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紅樓之逆賊薛蟠> 第五百九十二章

第五百九十二章

  盧家老兩口在忠順王府住了三天。


  頭一日休息。第二日老盧接待孫薛等高端訪客, 收林皖為徒;盧慧安領母親看工地。第三日林皖陪著盧家父子拜訪盧遐的掛牌先生、應天書院掌院田敬庵。盧大太太已拜昨日幫忙的營造匠人為師, 開始專業掃盲。


  盧家這趟來了二十四位奴仆。除去跟老盧赴田家的老仆、盧慧安小時候便認識,其餘都聚集在一處。她先讓這些人自報何時進的府。三位是最近一年來的, 其餘皆為盧家老人。


  盧慧安簡單告訴大夥兒,她早早預備好了服侍的人手, 故此用不著這麽多,她要放些出去。想回鄉的給路費、想留在金陵的給安家費。三位新人直接放走, 其餘二十位先請自己決定。


  眾人大驚。一位有身份的管事娘子忙說:“三姑娘, 可要與太太商議?”


  盧慧安淡淡的說:“方才我已跟母親打過招呼,她說她不得閑聽我解釋那許多、我做主便是。”


  一個婆子怒道:“三姑娘莫非翅膀硬了、想越過太太去?”


  盧慧安道:“我母親翅膀從沒硬過,我多少年前便已是自己扇翅膀了。若當我會和母親一般好性兒,諸位就打錯了算盤!”


  婆子喊道:“我要見太太!”


  盧慧安笑了:“你到死都再見不著我母親一回, 你信麽?”立命將她打發出去。


  一個媳婦子忙說:“她兒子媳婦都在呢。”


  “都打發出去。”


  婆子還沒來得及喊已經被人拉走, 眾奴仆麵麵相覷。


  盧慧安吃了口茶正色道:“出去的好處絕對比留下來多。我母親身邊也必然換人。一則服侍的活計本來簡單, 誰都能做好;二則她今後有事業方向,你們不認識字、所以不合用;三則金陵諸事與長安不同, 你們不如本地人熟悉。”


  一個丫鬟跪下哭道:“求三姑娘留下我。我本是得太太相救才有了性命,太太待我恩重如山, 我必終身赤膽忠心服侍太太。”


  盧慧安微笑道:“難道太太是為了得你服侍才救你的?”


  “自然不是,太太心善。”


  “故此,你好生過日子便是對得起太太了。你還這麽年輕。找份工作、嫁個好人家,豈不比當奴才強?”


  丫鬟大哭。


  盧慧安一眼不眨看她哭了半日, 微微皺眉:“放你出去得自由, 多好的好事, 何至於哭得這麽絕望。該不會你被什麽人拿捏住了父母手足、讓你來咱們家傳消息吧。”


  丫鬟霎時呆住了。眾奴仆見狀也呆住了。


  慧安身邊一位助理立時道:“姑娘,百分百了。她就是外頭安排下的細作。石管家說肯定有這種,你還不信。”


  盧慧安點頭:“咱們不擅長審問,托石管家幫個忙。”


  這丫鬟被帶了下去。盧慧安眯起眼重新審視堂下眾人,滿麵狐疑。半晌,慢慢的說:“出去的,先走錢多、後走錢少。”


  跟來金陵的都是聰明人,有意仰仗王府之威在花柳繁華地撈些好處。誰知三姑娘如此厲害。漫說撈錢,怕是連稍微好點的差事都得讓她的人占去。忠順王府有錢盡人皆知。早點走,三姑娘不會虧待。當即有人說想出去,須臾工夫又多了好幾位。不到兩盞茶的工夫,除去老兩口的心腹已沒多少了。助理們安排去奴籍、發遣散費。


  盧慧安坐在上頭看得清楚,剩餘還有人眼神閃爍。乃悠然道:“暫留下的,過幾日依然可以走。我醜話說在前頭。若誰對我家不懷好意,我便讓他不得好死。”幾個人齊聲表忠心。盧慧安又道,“想借我家發財的也不用指望。我知道諸位都很能幹,可你們全都沒讀過書、不認識字。”她指指身邊的助理,“我的人,個個都考得秀才。”助理含笑作個揖。盧慧安吃淨了茶輕歎一聲,“別怪我不念舊情。我爹娘哥哥沒一個能做主心骨的,唯有辛苦我了。”


  幾個猶豫不決的終於知道半點往上爬的機會都沒有,紛紛說願意走。二十個人眨眼隻剩下六個,都是盧家老人。盧慧安心下稍寧。


  盧家放出去的每個都有盯梢。一位養馬大叔懷揣文書離開衙門,徑直去見畢得閑;還有位粗略認得幾個字的小子找了姬通判。他倆加上那丫鬟便是三位新人。


  第四天盧家回到自家宅邸。上午稍作安頓,下午客人便上門了。果然如盧慧安所料,來了好幾撥。姬通判和他兒子下馬時,赫然看見門口的係馬樁上排了六七匹高頭駿馬,不遠處還停著三架轎子、兩輛馬車。


  爺倆登時知道事兒不大好辦。忠順王爺親自去接盧大人的消息四散傳開,秦淮河岸的歌館舞榭亦傳聞這老頭得了皇帝親見。保不齊手裏有登天的梯子呢!金陵官場這麽多人,誰不想升官?就算家裏沒人正在當官,也有待考童生嘛。長安舊徒什麽的,瞬間能給你淹沒在人海裏。


  遲疑片刻,姬大爺道:“老爺,這會子進去也無用。我想著,不如隻留下名帖和文章,下回再來。”


  姬通判環顧車馬,點點頭:“也罷。”


  遂不曾入府拜訪,留書而去。


  盧慧安看那文章確實寫得不錯。隻是老盧這幾日已看了不少好文章,他那篇難以出挑。乃放出話去,說許多儒生秀才給盧學政送詩文,保不齊能有晉升之路。有人在茶樓酒館聽得消息,當即丟下茶酒跑回家翻查自己的文章。


  短短兩天,盧家收到的詩文已有數尺高。姬大爺的也被隨手混在裏頭。盧學政新官上任、瑣事繁雜,天知道何時才能得空看完那些。姬通判也鑽不進老盧身邊打招呼,人實在太多。不久姬家爺倆發現,過府不入之後他們再沒機會了——盧老頭嫌訪客太煩太俗太諂媚,文人清骨、閉門謝客。


  再過幾日,吏部官員抵達揚州。天子急招林皖進京,還讓夫人賈氏同去。因此事本來就是他們自家弄出來的,早早做好了準備。王鐵已先一步趕赴高麗。何山子老頭兒自然得陪林皖出征。林黛玉與他相談甚歡、戀戀不舍。臨行前,老何交給林黛玉一個小包袱,請大姑娘“等老頭兒走後再悄悄打開、莫告訴旁人”。


  林皖兩口子啟程次日,薛家門口來了位客人,灰頭土臉麵色蒼白。薛蟠見過他好幾回,是太子身邊那位穿青衣的左撇子仆人。


  二人書房相見,薛蟠劈頭就說:“今上廢後了?”


  青衣仆人愕然:“師父知道?”


  “猜的。”


  青衣仆人急道:“尚未下旨,隻閉在宮中。懇請師父出個主意!”


  薛蟠搖頭:“沒有法子。”青衣仆人跪下磕頭。薛蟠頌佛道,“大叔,你先起來聽貧僧說。然後咱們再一起想想。”


  青衣仆人已滾了滿臉的淚,終依他所言起身坐下。


  薛蟠輕歎一聲:“皇帝是人、皇後也是人,都不可能完全理智。世人皆知容嬪拿不住鳳印,可皇後做不到不對付她。能約束皇帝的隻有太上皇。然而皇後被太上皇遷怒,他老人家懶得管。”


  青衣仆人一愣:“遷怒?”


  “你知道靜貴人麽?”


  “……知道。”


  “靜貴人雖死於太皇太後之手,皇後的姑媽是靜貴人貼身大宮女,沒敢攔阻甚至沒敢報信。”


  “太皇太後要殺靜貴人,宮女如何敢攔阻報信?”


  “所以太上皇也沒有殺那宮女全家泄憤啊。”薛蟠再歎,“皇後終究依附於皇帝而存在。古今中外,想換老婆而換不成的男人必然比老婆勢弱。貧僧勸皇後去大高玄觀出家,保住性命還能看場熱鬧。”


  “熱鬧?”


  “諸位妃嬪聯手拉她下馬,沒想到突然就成了,措手不及。隻看她們能花多少時間化友為敵、誰對前朋友更狠。”


  青衣仆人怔了怔:“師父的意思是,大勢已去?”


  薛蟠苦笑:“大叔匆匆跑到江南來見一個和尚,不就是束手無措了麽?承認現狀、趕緊應對。隻要四皇子手裏還有兵權財權,就不會落到義忠親王的下場。”


  這青衣仆人淚如雨下。半晌,一躬到地、轉身要走。


  “且慢。”薛蟠道,“貧僧知道你很難受。但你必須喝些水、吃幾塊高熱量的糕點。不然抗不到回京的。”說著開始斟茶。


  青衣仆人這才發現,案頭擱著隻兩隻瓷碗。薛蟠先斟了一碗給他,青衣仆人仰首往下灌。灌完薛蟠便遞來兩塊甜膩桂花糕。青衣仆人食不知味的咽下去。他吃糕時薛蟠已經斟好第二碗茶,並預備好另兩塊桂花糕。


  青衣仆人前腳剛走,小朱從隔壁溜達過來。“妝模作樣!”


  薛蟠橫了他一眼:“貧僧給出了最合適的建議。而且太子保持些實力,將來也方便對付殖民地土著。新皇後怎麽猜?”


  “不好說。”小朱思忖道,“橫豎吳周二位都沒兒子。”


  “當真想立九皇子?”


  “是。”


  “行吧,愛誰誰。”


  數天後,四皇子返回鬆江府,躊躇滿誌。薛蟠和賈璉都等在碼頭。直至大船靠岸方知,陶遠威那老頭也去了、還將次子留在瓊州。


  眾人相見,薛蟠搶先頌佛道:“四皇子、四皇子妃,貧僧有話跟二位說。”


  那兩口子看他神情複雜,互視一眼。三人直上了艘無人小船,護衛們遠遠守著。


  薛蟠低聲憐憫:“二位,你們的壓力大了。”四皇子皺眉問何事。和尚將二皇子失蹤、皇後多半已經出家說了。“你母親和哥哥如今都靠你。”


  四皇子呆立良久,喃喃道:“我早想過她興許保不住後位,隻不曾想是因為那個女人。”


  “不止是因為那個女人,還因為瞞住了今上。”薛蟠假笑,“皇後是個艱難的職位。事事落在皇帝眼中,不知何時會被拉偏架;瞞住了他,他覺得你本事比朕還大那還得了?就跟太子一樣。太子本事不足,會被兄弟弄下去;本事太大,你爹就先對付你了。四皇子,什麽時候起兵?”


  四皇子思忖片刻,朝岸上招手:“小霍小霍你來下。”


  霍耀蹦躂著跑過來,“咚”的跳上船。“作甚?”四皇子毫不隱瞞跟他說了自己的困境。霍耀微微皺眉:“立時起兵。”


  四皇子妃點頭道:“我讚成。如今整個後宮都是想對付咱們的人。但凡父皇不留神聽進去幾句讒言,一道聖旨下來你就得交出兵權。”


  霍耀也點頭:“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薛蟠直咧嘴:這個他真的半點沒想到。“貧僧這就回金陵。要不要幫你們請老陶上船?”


  四皇子妃道:“好。煩勞師父通告一聲大皇嫂,多謝。”


  薛蟠合十行禮轉身下船,請陶遠威過去;自己跟賈璉打個招呼便走,賈璉茫然半晌。


  及趕到職校麵見信圓,說了經過。信圓亦驚:“如此大事師父何不早些告訴我?”


  薛蟠忙賠不是:“貧僧想得太簡單了,抱歉。”


  仔細問過時間,掐手指頭算了半日,信圓咬牙道:“惟願還來得及。不明師父,我身邊盯梢的多。煩勞你幫忙去綠林中請些人手,守在大官道上。但凡有京城趕來、氣度不俗的人物,務必設法攔阻下。錢不是問題。”


  薛蟠愕然:“你的意思是——”


  信圓冷笑道:“欽差已經在路上了。”


  薛蟠驚得牙齒冰涼。都沒顧上跟杜萱打招呼,拔腿飛奔下樓。


  上海到金陵終究還有些路程,他先放了信鴿回去。小朱收信後也大驚,連連拍案喊“失算”——他也沒想到四皇子會丟兵權。幸而從京城去鬆江的官道必經金陵,熊貓會急派人手蹲守各個據點。


  薛蟠快馬趕回薛家,跑入小西院。隻見朱嬸鋪開了好幾張桌案,案上擺滿了芝麻、幹花、麥芽糖、麵粉等,領著茵娘寶釵寶琴三個做點心。薛蟠心下稍安,逗了她們幾句。


  進屋一瞧,裏頭也鋪開好幾張桌案的東西。有地圖、有人物關係表。小朱和姚大夫正在議事。


  薛蟠趕忙問:“有消息沒有?”


  小朱頭也不抬道:“算四皇子運氣好。你猜派來的欽差是誰?”


  “誰?大太監戴權?”


  小朱橫了他一眼:“戴權有膽子跟皇子硬碰硬麽?仇都尉。”


  “呦~~”薛蟠打了個響指。“人到了何處?”


  “他又扮裝成了個商賈。”小朱道,“若非他來過,險些要被溜過去。”手往窗外一指,“迷暈了。四當家說怎麽辦吧。”


  薛蟠長長吹了聲帶拐彎的口哨:“這種事不是應該大當家做主麽?”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