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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先太子妃信圓師父忽然離開香山小庵,下山後不知所蹤。因她素日沉穩鎮定, 偏這些日子驚惶不安;兼朝中早已起了今上欲改立太子之傳聞, 難免湧出許多猜測。各方勢力亦同時動手尋找。兩天後, 皇後那兒終於得了消息。


  原來,那天信圓和四個心腹從香山上下來已花了不少工夫。馬車往南邊跑個把時辰,中午到了。眾人勸說主子用飯歇息。信圓心緒稍安, 便尋處農舍買飯打尖。先頭跟車夫使眼色的嬤嬤趁機出來,特叮囑他別亂跑。


  車夫愣了愣,拍手道:“我明白了。就是繞著京城跑、不離應天府地盤兒。”


  嬤嬤連連點頭:“原來你不傻。就這麽辦。”


  車夫笑道:“橫豎信圓師父坐在車裏, 且不認得道路。”


  “倒是這麽回事。”


  嬤嬤放心回到屋裏, 其餘幾位正拐彎抹角的套話、想知道主子究竟怎麽想的。信圓看人都來齊了,方怔怔的說:“去南邊,找我妹子兄弟。”


  那嬤嬤大驚失色:“萬萬使不得!”


  信圓瞧了她一眼:“如何使不得。”


  嬤嬤險些蹦起來:“師父,使不得就是使不得!去哪兒都成, 隻去不得鬆江。”


  “何故去不得?”


  嬤嬤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隻千勸萬勸不能去;旁人也都茫然。信圓隻不搭理, 飯畢吩咐依然南行。嬤嬤再向車夫使眼色,這回他看懂了。


  一時信圓在車中打盹兒。嬤嬤探頭出車辨認方向,看車夫正往東趕、多半想繞城而行,便默不則聲。沒想到信圓醒來也挑開車簾望出去,也辨認出方向不對。車夫道:“師父不是要去江南麽?京城東南方有個東屏鎮, 連接南下大路。往來客商都走那條路。”信圓這才作罷。


  日色將暮之時, 車夫問要不要掛燈趕路。信圓說既有馬燈、再走會子。遂停車買了些幹糧, 接著朝東南走。臨近二更天, 馬車抵達東屏鎮。車夫熟絡道路,直奔一家大客棧,名叫新龍門客棧。


  乃包個院子住下。安置妥帖後,嬤嬤寫了封信交給夥計,讓他明兒一早送入京城、還給了好大一個荷包。夥計歡喜答應。嬤嬤折騰一日也累的緊,回屋歇息去了。


  次日早上醒來,嬤嬤發覺自己手足被捆,驚得大喊。床簾子掀開,信圓師父悠然坐在小幾旁吃茶。兩個丫鬟將嬤嬤推坐起來,她赫然看見那封信正擱在信圓跟前,半晌才懦懦的喊了聲“師父”。


  信圓拿起信掃了幾眼,掀開茶爐子將之投入,須臾燒盡。乃道:“我本沒疑過你,奈何你昨兒那模樣實在古怪。”


  嬤嬤糾結片刻,爭辯道:“老奴實在是為了師父好。”


  信圓擺擺手:“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啟程了。”


  一個丫鬟取帕子塞入嬤嬤口中,覺得不夠、又往她嘴上綁了根布條。另一個問道:“師父,咱們去哪兒?”


  信圓道:“昨兒我說想去江南找妹子兄弟,本是隨口而言。看她這模樣,仿佛有什麽緣故不想讓我去似的。那我偏要去。”


  “是。”


  兩個丫鬟合力將嬤嬤平放回炕上,蓋好薄被。一個陪信圓出去,另一個喊夥計過來。說她們嬤嬤偶染風寒,臥床不起。煩請莫要打擾,我們晚上回來再看情形。夥計忙不迭的答應。丫鬟大大方方結了三天的賬,夥計喜之不盡。嬤嬤聽得分明、無法動彈。


  客人當晚沒回來。等到天明,夥計擔心那位臥病的老嬤嬤,便上屋中查看,才將她救下。信圓一夥人蹤跡皆無。


  嬤嬤本是杜家的人,被皇後收買。早幾年,小朱托忠順王妃坑了四皇子一把,讓皇後誤以為他對自己的大嫂別有心思;皇後遂叮囑這嬤嬤留心些。前兒聽說信圓要去鬆江,嬤嬤當即想到四皇子也在那兒。因心下焦急,露出破綻。乃急奔回京報信。


  皇後、太子府、錦衣衛等各方都派出人手,從東屏鎮順著南下官道快馬急追。信圓當然沒走那條路。車夫建議她先去膠州,再從水路直達上海港。信圓欣然接納。幾個人換了衣裳和馬車,扮作商賈揚長而去。追兵出京時,他們已行程近半。


  這一日,信圓等人抵達濰州,膠州在望,心下稍安。乃尋個小客棧住下歇腳。趁其餘三位都已熟睡,車夫叩打三下信圓的窗戶,聽見響動後幹脆跳了進去。信圓本來和衣而臥,遂起了身、二人臨窗坐下。


  車夫因告訴她道:“你這三個心腹裏頭,那個叫嬋娟的大丫鬟身邊帶著錦衣衛魚鞭信票,從七品小旗,多半是新近讓人攛掇或逼迫入職的。她對我起了疑心,並不直接問,隻哄其餘二位過來試探。因這幾天咱們趕路趕得沒歇息,皆讓我給糊弄過去了。等到了膠州,咱們少不得歇息幾日。我想跟師父商議如何告訴她。”


  信圓怔了怔,輕歎道:“我本以為錦衣衛是另一位,原來是她。隻說你是杜家的人便好。”


  “不如說我是杜家雇來的保鏢。”


  “那還不如我自己雇來的。”


  “也行。”


  信圓合十道:“多謝施主,多謝嬸娘。”


  車夫笑道:“師父誤會了,忠順王府的兩位大哥皆已回去,我是胖達鏢局的。您這趟鏢還挺貴。”


  原來,他本也是大內護衛,兩三年前奉太上皇之命保護婉太嬪出宮調查靜貴人之死。後林皖成親,婉太嬪來到揚州,設下連環計、想幫十皇子奪嫡。派兩位大內高手夜探哥譚客棧,被人家生擒活捉。這麽好的人才薛家自然不能放過。薛蟠親身出馬,拿出各色手段開導咋呼,他倆加入革命黨。


  這趟覺海來京城,目的是對付太子和二皇子,將他倆帶上。遂派了一個護送信圓。信圓搬入香山小庵,這位冒充杜家的人,頂掉原來的車夫。從香山下來時,馬車後頭本有兩個尾巴跟著,讓忠順王府的護衛給攔阻了。如此他們才能平安溜到東屏鎮,和追兵拉開兩天的路程。


  信圓聽人說過胖達鏢局,知道他們收錢辦事、其餘不理,倒比尋常護衛可靠些。因問是誰雇的他。車夫道:“揚州熊貓會。”信圓微微一笑。二人商議了個把時辰,車夫依然從窗戶出去。


  次日早起,用罷早飯,信圓思忖道:“咱們若直上膠州碼頭乘船,恐怕被人察覺出蛛絲馬跡、半道攔截。忠順王府有個走私島,就離膠州不遠。不若弄他們的船。”


  那個叫嬋娟的道:“師父如何弄船?王爺又不在。”


  信圓成竹在胸道:“正是因為王爺不在,才好辦事。”


  車夫聞言愕然,伸出大拇指道:“我素日隻當師父是尊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菩薩,原來如此明白。”


  信圓有些得意:“若諸事不知,豈能想得到雇了你來?”


  嬋娟看了另一位丫鬟一眼。那位看了眼車夫:“這位大哥是?”


  信圓道:“我托人從鏢局雇來的鏢師。縱是我娘家,也難保會被什麽人收買。鏢局實在是個好地方,人手為臨時調派、誰都玩不成貓膩。”


  車夫笑拱了拱手:“別的不敢說,管保對得起師父的銀子。”因活絡了幾分,向丫鬟嬤嬤道,“所謂上行下效。忠順王爺性情懶散,仗著身份隨意行事。他手下人也謹慎不到哪裏去。咱們編個身份、送點兒好處,搭順風船不費吹灰之力。”


  嬋娟道:“他們不會起疑麽?”


  車夫道:“人家才懶得管咱們什麽來曆,哪怕是逃犯呢!錢進了腰包,難道看得出之前在何人手裏呆過?”


  信圓點頭:“正是這個道理。隻是我們幾個都不會跟人打交道,到時候還得煩勞……對了,一直沒問鏢頭貴姓。”


  車夫拱手道:“我姓丁,行六。小戶人家沒有大名,鏢局裏都喚我丁小六。”


  信圓合十:“煩勞丁鏢頭。”


  “好說,容易得緊。”


  因信圓心裏已踏實許多,又連著趕了四五天的路,也疲倦得緊。遂歇息一日,次日啟程。


  到了膠州,丁小六打聽到忠順王府的別院明府,揣了些銀錢過去。隻小半天工夫,他便笑著回來了。“王爺多日不曾回來。”丁小六告訴信圓和丫鬟嬤嬤道,“連原本住在這宅子裏的郭家都搬到揚州去了。如今隻留了位管事照看。那管事極明白,半個字不多問,讓咱們明兒就上島。到時候自有人安排船隻,什麽都別說、安安靜靜跟著走便是。”


  信圓頌了聲佛:“果然離京城越遠、行事越方便。”


  丁小六道:“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二人互視而笑,嬤嬤和嬋娟同時皺眉。


  轉過天去,信圓等人跟著丁小六找到艘漁船,乘船登上半葫蘆島。


  接待的夥計還挺熱絡,領他們到招待所住下,說後天才有船去上海、諸位稍留莫急。信圓看島上道路平整、花木參差,好奇不已。命丫鬟嬤嬤收拾東西,丁小六陪自己四處走走。嬋娟和嬤嬤愈發著急,可也沒法攔阻。


  出門乃是信圓背著胳膊在前、丁小六跟在後頭。拐過一個小彎,方才領路的夥計朝他們含笑招手,身邊立著三匹馬。夥計解釋道:“我們這島還挺大,招待所靠近港口。”信圓點頭,三人上馬。


  不多時,遠遠望見一處宅子,夥計指道:“那塊兒本是海盜的大寨。”到了前堂門外,夥計拱手道,“我就不進去了,二位請便。”


  信圓心中莫名有種奇怪之感。忽聞有人輕喚一聲“杜姐姐”,抬頭看去,一位女子款款走出。雖多年不見、這小丫頭長大許多,信圓依然認得。“盧三妹妹。”


  盧慧安微笑行禮,信圓還禮。兩個男人同時嗐聲惋惜、同時從門內轉出來。信圓看了看盧慧安。慧安道:“不用搭理他們。”


  信圓見二人一僧一儒,先朝那和尚合十頌佛。


  和尚解釋道:“信圓師父休怪。如今世上認得慧安道長本名之人並不多,我倆本以為您會喊一聲。”


  信圓不解道:“喊她本名又如何?”


  那書生一本正經道:“她名字俗氣,我們可順便取笑她。”


  盧慧安繃著臉:“幼稚不死他倆!”


  信圓莞爾。


  盧慧安指著書生道:“這位乃名滿江南的揚州熊貓會三當家朱大郎。”


  便是他們替自己請了保鏢,信圓忙行禮:“多謝相助。”小朱還禮。


  “這就是江南第一騙子,不明和尚。”


  一僧一尼齊聲頌道:“阿彌陀佛。”


  薛蟠笑道:“得了,咱們倆假和尚假尼姑,不用再妝模作樣。”


  信圓詫然:“師父是假和尚?”


  “貧僧隻出家十年。”薛蟠認真道,“從五歲到十五歲,已經過了。杜女士也並非四大皆空,借身份出逃而已。再說您才多大?總不能嫁過渣男就一輩子單身。說不定過幾個月就能遇到好男人呢?”


  信圓驀然睜大了眼睛。小朱盧慧安一齊微笑。半晌,信圓搖搖頭:“貧尼與慧安道長不同。”


  薛蟠道:“杜女士與她本是兩個人,當然不同。您若不想再成親也無礙、想再婚也行。裏麵說話吧。”


  盧慧安道:“不如去後頭花壇。”


  “好。”


  幾個人穿過正堂走到後院。此處種植了大片牡丹花壇,老遠便聞見異香撲鼻。花間設著幾處亭廊,乃尋個不大的石桌。石桌旁通常隻安排四隻石凳。薛蟠指不遠處道:“丁鏢頭你臂力大,煩勞自己搬個凳子過來。”丁小六遂從別處搬了隻石凳,五個人圍桌坐下。方才領路的夥計不知從哪裏冒出,端了隻托盤送來茶水零食。信圓看碟子裏擱著花生瓜子鬆子,想起忠順王妃空口答應給自己的東西並沒兌現,低低的哼了一聲。


  薛蟠看看盧慧安、看看信圓,托著下巴道:“我一直盼著能有這麽一天,你們兩張臉框在同一個畫麵中。”


  盧慧安抓了把鬆子:“哦。那又如何。”


  “然後我想試試看能不能找出什麽規律。”薛蟠道,“如今皇後人品智商都平平,是那位老祖宗特意給康王府埋的地雷。你們倆都是依著標準挑出來的母儀天下人選。當然,盧慧安隻是個半成品,因為你跟著老祖宗受培訓的時間並不長。順便說一句,貧僧近幾年越來越被你氣得七竅生煙。杜女士……應該是完成品。”他笑眯眯道,“能把你撬走,貧僧極有成就感。”


  信圓挑眉:“撬走?”


  “撬離皇權體係,撬他們最好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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