們的具體身份,故沒有特別在意周子旦。順帶可推, 慶王世子是鋼鐵直男一枚。否則, 以這哥們的好色程度,不論周淑妃的弟弟還是陝西提督的侄孫, 他都不會放過。乃長長一歎。


  老仆含笑道:“師父何故犯愁?”


  “不是犯愁, 是惆悵。”薛蟠伸了個懶腰, “敗家子慶二爺的錯誤告訴我們,掌握重點項目細節的中層管理實在太重要了,絕對不能隨便殺。”


  次日,去滄州的兄弟快馬趕回,歐陽家的事兒已經查明。趁林海在衙門裏忙活,徽姨把薛蟠喊了來同聽。


  歐陽三郎算是真名,因為還沒來得及取大名就被後媽賣掉了。


  其父乃滄州武將,官居從四品副指揮僉事。這位雖叫三郎,前頭兩個哥哥皆夭折。生下他沒多久母親病逝,他爹娶了續弦,繼母對他視如己出很是疼愛。三郎小時候性子活潑,愛爬牆上樹。武將家的小子,這些本來正常。十二歲那年,三郎貪玩,帶兩個弟弟尋到後院中一處破舊老屋上房揭瓦。瓦揭得太多,三個孩子統統摔了下去。老屋雖然不高,孩子實在太小。他四弟摔殘了腿;五弟養好傷依然身子弱,算是斷了武將之路;三郎碰巧摔在些舊衣服上,連油皮兒都沒擦破。


  歐陽將軍氣得想把他趕出家門。二叔非常疼愛這個侄兒,苦苦哀求兄長放他一條生路。為了替孩子贖罪,二叔如下人一般服侍腿殘的四郎。因其害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繼母忽然對三郎惡劣起來;二叔少不得懇求勸說。


  漸漸的,族中傳出謠言,說歐陽二叔跟先頭的嫂子私通,三郎乃他倆所生。起初沒人當回事,後來越傳越真、甚至出現了證據。盡管歐陽將軍十分清楚亡妻和兄弟清清白白,他什麽都沒做。二叔實在沒法子在家裏呆下去,遂一去不回。兩個月後三郎失蹤,族中說是被二叔接走的。


  忠順王府的人審問了繼母,造謠二叔和先太太之人果然是她。二叔性情耿直,不逼走他就沒法子收拾三郎。賣掉三郎之事他父親後來知道了,並未懲戒繼母。然他以為兒子在大戶人家當奴仆。


  薛蟠輕歎一聲。這麽看畢得閑那位仆人大叔也許是歐陽二叔。被兄嫂和家族冤枉後獨闖江湖,不知怎麽到了老畢身邊。因家中有同樣腿殘的侄兒,照顧起老畢來很有經驗。


  歐陽三郎的祖父與陝西提督歐陽盛自幼.交好。而歐陽二叔連聘了兩位未婚妻皆病故,人多說他克妻,直至離家前並未成親。故此,倘若歐陽盛有心提拔族中子弟,三郎必會排在前端。


  聽罷回報,徽姨看了薛蟠一眼:“小和尚,你怎麽看。”


  薛蟠搖搖頭:“慶王爺倆缺乏自信。”


  “此話怎講。”


  “倘若歐陽十三四歲……那個什麽之前,世子偶然路過。看他順眼,收在身邊做書童玩伴,好生教導照顧——歐陽盛麾下兵馬大概率會落到他們手裏。可他們卻隻想著控製傀儡般捏死手下,對情感毫無信心。真是白瞎了那麽好的運氣,遇到歐陽這樣的坯子。”


  徽姨沉思片刻問道:“歐陽三郎你預備如何安置。”


  “不是我如何安置。”薛蟠道,“他如何打算。從目前看他起碼會先種個兩三年菜、調整情緒。他對古生物學很有興趣。兩三年後小裘的身體大概也好了些,他倆就可以去各種荒山野嶺尋找化石了。都挺聰明,說不定能把我國的古生物學研究提前兩個世紀。這輩子離歐陽家遠遠的。忘川河畔彼岸花,花葉永生不相見。”


  徽姨點頭:“如此也好。”


  “如此是最好的。難不成還想跟繼母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們給對方的傷害都過於致命、無法原諒。”


  “慶王府不見得肯放過他。”


  “慶王算老幾?”薛蟠打了個響指,“在忠順王爺跟前絕對被碾壓得渣都不剩。”


  徽姨啞然失笑。“也罷,就讓他安生呆著吧。”


  林皖忽然插話道:“歐陽公子倘若殺過人,縱然王管事死了,也必有其他記錄。他們隻需透露些許消息,仇家便可找上門。”


  “說的也是。”薛蟠想了想,“明兒托法靜師叔去陪他們一陣子。有個話癆在跟前,便於隨時隨地攪亂歐陽同學沉思,免得他不由自主回憶過往。等他把心思徹底集中在學術上,很多東西自然而然就顧不上了。”


  林皖點頭道:“他會愛好古生物,大抵有以滄海桑田衝淡自身經曆的心思。”


  薛蟠不禁拍案:“對啊!林大哥英明。這是他潛意識裏的一種自我保護。不如少種兩年菜,直接去找三葉蟲海百合得了。”


  “少聽風就是雨的。”徽姨瞥了他一眼,“誰陪他去?”


  “額……”隻有信任的人能讓歐陽放鬆。而這世上他信任的人大概隻有同遊瘦西湖的幾位。“哎,小裘同學身體素質稍微不那麽差都好辦。”要不要把田大力也騙去學古生物?那孩子又活潑又單純。單純容易專注,專注合適做學術。薛蟠眼珠子滴溜溜亂轉。


  偏這會子熊貓會的徐大爺親自來報,有人在打聽周子旦。


  說來也巧。薛蟠是昨天吩咐的留意這位。當時徐大爺不得空。因其可能是周淑妃的弟弟,他頗為重視,今天閑下來便扮成路人甲去溜達了一趟。王小四墳前移植了幾棵鬆樹,周子旦手捧《中庸》坐在樹下讀書。徐大爺覺得有趣,立於不遠處抱著胳膊瞧。老徐感官靈敏,忽然察覺到異樣,扭頭見一位老農領著個仆人指指點點。看被發現了,仆人拱了拱手。


  徐大爺走到鬆樹旁道:“這位孝子。”周子旦抬頭。徐大爺懇切道,“你雖孝心可嘉,然今兒日頭愈發大了,這樹也小、不大遮陽。日頭下看書最容易壞眼睛,你還是搭個棚子的好。令尊大人在天之靈,必不願意見你為了守孝熬壞身子。”


  周子旦有些好笑,隨口道:“好。”


  徐大爺回頭張望道:“再有。此處荒蕪,保不齊有強盜歹人。方才那位看你的眼光不善。”


  周子旦微驚:“方才那位?”


  “方才跟著老農朝這邊指的那個仆人,衣裳和姿態都不像是尋常小戶人家出來的。”


  周子旦登時白了臉。半晌,他咬咬下嘴唇,站起身作了個揖:“多謝先生提醒。”


  徐大爺點頭:“孝心不在日夜守墳頭。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此才是至孝。”拱手而去。


  老徐也沒真的走,隻隱在暗處看這小子能有什麽舉動。周子旦居然是個行動派。四麵環視片刻沒見人影,當即燒幹淨紙錢跑了。他寄住的人家壯勞力都下了地,隻留下個老農婦守屋子。周子旦收拾了東西、給了房錢和飯錢、跟老婆子說自己要回一趟老家。進城後,少年人直奔揚州胖達鏢局雇下一位身高八尺的保鏢,然後才跟鏢局的人打聽左近可有客棧、安頓下來。


  薛蟠聽罷直笑——若其姐也有這麽精明,貧僧很看好。慶王世子應該是查到資料、驚覺自家原本藏著周淑妃的親弟弟,才開始找人。掐手指頭算算日子,這反應速度擱在後世,縱然他爹是首富也得敗幹淨家產。乃問那鏢師本事如何。


  徐大爺道:“大鏢頭也不知道他是誰,派了個老卒子。若是遇上慶王府的護衛,不見得頂事。”


  “找借口換個強手。這小子賊精,借口找高明點。他不會再去墳上了吧。”


  “就是要去墳上才請的保鏢。明天是王管事頭七。”


  “那就派人黃雀在後,把慶王府的尾巴拍暈。”


  “東家真是武夫,就知道下蠻力。”徐大爺笑道,“尋個身材相似之小子把他們引走不好麽?”


  “徐大哥英明!這個案子就拜托給你了,貧僧得集中心思對付婉太嬪。”


  “成。”


  下午,婉太嬪再次扮裝成虯髯老者來到哥譚客棧。夥計告訴她,她的懸賞有賞金獵人報價了。婉太嬪微喜。一問價錢,才二千兩銀子,有些擔心靠不住。橫豎此處也不做多大指望。遂領了個八八六號鐵櫃的鑰匙,取出早已預備好的機關鎖鎖上鐵匣,機關鎖鑰匙留一把在櫃中。


  第二天再去,鑰匙消失。婉太嬪遂留下一封信。掌櫃的親自打開鐵匣,將信送到熊貓會。薛蟠一瞧,目標毫無驚喜,果然是靜貴人。乃回信說價錢漲到五萬,若有特殊要求還得加。


  雖明麵上滿不在乎,婉太嬪頭一回在宮外做綠林生意,心裏還是挺好奇的。吃過午飯她便又來了。見對方獅子大開口,不怒反笑:這是行家。當即從懷內掏出一本書,剪下個“可”字放入鐵匣。


  揚州府衙傳出個消息。田大人之前一直說自己的弟媳婦和侄女是被人綁架的,今兒忽然改口、篤定她們逃跑了。高師爺套了套他的話。


  原來他弟弟前兒去一家小鋪子買點心,偶然跟東家小姐打個照麵,驚為天人。那東家是個寡婦,正色道:“我們家雖不富裕,卻極正派。我兒自小便學了規矩。先夫在世時曾考中過秀才,臨去留下話:孩兒找婆家無需富貴,隻絕不為妾。”


  田二老爺回家便開始鬧他哥哥,說田二太太必是攜女私逃無疑,要給她娘家下休書。七出第一條,無子。堂堂正正。田大人不大放心,特意去見了見那位寡婦,回來後大加讚賞。此事遂定了下來。田二老爺今天親自去了老丈人家送休書,田大人來衙門銷案、弟媳婦和侄女都不找了。


  高師爺聽罷連連搖頭,人家的私事也不便評議。


  後來聽說田二老爺被老丈人和小舅子一頓暴打,特意帶去五六個奴才都沒護住他。滿臉青紫、牙齒被打掉三個。


  天上不會掉桃花運。這事兒明擺著,婉太嬪還沒放棄既定方向,依然想從田家的太監親戚處著手。隻是又得白白糟蹋個年輕姑娘。


  另一頭,周子旦替王小四過頭七。直捱到日落西山,少年衝墳包一躬到地,頭也不回的走了。


  有個穿青衣的悄然跟著他進了城,城門口忽然湧出一群閑漢,弄得他好懸跟丟。好在周子旦身邊那個高個子挺顯眼的,閑漢們走後青衣人很快便重新找到目標。此二人穿城而過,從北門到南門,忽然跳入護城河不見了!

  青衣人整個兒懵逼。有位路過的大嫂拉了他一把,道:“大兄弟,你做什麽呢?明天日頭還會出來,沒有什麽過不去的。”


  青衣人啼笑皆非:“大嫂,我沒想不開。”


  “那你巴巴兒盯著河作甚?”


  “額……大嫂我真沒事。”


  “那就好。”大嫂道,“前幾日,就在這兒,一個秀秀氣氣、穿了身紅衣裳的孩子,也是怔了許久,撲通一聲就跳下去了!”


  青衣人登時打了個冷顫:“那孩子多大?”


  “我沒親眼看見。聽說有個十七八歲吧,好齊全的模樣。衣裳料子極好,八成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就是灰頭土臉的,仿佛跟人打架了……”


  青衣人嚇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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